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没有一点征兆,空间顶部一块巨大的赤红铜柱轰然降下,泰山压顶般、将羽不惊和程彻的凝剑法术笼罩其下。
铜柱一落到底,上不见其顶、下入地三尺,挟带万钧之力。震动剧烈,程彻都不由得退了两步,但他依然神色沉着、毫不慌乱,两眼紧盯着铜柱底部,在此等危急状况下,他居然还在考虑有几分可能斩杀羽不惊。
这铜柱机关设计巧妙,下落的力道数倍于铜柱本身的分量,根本不是聚气修士能够抵御的,就算是拓海期修士拥有翻江倒海的手段也不敢轻易硬抗。但是,这碾碎一切的机关,却救了羽不惊的性命。
“哈哈!”一声狞笑入耳,远处一缕黑气飘然远去,正是那舍弃了肉身的羽不惊。而本可以夺他性命的飞剑术法,已在铜柱的沛然巨力下化作湮尘。
飞剑本为有形之术,泰山压顶,瞬间崩溃成尘;可羽不惊不过是游魂之态、无形之物,即便万钧巨力也奈何不得。
“小子,居然将我逼到如此地步……”堂堂抱元期成名修士,一朝虎落平阳,居然让怪异手段层出不穷的程彻打得夺路而逃,是羽不惊完全没想到的,尤其者,是程彻最后那破开护体魔气的招式,可谓之武道“绝技”。
这小子背后,还藏了多少秘密……羽不惊向着程彻深深剜了一眼,转瞬之间,黑气散逸、遁入黑暗之中,空余一句悠长飘来。
“待我修为恢复之日,就是你等丧命之时!”
放虎归山,贻害无穷。可脚下的震动渐渐剧烈,程彻面色一变,已无暇顾及羽不惊了。
抬眼看去,天顶上震颤不绝,如大厦将倾,细观天顶纹路,分明就是数不尽的铜柱拼接在一起的——这些,全部都是机关!
程彻果断收了诸多法器,动作一刻不停,足下一点、轻跃数丈,将昏死的少女揽入怀中。
“嘭——”第二块下落的铜柱接踵而至。
紧接着,第三块、第四块……无数的铜柱接连砸落,没有一丝规律“轰——”“嘭——”“哗——”整个空间都在坍塌,而落下的铜柱之间严丝合缝、不留一点空隙,根本不存在一丁点能够躲避的空间,也不存在任何苟延残喘的机会,机关的建造者就是要葬送所有擅闯之人。
走!
一道命令传向远处茫然无神的赤瞳尸兵,程彻便头也不回,纵身而去。至于巨甲尸兵这等重宝,在性命面前就算得了什么?
乱石纷落,“程彻”好像背后生了眼睛,每每与万钧之石擦身而过,甚至可以借力使力,借助巨石下落之力提升遁速——寻常之人就算有这种能力,也未必有这种胆色。要知道,只要出了丝毫的偏差,就会被碾作肉泥。
无尘身、翔空步!
真气、内力的加持下,少年的身法突然加快了七八成不止,一步十丈,而且轻若无物、了无痕迹,乍一看,几乎是拓海、先天的凭虚而行!这已远远不是聚气期、或者后天境界的修炼者能够碰触的遁速了,这种顶级的身法,唯有高绝于世的武道技艺方能施展出来,已然超出了修为层次的界限。
灵台中,亲眼见此情景的程彻已是看得呆了,不住地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摩睺说能够灭杀拓海初期之敌,就凭这遁速,加上那千手武技,恐怕拓海初期的修士,根本不足挂齿……”
就在此时,全身百骸充斥着的内力猛然一收,骤然像潮水一般溃散——糟了!六个时辰已到,后天三重的临时内力要溃散了!若失却了这股力量,遁速恐怕要降下一半不止,如何再去躲避漫天无可阻挡的巨石?
“先祖?!”
只见少年双眉紧锁、一声不吭,指头只管飞快地点在身上几处要穴,一息的功夫,那股内力的溃散势头就被生生遏制住了。“咳……”一声闷咳,他的脸上泛起了一抹不自然的嫣红,嘴角、耳孔之中甚至渗出了缕缕鲜红的血迹。
“小子!”摩睺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紧紧提着一口气:“且听我说。”
“先祖……”程彻竖立耳朵,不敢放过一个字。
“六个时辰已至,这秘术激发的三重内力本会消散,陷你于此绝地……所以,我不得不再度催使秘术,强行将这股力量延续了一盏茶的时间……”
程彻语气一沉,道:“难不成……您又耗费了元魂之力?”
“……没错。”摩睺露出了一丝苦笑:“咳、咳……我元魂本就没有完全觉醒,这激发内力的秘术负担极重,如此连续施展,令我伤上加伤……恐怕、恐怕此后一段时日,你要独自修行了。”
程彻沉默片刻,忽而释然道:“无妨,修炼之道本该如此。倒是先祖你……为了一个程彻伤及元魂,值得吗?”
“呵呵。”摩睺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几乎是微不可闻:“虽然你唤我‘先祖’,可我从始至终,都不过是修仙法术炼制的一缕元魂,说到底,根本算不得摩睺本尊,只是一个拥有记忆的灵体罢了……传承,就是我的使命……”
眼前浮现出一幕幕少年不断战斗的画面,摩睺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最后,他默默重复着少年的疑问:“值得吗……”又露出了一缕微笑。
说着,身子陡然一软,再一震,少年的身躯内已换了神魂。
“先祖……先祖……”程彻连声呼唤着,却没有回应,只能隐约感应着灵台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元魂,正是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不过,即便是虚弱得难以察觉,程彻也能隐隐感觉到,元魂的力量正在缓缓恢复着。
摩睺沉睡了,但眼前的险境尚未化解。
程彻心下一定,真气、内力、身法全力施展,虽然比不得摩睺精妙绝伦的身法,但幸好摩睺刚才已经拉大了距离,程彻与那些碾碎一切的铜柱相去远矣……
有出路!
夜明石的照映下,数十丈外,一个黑幽幽的洞口若隐若现,情急之下,程彻差点就忽略过去。
一个狼狈地翻滚,就在他的身形刚刚没入洞口之时,“嘭——”铜柱像断头台一样落下,堪堪错过了程彻的衣角。
“呼,好险!”
尘埃落定,一切都归于止息。
可程彻还在大口喘着粗气,久久不能平复,他始终有些惊魂未定:刚才一路遁逃,只要有一丝一毫出了岔子,他便再无生机。
“时间到了。”
肌体中充盈的内力完全如预料的一样、迅速地溃散,只余下了一成左右,那是他原本后天一重拥有的内力。他放下了少女,转而握了握拳头,神色间,不免对那褪去的强大力量有些留恋——没有人在体会过炼体内力的强大之后还毫不动心的,更不用说武者出身的程彻了。
一侧,一具皮包骨的灰白人尸直挺挺地卧着,正是羽不惊用自己肉身炼制而成的尸兵。不过,它眼中两团赤芒已经熄灭了。
“它居然也跟着逃出来了……”程彻打量着尸兵,心中有些讶然:“摩睺刚才的遁速绝对不弱于拓海、先天之境,它居然还跟得上,好生诡异……”
“可惜我对炼尸知之甚少……”思索片刻无所得,程彻打消了疑虑,转手将这具尸兵收了起来。他从赤精仙子处得来的乾坤袋,只有尺许见方的空间,自然远远不够用,好在从庆元那内门弟子得来的乾坤袋,其空间足足有丈许大小,才得以安放。
环视左右,又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庞大空间,仅凭夜明石根本不足以探明,程彻眯着眼睛扫视一番,也没看出个究竟来,转而把目光放到了来路上。
轻轻摸着封绝了洞口的铜墙,程彻催动真气、内力猛然发力,一息、两息……铜墙全无反应。
“我只手之力,加上真气、内力,足抵三千斤,却根本不能撼动其分毫,就算再运用法术,估摸也难见成效……”
想着,程彻先后祭出崩溃二刃,全力催动,“哧啦——”“哗——”这足以对敌后天六重、聚气六层的武具和法器,斩铁断钢全不在话下,竟只能在这铜墙上留下了一道剑痕和一抹霜华。
程彻不由得心下一沉:“看来,只能另寻出路了。”
正在程彻准备着手探索空间之际,身后安放少女之处突然传来动静:“咳、咳……”
“你醒了?”
程彻回身一看,脸色一变,只见少女举世无暇的面孔因疼痛而扭曲,紧锁的眉心正中,竟有一点红斑隐隐扩散、诡异非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