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史林军爷暗暗捅了捅八麻长老的腰眼,低语道:
“八麻老哥哥,你别多说话,王老弟是想要帮助贵部解围呢。”
八麻长者虽然不太理解这句话,不过,他对史林军爷很有好感,史林军爷既然这样讲,应该是有道理的。所以,八麻长老便不再言语了。
随即,史林军爷高声问道:“王贤弟,这位梁荣统领又是何方神圣啊?”
王勇说:“嗯……他就相当于是汉人营里的大酋长,这数万汉人,都归属于梁荣统领管辖的。”
许多胡人们都轻轻地“噢”了一声,面上露出了几分敬重的神色。虽然众胡人们都很轻视汉人,不过,汉人的大酋长毕竟也是大酋长呀!只要是大酋长,哪怕是汉人的,也是值得敬重的。
史林军爷故意皱眉,说道:“王先生,听你所言,八麻长老与这韩姓的汉人后生确是颇有交情的了,可是,这姓韩的小后生在梁统领的面前说得上话儿么?”
王勇急忙点点头,说道:“当然说得上话啦!”
“他们是什么关系?亲父子?亲叔侄?他们之间有什么渊源吗?”史林军爷问道,暗暗勾引王勇的话头。
王勇眨了眨眼睛,略一寻思,想出一套还算是说来靠谱的言辞,于是,就大声地讲了出来。
王勇言道:“那汉人营里,还有一位罗副统领,乃是梁荣大统领的结义兄弟,彼此都是过命的交情,十分亲厚。这位小韩后生么,便是罗副统领的嗣子。怎么样?这层关系硬不硬?”
听罢王先生的这一番言语,众胡人们暗自点头,觉得这层关系,当然是十分过硬的了。
其实,当时,王勇在胡人营中侃侃而谈,他所使用的乃是胡语。王勇出生于边疆地区,与胡人们经常贸易交往,他的胡语十分流利。这里,王勇提到了一个“嗣子”的汉语译名,这个译名所对应的胡语,与汉语的这个单词还是有一些歧义的。一般而言,汉语的“嗣子”往往含有“亲生儿子”以及“继承人”的双重含义。可是,胡语的这个对应单词却有些不同,固然也明确地含有“继承人”的用意,不过,胡人的生活环境极为严酷,一个胡人的领主在考虑继承人时,往往更看重继承人的才能与本领,如果自己的亲生儿子里面没有贤能勇敢、可以服众之选,部下与奴仆们都不会服从的。所以,胡人领主在确定继承人时,就不限于亲生儿子了。兄弟、女婿、侄甥这样的亲属也是同样有资格的。所以,王勇宣称韩仰贤是罗老板的“嗣子”,倒也不算是说谎了。
胡人们又交头接耳地议论了半天,许多胡人又都聚拢在木胜长老的身边,嗡嗡絮语,不知在说些什么。甚至扈伦大人都站起身来,走到木胜长老身边,参加他们的讨论。王勇心中忐忑,时时抬眼看看史林军爷,史林军爷与八麻长老相谈正欢,无暇他顾。
过了一会儿,木胜长老抬起头来,凝望着王勇,开口说道:
“王先生,便如你所言,八麻长老与汉人营的大统领颇有交情,可以往求庇护。可是,咱们洛均人怎么办呀?嗯,王先生,我要强调一点,若是要咱们也去向那些汉人们摇尾乞怜,苟延残喘,哼,咱们洛均族的勇士们宁可战死,也决不受此羞辱的。”
众胡人们都喝一声彩,声音整齐响亮。
王勇说:“咱们当然不必去哀求汉人相救,嗯,这个……”
木胜长老叹一口气,追问道:“王先生,咱们当然不会去恳求汉人的。可是,既然向南去、向西去,都不妥当,东边又被汉人占住,咱们如何才能绕过朱涂人,返回家乡呢?”
王勇说:“朱涂氏此次出兵,是以消灭韦隆人为目标的,现在只实现了一半的意图。只有再把八麻长老的部落也打垮,朱涂氏才会满意,是不是?所以,八麻长老向南边去,是完全没有生路的,迟早有一天,马匹牛羊都会跑散累死,到了那时候,八麻长老的部落离开灭亡也就不远了,是不是?”
木胜长老轻轻点一点头,却没有说话。
“所以,”王勇又道,“八麻长老最好是向东南去,投奔梁荣头领,梁荣头领最讲义气,肯定收留八麻长老的部落。薛军兵马是吃过木弩飞石的大亏的,必定不敢强攻汉人营。否则的话,再请他们吃一顿飞石大餐,他们就老实啦!有了这样的一个避难所,韦隆族人们退可以守,进可以攻,就能够保护住自己的牧场了。朱涂人无法消灭南方的韦隆人,就肯定不敢回兵攻打北边的洛均人了。
八麻长老的脸上充满了不以为然的神色,看起来,若不是史林军爷暗中掣肘,八麻长老早就出言驳斥王勇了。
木胜长老望了望八麻长老,又望了望王勇,这位长老也是一肚皮的困惑迷茫,想了想,轻轻问道:“如果八麻长老能够平安脱险,当然极好,极好!可是,王先生们,咱们怎么脱险北返呢?”
王勇说道:“由此而向汉人营,大约有两三日的路程,这两三日内,随时都有可能被朱涂人追赶上来,若是行不到汉人营,彼我两家都是十分凶险了。咱们若是能够与八麻长老结伴同行,一齐逃脱的把握就大了许多。只要能够平安到达汉人营,咱们就算是脱险了。”
“为什么呢?”木胜长老没有听明白王勇的言外之意,故而追问了一句。
王勇答道:“汉人营距离绵薄山就很近了,只不过是半日的行程而已。”
“噢,”木胜长老应道,“如果能够平安到达汉人营,咱们就可以遁着绵薄山的险峻地势,逐渐北返了,是吗?”
“正是。”王勇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