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通叫道:“老贺,你还有甚话讲?”
那个灰袍瘢脸的中年人说道:“这个便依你。不过,我怎么知道高公子现在安然无恙呢?”
背后有人扯起嘶哑的嗓音叫道:“我家贺头领的乘龙快婿,谁敢陷害,老子一刀便戳他三个透明窟窿。”
高党军中,顿时许多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里,似乎颇有一些幸灾乐祸的调子。
周子通笑道:“高公子虽然现在不可走动,却是在我的后帐里睡得安稳,厚暖棉被盖了三层,若是尔辈真个关心高公子,何不进营来亲自探望一番呢?看过之后,便放心了。”
贺头领便转回身,说道:“诸位老哥老弟,这个建议如何?”
高党头领们彼此使眼色,咬耳朵商量了几句,一名络腮胡须,穿着一领深褐色缎袍的头领说道:
“小周都督是个厉害角色,须要防他一手。那中军帐里,譬如龙潭虎穴一般,岂是轻易进去得的?”
另一名头领说道:“咱们兄弟却不必一齐进去,随便哪位兄弟去看一看,也就是了。”
众人都称赞这是好主意。
贺头领问道:“哪位兄弟受受辛苦,去瞧瞧高公子?”
众头领们面面相觑,无人应答。
贺洪魁顿足,叹道:“唉,唉!在营帐里说得好听,出得帐来,却又如此畏缩顾虑。这般模样,如何成得了大事?”
众头领虽然不服气,倒也无话可说。
那名绿袍头领说道:“贺大哥乃是高公子的老泰山,若说去探视高公子么,贺大哥却是义不容辞的。”
高党的众头领们暗暗点头,都一齐看向贺洪魁。
贺洪魁的一双小眼睛,仿佛是一双野蜂的尖刺,下狠力气盯了那绿袍头领几眼。那人微微一笑,显得浑不在意。
贺洪魁忽然似乎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顿足说道:“好,我便进营去探望高公子,得了消息,也好叫诸位兄弟放心。”
高党众头领们似乎也有些惊讶,静默了一会儿,便有人说道:
“如此,相烦贺大哥了。”
贺洪魁说道:“虽然如此,我一人之言,也未可尽信。若是返回之后,我说高公子如何如何,却没个凭据,又如何取信于诸位呢?最好请两、三位兄弟与我一起去,更加妥当一些。”
众头领们又交头接耳一番。
这时候,两军已经对峙了许久了,一阵微风拂来,军营深处,传来了淡淡的饭菜香气。
阵前无事,有人奉承小周都督,抬来一张太师椅,小周都督便坐了下来。又吩咐了周围的侍从几句,周都督这边的军士们便散去了大半。
王勇嘟哝着说道:“高党的头领们好像不怎么团结呀。”
“嗯,”郑文颍轻轻应了一声。
“文颍,这营里是怎么回事呀?我在胡人部落的时候,天天都盼着返回汉营。真是没有想到,刚刚回来,就遇上这样的古怪事。那边荒野上,汉人兄弟们自相厮杀了起来,好不叫人难过呀。”
郑文颍也皱起了眉头,点头说:“是呀,我这些日子来,冷眼旁观着,又听朱大哥说了些内幕,可是,倒底如何,我也没闹明白呢。勇哥,你回来了就好,你与小周都督交情不错,晚上见到他时,你不妨套套他的口风,嘻嘻!”
王勇满腹疑惑,正要出言再询问,辕门那边,癞皮大虫贺洪魁重又走出队阵,高声叫道:“小周都督,有请了!”
周子通坐在太师椅上,正在闭目养神呢,急忙睁开眼睛,说道:
“贺头领有何话儿,请讲!”
说罢,也不站起,仰头看着贺洪魁,微微而笑。
贺洪魁瞪着他,看了半晌,似乎是嫌他无礼。停了一会儿,这才言道:
“我们兄弟们都商量好啦,每位头领选一名心腹人,做个眼目,陪我进帐去探望高公子。看到高公子果然安然无恙,便没话说。明天你们出了营,放回了高公子,咱们便各自走路,从此两不干涉,再无瓜葛,如何?”
周子通点头,说道:“很好,就这样办。”
贺洪魁向身后挥了挥手,高党军中便走出七、八名健壮军汉,各按腰刀,满面怒容,站在贺洪魁的身后。
周子通缓缓站起,向对面看了看,笑道:
“哎呀,哎呀,这可不行,老贺,我的规矩你是知道的,要想进入我的后帐,可是一柄匕首都不许带进去的。”
“这个嘛,理所当然,这几位兄弟在帐外解下刀剑也就是了。”
周子通又笑道:“便是老贺,进帐之前,我的亲兵也是要搜一搜的,得罪,勿怪。”
贺洪魁恼怒地低声骂了一句,倒也没有反驳,说道:“便请小周都督前面领路。”
于是,周都督拱一拱手,转身便向大帐走去。贺洪魁这几人便跟在他的身后。
周都督既然已经走了,这边的士兵们也就都散了。
高党众人也颇觉没趣儿,几个头领又商量了几句,留下几个人在辕门边上等候,其余的众人也都散了。
郑文颍拍一拍手,笑道:“勇哥,这里没热闹可看了,咱们也回去吧。”
“好啊,文颍,我也正想要细问你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王勇回应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