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从王勇把荷娜姑娘护送进入了洛均大营之后,多戛便留在卡答老爷的麾下,待命遣返回朱涂大营。按他的这个情况,是要先接受一番审查的,判定功过,再作奖罚。可是,王勇在与史林军爷夜谈时,拜托史林军爷照顾好多戛。史林军爷不好亲自出面,便转而去央告荷娜姑娘,荷娜姑娘当然满口答应,便对分拨来伺候自己的朱涂人仆妇们讲了此事,说道,‘多戛这小兄弟做了敌人的俘虏,回来当然要受罚。可是,这个小兄弟与我一路同行,倒也乖巧恭敬,很讨人喜欢呢!反正自己已经打算嫁入朱涂部落了,就请野驴二爷把多戛这小子拨给我,做个小厮,如何?’野驴二少爷其实是十分爱恋荷娜姑娘的,有什么不肯答应的呢?便立即同意了。
王勇点头说道:“这样很好。可是,荷娜姑娘现在的身份如此尊贵,怎么又会被强盗追杀呢?荷娜姑娘不在大营里安居,又出来乱跑作什么呀?”
“王先生,你莫着急,听我仔细讲来呀!”多戛说道。
原来,自从王勇离开洛均大营之后,朱涂人那边便想要接走荷娜。可是,荷娜却说道,自己愿意下嫁给野驴二少爷,原是为了替赫腾兄长赎罪的。若是兄长仍然被羁押着,一日不能释放,自己是一日不肯走进朱涂大营的。若是野驴二少爷用强,大家死在一起,也就是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有木胜长老悉心看守,自然不怕荷娜再逃走。于是,野驴二少爷索性做得大方一些,先把赫腾夫妇送来与荷娜相见。兄妹、姑嫂相见,少不得一场悲喜痛哭。开始的时候,赫腾十分嗔怪妹子的自作主张,怒骂了妹子几句,架不住赫腾大嫂在一旁流泪解劝,说到后来,三个人抱做一团,哭成个泪人一般。在这洛均人的大营里,赫腾夫妇住了一夜,第二日,便垂头丧气地返回韦隆部落去了。洛均人这边,收拾收拾,又停了一日,便张灯结彩地把荷娜姑娘送往朱涂大营。其实呢,咱们三家大营相守很近,附近又没有敌人,原是不须兵马护送的。可是,一来呢,木胜长老担心韦隆人再生枝节,另外还要十分巴结朱涂兄弟,便点齐了数百名精锐骑兵,命令大公子普努尔丁率领着,护送警卫。唉,谁想得到呢?还就真个遇到了强盗,前来劫亲哩!幸好木胜长老有成算在先,普努尔丁大人努力奋战,强盗们这才没有得手。不过,强盗们十分凶悍,普努尔丁大人却落了下风,被一路逼迫着向这边逃来了。根据普努尔大人的吩咐,这一两日之内的战斗最为关键,若是守得住了,三家大营的救兵齐至,便不怕强盗逞凶了。
王勇稍觉惊讶地说道:“普努尔丁也是一员良将,怎么反而落了下风?那伙强盗是哪里的兵马?”
多戛摇头,说道:“我身负着保护荷娜姑娘的重任,怎肯轻易敝下她,却去阵上交战呢?听兄弟们叙说,那伙子强盗十分凶悍哩,远远的放箭,都是至少五百石的强弓,咱们的射程比不过人家,只好被追着逃走,也是没法子的事。”
“唔,”王勇点点头,又问道,“敌人是什么装束?是洛均人,还是韦隆人?可曾捉到过俘虏么?”
王勇心想,“如果是韦隆人,当是赫腾大哥不服气,想要劫回妹子。如果是洛均人,就一定是扈伦大人与史林军爷在搞鬼了,他们不愿朱涂、韦隆两家联姻的。”
多戛摇摇头,道:“说不清,说不清!那些强盗们俱都是身着黑衣,面蒙黑帕,快马驰骤如风。莫说捉一个俘虏来,就是强盗们战死的尸首,咱们都捞不到一具呢!”
王勇吃惊,说道:“如此精锐的兵马,恐怕那三家部落里都是没有的。这伙强盗有多少人马?”
多戛答道:“根据普努尔丁大人所述,战场上目力所及,敌人大约有百余名骑兵,不过,普努尔丁大人又补充说,敌人连续攻击、追击,毫无疲惫之态,当是分作数部,轮流交战,敌人的总兵力,应该是不止百余骑而已的。”
王勇又道:“就在三家部落旁边交战,这些强盗好大的胆子呀,可是,就没有出营在外的游奕兵马前来救援吗?”
“嗨,王先生,你说到这里,咱们就不免要埋怨那位可恶的渥斡大人啦!”多戛一拍大腿,气忿忿地说道。
“这与渥斡队长有何干系,为什么要埋怨他呀?”王勇奇怪地问道。
“哼,都是这个渥斡大人作怪,说什么要围捕逆贼上官图真,一路征召散兵游骑都跟着他走,他们向北边去追上官图真,这伙子强盗却赶着咱们一路向南,越来越远啦!指望不上。”
王勇关心荷娜,也有些着急了,跟着瞎出主意说:“唉,你们在求援的书信里写明是要相助荷娜姑娘呀,这件事比渥斡队长追捕图真大哥可重要得多了啦。写明白了,孰轻孰重,路上的兄弟们自然会做出正确判断啦!”
多戛挠了挠头皮,脸上露出迷茫之色,迟疑了半晌,这才说道:
“王先生呵,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普努尔丁大人也遣了斥侯去求援,却都被强盗们的快马硬弓给赶了回来。只得用飞鸽传书。可是,普努尔丁大人的徵记比渥斡大人的徵记要低级许多,自然是书信的效力不如渥斡队长。这个也可以理解。假如我是带兵的将领,同时接到两封飞鸽传书,我当然也会服从渥斡大人的命令。军法如此,不敢有违也。”
王勇“唉”了一声,说道,“普努尔丁兄弟为什么不在书信里写明原委呢?营救荷娜姑娘才更重要呀。写详细些,带兵官看得清楚,自然就会做出正确选择啦!”
多戛又挠了挠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王勇,疑惑地说道:“这么复杂的事情,总是要口头捎话才行,书信里怎么写得清楚呢?”
王勇“噢”了一声,这才醒悟过来,埋怨自己怎么忘记了呢?这是一支文化落后的胡人军队,而不是汉人军队。汉人军队里有专职的书吏,写一封内容详细的书信,十分容易。可是,胡人军队却不是这样传递信息的。胡人军队里的官兵们没有一人识字,甚至他们的文字还处在初级阶段,大约只有常用的一两百个口语单词,而且,记录单词的书面符号更是少得可怜。这也是汉人们来到草原后,学习胡语比较容易的原因。
所以,胡文原始简陋,在交流方面就十分不方便了。就以飞鸽传书而言,一名胡人将军在出征之前,必须要准备好带有特殊标记的空白纸条,能够塞进信鸽脚环。一张这样的信纸往往只能写上四五个特定的符号,传达一些最基本的信息。所以,类似于“荷娜姑娘遇险,诸部迅速向我靠拢”这样简单的信息,都是无法用飞鸽传书来加以表达的。所以,营外游奕的各路兵马便都响应了渥斡队长的征召,甚至众兵将们都根本不知道朱涂二爷未过门的押寨夫人已经遇到了危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