今天股东大会迎来了一位不同寻常的人物,按规则流程来讲,他不应该出现在这,但股东会的多数成员似乎已经默许了他的存在,包括董事局主席乔文泰先生在内。
“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乔文泰从窗前回到了位子上坐下,秘书在一旁将文件递给了他,那份文件便是这位不速之客所提供的。
“报告上说,思维干涉技术的研发已接近尾声,但其中的一项技术应用缺少临床试验数据,普通的动物实验无法主动给到实验结果反馈,需要以人来作为试验对象才能顺利进行,是这样吗?”
乔文泰将报告的内容简述了一遍,以便股东会中的其他成员了解到相关情况。
“是这样的,乔主席。”
“那你们有想到什么比较好的解决办法没有?”
所有人都望向了这位戴着一副黑边方正眼镜一头板寸却又有些凌乱的中年人,一身笔挺的西装看得出他并不常穿,这让他有些不太自在。很明显,他是那种喜欢在实验室过日子的那类人,这类正式的会议场合并不适合他。
“昙总给到我们的答复是耐心等待,可几个月前我们就已经向医学道德伦理委员会提交了人体医学试验的申请报告,但是受最近的舆论影响,委员会的部分审核人员表示需要重新审视该技术的应用方向与前景,并且加大了对该技术的医学道德伦理审查力度,这极大地延长了审批的时间周期,对思维干涉技术的商业化流程带来的巨大的阻碍。”
杨许说出这段话时,显得十分焦急,语气有些急促和担忧,他是这个科研项目组的商业化负责人,项目的进行是否顺利与他有着很大的关系,他口中的昙总并没有在科研团队中担任具体的职位与工作,主要是给他们提供理论技术支持,或是新的研究方向,可以说,昙心是科研技术方面的领头羊,而他则是负责整合各部门工作流程的负责人,工作进行不下去,他就得承担责任。
他对于整个科研项目而言都十分重视,现在这样的局面,是他极不愿意见到的,就解决方案而言,耐心等待势必会拖慢研究进度,他没有将此事告诉给自己的老板昙心,而是直接找到了乔文泰希望能够帮助他们团队解决这样的问题,因为他们所在的研究公司是乔文泰所拥有的的光年电子科技有限公司的全资子公司,昙心则是这家子公司的董事会主席,其商业化运作所带来的利益也归乔文泰及其股东所有,母公司有责任与义务帮助其解决相关问题。
“杨工的意思是,希望我们处理舆论公关事件,以确保审批顺利进行,是这样吗?”其种一位股东抢在乔文泰之前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是这样的。”发出肯定答复的杨许也正是这个意思,与此同时,他用余光憋了一眼邻座的一位股东。
“乔主席,您怎么看?这次的舆论风波,是您让董事会以及其公关部门不要插手的,对于决策上的失误所带来的所有股东的损失,您该如何承担?还是说,您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另一位股东的发问是如此地尖锐直白,在座的各位都保持了沉默,等待着乔文泰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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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然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但那个人依然没来,游戏都已经打了好几局了。
“看来我不适合玩这样的游戏,需要一个人独自活到最后,这实在是很难,如果是他,想必应该会很容易。”
已经过了凌晨,董非那没有一点动静,城然关了电脑,拿起手机打了几通电话,那头的回复依然是人工语音无法接听。
他感到很奇怪,董非不是那种会开这种无聊玩笑的人,虽然平时嘻嘻哈哈,微胖的脸上笑起来眼睛都快找不见了,外人一看就不像什么正经人,但实际上城然很欣赏董非这样的朋友,外表并不代表一个人的全部。
“白天急忙打电话过来,说是有急着约好晚上来我这面谈,但现在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城然不自觉地开始猜想董非没有按时赴约的种种可能性。
董非是城然的大学同学,也是大学时期唯一的死党,像城然这样的人,进入大学后从不主动与人交流,待人冷漠,同学们都渐渐疏远了他,然而他不以为然,这十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就连他的父母也认为他不正常,觉得他可能是得了抑郁症,还带他去看过心理医生,最后他的父母也放弃了。很显然,城然就是这样的性格。
他与董非的相识,是在开学后不久的第一节传播学的课上,当时老师要求每位同学都回答一个问题,看样子是要了解一下大家对传播学的认知还处在什么样的阶段,每个同学都阐述了自己的观点,老师也微笑着点头,表示大家或多或少都对传播学有一定的认识和理解,而到了董非这,事情却变得不那么一样了。
董非按照老师的要求,阐述了自己对传播学的观点看法,但不知为何,却引来了周围同学肆无忌惮地嘲笑,那时的他,似乎是一个与时代脱节的穿越者一般滑稽可笑。别看现在的董非整天嬉皮笑脸,好不正经的样子,在当时,他已经快羞愧地恨不得把头掩在桌子下,而就在这时,城然不知为何站了起来,以他阐述的例子为论点,提供了大量的论据证明其观点的正确性与合理性,这一套操作下来足足用掉了10分钟有余,论述完毕后又莫名其妙地坐了下去,低着头一言不发,只留下鸦雀无声面面相觑的同学们,以及投来诧异目光的董非,这时的董非羞红的脸还没完全消退,他看向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城然,与之前有理有据进行论述的那个城然判若两人,这时的他心情无比复杂。
后来董非找到机会,询问城然为何要帮他,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城然当时竟然只是觉得他阐述的观点是正确的且合理有效,只是大家没有意识到而已,并且在最后还得到了老师微笑的点头以示肯定,他之所以这么做,仅仅是逻辑分析后得出的结果。
这下董非才明白,眼前的这个家伙之所以这样冷淡无情,原来是因为他的行为决策基本上是靠理性逻辑推动,而非感性或是本能。
因此,直到毕业,董非这大学几年也只认城然这一位大哥,而城然也因为自身的原因,也只有董非这么一位朋友。
城然想了半天,没有任何信息可以解释现在的情况,一头雾水的他显得有些焦躁,但现在已经是凌晨,打了一天的游戏有些疲困,想倒头就睡,但脑子里一直都在分析董非今天反常的言行,思绪像是一团乱麻紧紧缠绕着他。
胡思乱想的他还是抵不住困意来袭,他走到床边正打算换身睡衣躺下赶紧睡觉,但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惊了个激灵,困意瞬间烟消云散,他第一个反应是董非这小子现在才来。
等他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向门外时,气氛瞬间开始诡异了起来,门外站着的人并不是董非,而是一名身着制服的警察和一名痞子模样的男人,被警察找上门,可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还有一个痞子模样的家伙也跟警察站在一起,也许半夜外面天气转凉,那人上半身穿着邋遢的棕色皮夹克外套就那样随意地套在身上,夹克上面有像刀疤一样一道一道的白条,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经常打架的小混混留下的“战绩”,板寸头下那看似漫不经心的眼神盯着房间的大门,仿佛能透过猫眼看尽屋内的一切,嘴里还叼着半根未燃尽的烟头,还时不时地将烟头从嘴里拿开。
“难道是警察带着小混混来指认我的?不对,我最近一直呆在家里,没犯过什么事。”城然顿时心里犯起了嘀咕,这样的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他想不到任何能够解释现在情况的理由。
“城大记者,我知道你还没睡,灯还亮着呢。”
还没等城然想好怎么处理这样的情况,门外痞子模样的人开始向他喊了起来,城然以前在央视法制节目中采访过很多罪犯,这样的人是他最讨厌的那一类。
“城先生,你好,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我们是京戟市公安局的办案民警,方便的话麻烦开下门,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工作。”
这次开口的是旁边身着制服的民警,态度比刚才那人好的不要太多,城然的厌恶与怒火也就消了一半,冷静下来后开始思考接下来的一系列可能,在他给出的几个猜想中,唯一有可能的情况只能是跟董非有关了,很大可能是董非出事了,虽然他极不情愿相信这样的推论,董非是他的死党,也是他生活中唯一可沟通倾诉的好友,如果董非出了什么事,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在好奇心与猜疑的驱使下,他不情愿地打开了房间大门,如果换在平时,肯定会找一句话打发掉。但很显然,按今天这样的架势,是打发不走了。
“你就是城然?”
城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瞥了一眼那位开口质问他痞子模样的中年男子。
“哟呵,当记者的脾气还挺大。”
城然听见这样的话,心里的火便更大了,但警察也在他旁边站着,这时候发起火来也肯定讨不到好处,还不如听听他们打算说什么,也许和董非今天的异常举动有关联。
“不好意思,城先生,我们市京戟市派出所的民警,这位是我们刑警总队的大队长刘姜。”站在旁边的民警倒是看不下去了,急忙站出来向城然解释道,“我们正在依法对一起刑事案件进行调查,还请你配合。”
“刑事案件?”城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时候自己和刑事案件扯上关系了。
随即刘姜亮出了他的警官证。
城然扫了一眼他的警官证,心想这样的人能当刑警队大队长。
“请不要在我家里吸烟。”
城然无法接受这样的味道,他不喜欢一身烟酒气息的人出现在他的家里,即便是董非,也只是偶尔喝喝啤酒,但不抽烟。
“得,我灭了。”他在掐灭烟蒂之前狠狠地吸上了一口,香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燃烧着,半天也不见吐出烟子来。随后便用灭烟器掐灭了香烟放进随身携带的证物袋中。
“但你得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这不是交换条件的理由,我没有义务跟你做这笔交易,有什么问题进来问吧。”
“不用,就几个问题,问完就走,不耽误。”
“是不是关于董非的?”
“哟呵,这一趟我还真没白跑。”
刘姜看这情况,城然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看来之前准备好的让他开口的诱饵算是用不上了。
“他怎么了?”
“怎么了?死了呗。”
城然没有继续问下去,他开始从一个月前的事开始思索,任何关于董非的细节都在脑海中一一浮现,最终得出的结论不包含他死亡的可能性,但这两个警察很明显不会骗自己,或者说,至少骗自己的可能性不大。
“他怎么死的,在什么时候.....”城然试探性的询问着。
“我们接到群众报警,三个小时前,有人在西郊啤酒屋的小树林中发现了一具尸体。”
“身份如何确认的?”城然依然无法相信死者是董非,也许是警察弄错了。
“死者的身上没有携带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物件,我们是通过DNA比对才确认死者身份的。”
民警陈述的语气带有一丝遗憾,又有一些无奈。
“草!”
城然一拳打在了门框上,发出巨大而沉闷的声响,他不是一个爱动怒的人,甚至从来不发火,但这次是个例外。
“城先生,请冷静。”
“别激动,他的事,我们也很遗憾,但你得配合我们调查,尽快抓住凶手,才是现在我们要做的。”刘姜不太会安慰人,试探性的安慰了两句,但话题又很快绕回了刚才的起点,他意识到自己还是太着急,毕竟凶手不等人。
“...........”城然没有接他的话,他总觉得哪里不对,董非就算是被杀害,也得有一个充足的理由,但他想不通,什么理由能够坚定到非要杀死一个人不可,并且是在现在这样一个法制健全的社会。
“根据资料显示,你和董非一同在2012年毕业于西南传媒大学,毕业后你们又于同年9月一同创办了一家新闻传媒公司,在2014年你们的公司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还是你亲自到工商局申请的注销,注销后没过多久,你就去了央视任法制栏目的记者,干了一段时间,又被调到了法制栏目编辑组当编辑,当年还参与破获了赵家绑架案,而董非则是从事了自媒体行业,我说的可对?”
刘姜一股脑将城然的资料给抖了出来。
“既然你全都知道,还问我做什么?”
“听说你以前经常到警队写案件调查采访报告,所以这些资料我们当然都清楚,但我要问的是关于董非的,你们公司倒闭以后,他最近在做什么,他有和你说过什么?”
“我不知道,我从来不过问他工作上的事。”
“这可就难办了啊,你和董非的关系,可瞒不住警方。比如他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或者是异常举动?”刘姜继续追问着。
“我说过了,创业时我们因为理念产生分歧导致公司倒闭,自那之后,我便再不过问他工作上的事,他也从来不会主动提及。”城然想起了当年发生过的不愉快的事,他还记得董非离开公司时的样子,他就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公司的员工陆续离开,什么也留不住,包括董非。
“对了,就在昨天,他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有急事要找我谈。”城然突然想起昨天董非的异常举动。
“那他说什么了?”
“他非要来我家当面谈,直到你们来这里之前,他都没有出现过,并且电话一直打不通。”
“还有吗?”民警赶紧补充问道。
“没有了。”
“刘队,这线索好像断了。”
“废话,要你说。”刘姜觉得这件案子的水很深,比以往侦破过的任何一起案件都要深,他有一种预感,“等下,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他在自媒体平台上面发的那篇火爆全网的文章,你知道些什么?”
“你是说关于光年集团的那篇?”
“对,就这篇由他账号发出来的自媒体文章。”刘姜认为,也许城然还知道些什么,根据他们的调查,凶手很大可能跟那篇文章有关,但目前依然是毫无头绪,凶手也在潜逃中。
那篇文章于两周前发表,曝光了当时作为全球第二大科技公司的光年电子科技有限公司秘密研发的一项脑神经技术,这项技术被称为:思维干涉技术。目前,这项技术的出现引发了不少网民的广泛讨论,也是目前该平台或是全网唯一浏览次数高达数十亿的一篇自媒体文章。
“刘队,这篇文章好像网络舆论督查办的人也在调查。”
“我知道。”刘姜忽然想起来这件事,督查办的人正和网监队联合查办,也在跟光年集团那边的负责人确认消息是否属实。
“关于那篇文章的消息来源,我也怀疑过,但是董非他什么也没跟我说过,我也就没问。”城然想起来,董非之前的怪异举动,或许和这篇来源不明的爆红新闻有关。
城然很清楚地知道,以董非的能力,不可能独自接触到这样庞大体量的科技公司的保密项目,特别是这种很容易引发社会反响的科研项目,但从爆料文中的内容来看,却又写得十分详细,这不像是董非能办到的事,难道董非并不是一个人在经营自媒体,但城然也没听董非说过有合伙人或是工作室之类的东西,他虽然不是经常去董非家闲聊喝茶,但偶尔去一次,还是碰巧能看见董非工作时的情况,并不是像现在设想的这样。
“城大记者,这段时间最好不要与陌生人接触,你要是还想起什么,这是我的电话,有问题马上联系,我24小时开机。”
“抱歉,这么晚打扰到你了,有疑问可以立即联系我们警方。”
“等等,你们为什么不怀疑是我杀了他?没有直接把我列为犯罪嫌疑人,而只是询问我这些信息,难道说你们已经掌握了罪犯资料?”
城然的问题直接表达出了他的疑惑。
“白天来公安局找我。”
刘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仅仅留下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便下楼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