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德嘿嘿一笑,说道:“自从那一日,我与史林军爷相别以后,快马加鞭,去向图真大哥报讯,咱们两家合兵,共破朱涂兄弟。……”
说到这里,比德兄弟眨了眨眼睛,露出几分狡黠的神情,略一迟疑,又继续说道:
“图真大哥本是就想点起兵马,来与史林军爷会合的。不料,突然又接到敌营里细作的谍报,说是朱涂兄弟秘密联络着薛家军的渥斡队长,设下诡计,欲意对图真大哥不利,图真大哥反复斟酌之后,觉得敌人势大,难以支持,便领着弟兄们向东南方向退走了。本欲是派遣使者与史林军爷联络,告知此意,与史林军爷约定,在汉人营附近会合,可以共破薛家的铁骑兵。可是,朱涂人进兵迅速,道路阻断,连续数次遣使,都不能找到史林军爷。图真大哥无奈,只得自己先走了。后来,图真大哥对兄弟们说,佐列长老这场大战,可着实是莽撞了。幸好史林军爷率领的洛均一军没有大损失,否则的话,即使借助着汉人的车阵,固然可以抵住铁骑兵,也仅得自保而已,咱们的骑兵不足,也仍然是无法打败朱涂人的……”
说到这里,比德兄弟停下来,吃了一口酒,看看王勇的反应。
王勇显然是认真琢磨着比德刚才的那番言辞,觉得其中破绽甚多,恐非诚实之言。但王勇还是缓缓点一点头,说道:
“比德兄弟,我也觉得只有退到汉人营附近,才有可能抵得住铁骑兵的进攻,这个嘛,我是十分赞同图真大哥的观点的。”
“此乃‘英雄所见略同也’”比德兄弟呵呵说道。
“可是,”王勇略一犹豫,还是说道:“图真大哥为何不肯当面与史林军爷说清楚呢?彼此相互掩护着,一齐撤退,岂不更好?这一路南来,韦隆、洛均两族十分狼狈,几乎不能脱险呢!”
比德兄弟又是嘿嘿一阵讪笑,神情有些窘迫,一时说不出话来。
王勇看了他这个神情,觉得自己那才那番话说得有些直率了,想要缓和一下气氛,便举起酒杯来,向比德兄弟说道:
“比德兄弟,虽然如此,这些闲话也不必介怀。说与你知晓,史林军爷前几日已经去往汉人营搬取救兵去了。再过几日,扈伦大人与图真大哥一齐与梁头领聚会,咱们再共议破敌大计,替佐列长老报仇!比德兄弟,我敬你一杯!”
比德兄弟涨红了脸,也不吃酒了,放下酒碗,说道:
“王勇大哥,听你所言,似有指责图真大哥之意,这个嘛,却是要先分辨清楚,然后再吃酒!”
王勇心想:“糟糕,我那翻话儿果然得罪比德兄弟了,大大不妙!”
想到这里,便笑着说道:“你说,我听着呢。说开了,便没有误会了。”
“就是这话!”比德兄弟点一点头,又续道:“咱们当年在绵薄山混战之时,唉,亲兄弟,好盟友什么的,都靠不住。举酒向天神发誓,转过脸来,都是不遵守的。今日对着盟兄起誓,明日就引着仇敌前来暗算陷害的,咱们兄弟们都见得多了。所以,图真大哥就学了个乖,再与盟军协同作战之时,务必要多留几个心眼,只要使出三分力气与敌人相斗,倒要留出七分力气防备着盟友哩!你若是在前线奋力厮杀之时,盟友不在你后背上插刀,就算是好兄弟了。就以那次诸部会盟、共同抵御鲜于小贼来说吧,各部头领们俱都暗藏心计,推诿争吵,议事十余日,毫无作为。这才被鲜于小贼击破的,图真大哥全家俱都失陷贼营。幸亏得遇王勇大哥相救……”
王勇摇头,道:“这些旧事,也不必再提。”
“若不是王勇大哥搭救出图真大哥,咱们这些兄弟们失了头领,早就都做了孤魂野鬼!唉……”
比德兄弟说到这里,叹一口气,又继续说道,
“图真大哥前几日还对咱们兄弟说起,好生挂念王勇大哥哩!后来,图真大哥又提到,那次被鲜于小贼擒住,真是奇耻大辱!这个教训从此铭记在心,以后再与盟友协同作战之时,无论如何,都一定要保持独立行动的权力,除非是真正的可以性命相托的生死之交,再不与任何外人协同作战了。“
王勇听了这话,想起最近一路南逃的经历,也不禁感慨,点头说道:
“图真大哥这话也是不错的!前几日,我被拨入木胜长老的麾下作战,眼看着木胜长老故意犯了兵家大忌,全军陷入朱涂人的重围,心中好不恐惧。倒也不是怕死啦!只是睁着眼睛往火坑里跳,明明可以轻易的避开,却白白去送死,实在不甘心。幸好木胜长老成算在胸,海都长老制敌有术,终于打败了朱涂人,得以脱险。若是遇到了宋威老头儿那样的蠢笨主帅,可真是稀里糊涂地作了无头鬼啦!”
“咦?宋威老头儿是谁?木胜长老的威名,我也早有耳闻,那场大战又是什么典故?”
比德兄弟这样的军汉,听到战阵之事便十分感兴趣,一定要打听清楚,增广见闻,对于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是十分有好处的。所以,他便急冲冲地追问道。
于是,王勇就先回答第一个问题,说明这宋威老儿乃是一个十分昏聩的汉军大将,累死部下兵将无数。然后,又把前几天木胜长老与海都长老的战绩向比德兄弟讲叙了一遍。
比德兄弟听得啧啧称奇,说道:“咱们故老相传,都道是韦隆人的火牛阵十分神奇。可惜只是传闻,谁都没有见过,不免疑惑。没有想到啊,竟然真有其事!可惜,可惜,我不能亲眼目睹,好不扫兴。”
王勇笑道:“火牛阵既然已经施用,便无秘密可言了。等到这次咱们与八麻长老会合之后,你自去向海都长老、赫腾大哥请教,想来他们必不会隐瞒的。”
比德兄弟连连点头,说道:“那是一定要请教的。”
正说到这里,营地外又是一片人喊马嘶之声响起,原来是麻忽儿接来了荷娜众人,前来相会。王勇与比德少不得又要起身迎接,彼此引介一番,比德兄弟又把新来的列位兄弟们都邀请入席,重新团团坐定。比德兄弟兴趣不减,又向王勇追问火牛阵的各种细节。王勇也还罢了,却勾起了麻忽儿的极大兴趣,当即滔滔不绝地把自己的战斗经历讲叙了出来。比德众人听得是兴致盎然,入迷不已。一直闹到半夜之后,这才兴尽而散,各自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