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地一声风响,那边队列里的马尾大纛之下,射出一枝冷箭。
薛宝柱征战多年,娴熟弓马,一听这箭镞破空之声,心中暗叫道:“不好,佐列长老用暗箭伤我,吾命休矣!”
薛宝柱还是一个年轻人,虽然屡经战阵,早已经习惯了刀枪下赌命的冒险生涯。但一想到今日就要死了,仍然从心底里升起了一股寒冷、恐惧的感觉。
“叮当”一声轻响,薛宝柱觉得自己的右手一震,掌上托着的铁头盔被箭镞打得斜飞出去了十余步,那枝冷箭也被反弹回来,从乌椎马的脖颈上扫过。乌椎马受惊,一声长嘶,向前冲去。
身后的重骑兵们也都催马冲锋。
许多排在阵列后面的重骑兵没有看清楚前面发生的事情,都还以为薛公子被对方的暗箭射死了,悲愤交加,一边冲锋,一边高喊道:
“替薛公子报仇,杀尽韦隆人!”
重骑兵们冲入前面的方阵,立刻就把对面的步兵方阵撞得粉碎了。几乎是一转眼间,那面马尾大纛旗也被砍倒了。
薛宝柱拚命勒住乌椎马,停了下来。身后的兄弟纷纷纵马从身后冲过。薛宝柱眼睁睁地看着阵前刚才答话的那名韦隆人武士被疾驰而来的钢铁战马撞倒,许多个铁马蹄又从他的身上踏过,这韦隆人武士翻滚着,张口大呼,可是,他的呼喊声被这战场上震天的嘈杂声完全掩盖住了。他十分痛苦地翻滚了四、五次,便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对面的厮杀阵里,重骑兵们一阵欢呼,高叫道:“斩了佐列长老啦!喔噢!喔噢!斩了佐列长老啦!喔噢!喔噢!”
韦隆人的残兵败将们望见马尾大旗被砍倒,又听见敌人的高声欢呼,俱都哭喊了起来,也顾不得排成队列了,争先恐后地向着重骑兵们冲过来,哭喊着叫道:“替佐列长者报仇,杀了这些恶贼!”
重骑兵们哈哈大笑,迎上前去,马踏刀砍,便如切瓜砍菜一般地容易,又有数十名韦隆人喋血毙命。
薛宝柱急忙喊道:“要抓活的,一个俘虏赏金币十枚,军官加倍,头领再加倍!不要伤了他们的性命。”
命令传达出去了,凡是听到这条命令的重骑兵,都高声重复着,声音传遍了整个战场。
重骑兵们贪图赏金,便不肯再杀人了。最后,大约还有二、三百名韦隆人,都做了俘虏,也正是幸亏有薛公子的这道命令,佐列长老军中的大将、头领们也大多数保住了性命。
几名重骑兵向薛公子奔来,奔到面前,为首一名重骑兵跳下马来,便要向薛公子行礼。虽然这人全身甲胄,脸面也都遮挡得十分严实,薛公子仍然认出了此人,笑道:“扎多科,战场上不必多礼……嗯,你手中提着的,可是佐列长老的首级么?”
说到这里,薛公子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这名重骑兵大笑着,瓮声瓮气地说道:“正是,请看,好教薛公子欢喜!”
说罢,便高高举起这颗首级,请主帅查验。
佐列长老虽然已死,首级也被敌人斩了,却犹自圆睁双目,怒容满面,须发散乱,血污玷染。可见,佐列长老在临死的那一刹那,仍然在与敌人搏斗。
薛宝柱望着佐列长老的首级,心中暗暗想着:“若不是你一念之仁,我现在也是一个死人了。”
心中忧伤,耳朵里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扎多科,你立了大功,按着战前的许诺,重重有赏。”
那重骑兵欢欢喜喜地说道:“薛公子,这几位兄弟也都有功劳,咱们是一齐杀了佐列长老的。”
薛公子挥出右手,用力做了一个按压的动作,威严地说道:
“俱都有赏!扎多科,敌人都已肃清,你们劳苦功高,快快下去歇息吧!”
这几名重骑兵这才彼此说笑吵闹着走开去了。
薛宝柱抬头巡视战场,自己的部下们或者在打扫战场,或者赶着俘虏,慢慢地向着小树林那边的临时营地退去。
远处烟尘又起,一小队朱涂人拍马向着自己这边赶来。待得近了一些,才看清楚了,为首的两个头领,正是朱涂兄弟。
朱涂兄弟的相貌差不多,一看就知道是兄弟俩。只不过哥哥年长七、八岁,身材更魁梧一些,神态更加凶悍一些。那个做弟弟的,大概还不到三十岁,一付花花公子的样子,以前从未见识过如此惨烈的杀戮,虽然现在尘埃落地,胜负已分,朱涂野驴的脸上仍然是惊魂未定的样子。
朱涂铁锤纵马跑近,哈哈大笑着说道:“薛公子,好威风、好韬略呵!薛家兵马天下无敌,果然名不虚传!愚兄看得真切,佩服,佩服,了不起呵!”
说着,朱涂铁锤用力拍了拍薛宝柱的肩膀,以示亲热,然后又冲着薛公子连连挑着大拇指,加强自己的赞叹语气。
薛公子少不得谦逊几句。朱涂铁锤看了看战场上,韦隆人俘虏被一队一队地押着走远,不由得皱了皱眉,恶狠狠地说道:“留着这些猪狗们何用?都杀尽了,岂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