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伦有桓眨了眨眼睛,说道:“前一段时间,鲜于小贼悍然入侵我绵薄山,杀伤诸部牧民无数,朱涂,韦隆,洛均三大部落歃血而盟,平息内争,共抗强敌。可是,那天夜晚,盟军老营却突然遭了鲜于小贼的突袭,一场混战,诸部大败,各自逃命。是也不是?”
朱涂铁锤愠怒着说道:“提起这事,是何缘故?”
“请问,那一夜,朱涂老族长在哪里?”
“嗯,据我所知,老族长在众人的保护之下,杀出重围,投奔上官豪杰的营地去了。啊哟,小师爷,你提这丑事作甚?”
“请问,那一夜,贤昆仲又在哪里?”
“啊!”朱涂铁锤大叫一声,支吾半天,说道:“我本来是想舍命去救老族长的,无奈敌人势大,待我冲出重围,已经没了老族长的踪影,我只得领了本部兵马落荒而逃了。”
“唔,然后,朱涂族人们就推举铁锤大爷做了新任大族长,是不是?”
饶是朱涂铁锤这样凶悍的汉子,听了这几句话,也禁不住红了双脸,只得应了一声,“是。”心中暗骂道:“你这无礼小子,竟敢当面讽刺我,若不是顾虑你的身份,早就一刀杀了你,尸首抛出去喂狗了。”
“朱涂大爷想过没有,”固伦有桓缓缓说道,“若是老族长突然回来了,贤昆仲怎么办?”
朱涂铁锤猛的一惊,禁不住握住了腰间短剑的剑柄。固伦有桓看了看他伸手握剑的动作,轻轻皱了皱眉,露出一个十分厌恶的神色,但随即又笑了一笑,掩饰了过去。
朱涂铁锤眼中的敌意更深了,想了一想,说道:“果然如此,我当然恭迎老族长复位。”
固伦有桓哈哈大笑,说道:“朱涂大爷这话哄谁?贤昆仲杀了那么多族人们,今日之势,骑虎难下,就算是贤昆仲想要避退让位,恐怕也不可而得了。”
朱涂兄弟听了这话,彼此对望一眼,这两兄弟本来是烦透了这个小家伙了。可是,听了他的最后几句话,似乎这小家伙对自己并无恶意。他今天来访,到底想要干什么?
朱涂铁锤不如二弟的言辞便给,谈了半天,摸不清这小家伙的路数,于是,他就向兄弟眨了眨眼,示意二弟与他攀谈,套套他的口供。
朱涂野驴会意,哈哈一笑,说道:
“固伦小师爷,若是有朝一日,老族长能够回来,那么,咱们兄弟可就是最快活不过啦!听得小师爷刚才所言,言下之意,莫非薛老狼主有意劝说上官大少爷释放我家老族长咯?”
固伦有桓说道:“现在这个形势,战乱不已,老族长不宜返回。”
朱涂兄弟都吁了一口气,心情大好。朱涂野驴心细,又急忙追问了一句,“若是等到战乱平定之后,如何处置老族长呢?”
“贤昆仲之意如何?”固伦有桓反问道。
朱涂野驴说:“我听说,老族长现在身患重病,卧床不起。上官大少爷名义上尊崇我家老族长,实则包藏祸心,其意难测。我家老族长在那边的日子一定也是很不顺心的,唉,也不知道老族长能否还有重见战乱平定之日哟!”
固伦有桓说道:“纵然老族长万一不测,几位小公子总还健在的嘛,我想,上官豪杰纵然险恶,也不敢对几位小公子下毒手的吧?”
朱涂野驴看了看大哥,朱涂铁锤似老僧入定,神情漠然。朱涂野驴便自己斟酌着说道:
“万一有那一日,老族长不讳,咱们总要召开宗族大会,从几位小公子里选出一个最有本领的,立为族长,我们兄弟也就安心了。”
固伦有桓也有点不耐烦了,说道:“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贤昆仲杀人太多,结下了许多的仇怨,一旦让出大位,仇家们向贤昆仲寻仇,你们怎么办?”
朱涂野驴心想:“他娘的,我大哥现在就是朱涂大族长,手握强兵,哪个敢来报仇?老族长一家都该死,迟早都是要斩草除根,一个不留,我们兄弟的地位才得稳固!”
可是,这话当然不好讲出口来,于是,朱涂野驴又佯装出一脸笑容,十分虚伪地说道:
“我想,咱们兄弟的忠诚可鉴天地,将来,老族长复位以后,知道我们兄弟的苦衷,必然能够保护我们兄弟周全的……是不是,大哥?是不是,大哥?”
说着,朱涂野驴一个劲儿地给大哥使眼色,生怕大哥控制不住他的火爆脾气。
朱涂铁锤“哼哼”了几声,咬牙说道:
“自古忠臣没有好下场的!将来老族长复位之后,若是不体谅我兄弟,我与二弟便骑了一匹马,持了一付弓箭,离开部落,飘荡草原,了此残生,也就是了。”
朱涂野驴坐在一旁,嘿嘿笑了几声。
固伦有桓翻了翻没有被纱布包住的那只眼睛,苦笑一声。看起来,这场谈话对他而言,也是十分艰难的。
停了半晌,固伦有桓才又说道:“贤昆仲也不必如此委屈。贤昆仲能够支撑着族人们不至分散,现在又打败了佐列长老,立下了汗马功劳,将来老族长返驾之日,还要倚仗贤昆仲的辅佐呢。”
朱涂铁锤很严肃地点了点头,说道:“正是,这正是我兄弟二人的心愿,旁人都不晓得的。今日却被小师爷说破。可见小师爷乃是我兄弟的知音之人!闻君教诲,获益良多。今后若是闲了,还要再领教的。只是小师爷吃了一夜的酒,想是必定乏了,兼且眼睛受伤,还是早早回去歇息才是。我们兄弟恭送小师爷出营!”
说罢,朱涂铁锤站起身来,他实在受不了了,干脆真的下了逐客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