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霄青龙气冲冲地打开自家门，把手里的乌木折扇拍在了一旁的柜台上，褪下宽袖道袍。
“青龙，咋啦？”
边上某邻居唐厌江听到这么大动静，从门口冒出了个头来。
“气死了气死了嗷嗷嗷！”
她抱怨着，恨恨地抱起一本书：
“劳资不是在家闲得没事干到处找事做嘛，后来考了个说书职业的证书在某餐馆自己编剧本自己念。
“结果特喵的今天有个人来找茬，我他嗷讲了整整半个小时的故事，口干舌燥脚都站麻，有个人在下面正大光明地给自己灌了口酒然后非常大声地说：
“‘你这念得多垃圾啊，剧情不行描写不行，还没隔壁的好，待在这儿听你说书的都是你花钱请的吧？’
“靠，劳资当场原地爆炸！我当时恨不得把手里这把大扇子扔他脑门上敲个包出来！”
“哎哎，息怒息怒，世界上总有一些奇葩嘛。”
唐厌江听了这事，连忙道。
“我知道啊啊啊，但是我特喵真的好气！既然说我说得垃圾他别听就是，非要待在这里大半个小时看我累成狗，再出来呱唧呱唧几句找存在感！
“而且我不收钱！我不收钱！劳资考了这个证书去说书不是去收钱的而是去寻乐子的！建议我也能接受，可是我不接受侮辱字眼和侮辱我顾客的词汇！更何况他这种就一句‘剧情文笔垃圾’的东西！”
霄青龙越说越带劲，语气里厌恶之色不加掩饰：
“当时我还很客气地说了一句：‘客官，看在我阅历还浅年龄不大，那么幸苦的份上，勿喷勿责啊。’
“你猜怎着，他回了我一句：‘就你这充满腐烂气息的文人还辛苦？你要是辛苦世界上就没有不幸苦的事情了！还说这世上比我阅历浅年龄小的说书人多了去了，一个个都比我写的剧本好说的也好。’
“后来边上的其他客人就骂了起来，这厮回了一句，公然骂我的老顾客们是狗是水军？！还叫嚷着说让我弄条链子把自家狗管好？最后叭叭了一堆说我们在限制他的评论权利，说什么我们不让他说实话。最后还夸我狂得快要上天了？？？
“啊我快吐了，所以今天餐馆还没关门我就气得跑回来了。”
说完这件事的起因经过结果，霄青龙忽然瞪了一眼边上坐着往嘴里塞瓜子的唐厌江。
“这种人的确讨厌，别管他，就当他在乱啵啵呗。”
唐厌江依然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从边上的玻璃盒子里又抓出一把瓜子：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太注意别人的看法反而会让自己不高兴。”
“虽然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
霄青龙盯着他手里的瓜子：
“瓜子一盒五块钱，看在你和我是邻居的份上，卖你四块五。”
“卧槽，青龙你别那么绝情啊！我这才抓了两把！”
“啊没事那就分颗记数吧，一颗瓜子一分，两把大概两块钱。来，打欠条还是现付？”【表情真诚】
“……”
……
几天后的早上，霄青龙一脸疲惫地拿着折扇开了门。
“你气色不太好啊，这是没睡好吗？”
正在撸猫的唐厌江从隔壁的栅栏后再次冒头。
“是啊。”
霄青龙无精打采地回应道：
“那个家伙缠着我不走了，专门天天盯着我和我的顾客互怼，有时候还扯我身上，弄得我烦得要命。
“再加上昨晚太热，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溜进来几个蚊子，弄得我身上多了好几个包。”
“那家伙有病吧，你要不要和餐馆老板谈谈？”
“没用的，这个客户在餐馆消费大，是VIP用户，餐馆老板不会因为我这个普普通通的流浪说书人就赶走自己的顾客……”
“emmmm……那，换个地儿吧，反正别的地方餐馆多得是。”
“我也有这样的打算，顺便我还打算卷几个顾客朋友跑路来着……也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
霄青龙叹了口气，挑起额前碎发，挠挠手臂上被蚊子叮的大包。
“不过话说回来，你好像在蚊子中间很受欢迎诶，人家每天都来给你唱小夜曲还给你来一个爱的亲亲哈哈哈哈哈——”
似乎是为了调节气氛，唐厌江忽然打趣道。
“受欢迎个毛线。”
霄青龙笑着回应：
“你是不知道，这些蚊子可不讲理哩，它们喝了我的血，我也没让它们付钱，更没有扯着它们留下不放，结果它们弄了些啥给我？一个总是作痒的包和烦人的‘嗡嗡’声。嗡啥？嗡我的血不好喝，骂我脏了它们的口器呢！”
说罢，她“哈哈”大笑一声，把乌木大扇子靠在肩上，自顾自地走了开去。
唐厌江抱着猫巴眨眼睛。
怎么总感觉……她话中有话呢？
……
小餐馆离家也不远，她走个十分钟也就到了目的地。
此时正是早饭时间，一群人里特地跑来喝茶下棋聊天的倒也有不少。
环顾四周，今个儿鲜见的没发现那个跑来找茬的家伙，这倒给了霄青龙一点安慰。
花一点时间看完昨晚整理好的稿子，照例坐到某个角落空着的大圆桌边上，没过多久，附近就聚集了稀稀疏疏几个顾客，拉了把椅子在那扇风。
“今天给大家讲的故事捏叫做‘瘦虫’。
霄青龙眼见人到的都差不多了，走上桌子边的一个小平台，将扇子放在掌心里轻轻敲着。
……（下面转化为简易叙述模式）
尘青岭里面有两条蛰伏的“龙”，一雄一母，母的叫筱绽。
一天，上帝给了这两条“龙”一个机会，让他们一飞冲天，腾云驾雾呼风唤雨，享受凡人的信仰和崇拜。
只是，有一点奇怪，这其中叫筱绽的“龙”呢不像另一条一样奔波于凡间行善，而是在江河湖海边上收了一大帮水产小弟，其中大部分都是虾精这种傻乎乎的水妖。
每当“龙”为它们喷云吐雾，咆哮苍穹时，这些虾精就高兴得蹦出水面，大喊“大王万岁”，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龙”对它们的好。
而凡间的人们因为经常受到两“龙”的恩泽，一个个感激涕零，为他们修筑了庙宇，并编撰了许许多多的凡间传说。
在将传说陆续传递下去的人中，有一个文县的女孩为了能让更多的人接受“龙”的恩泽心怀感恩，于是在幻想中虚构了两龙的故事，把他们写成了伴侣关系，并融入了当代年轻人积极的精神和为了追求幸福的不屈意志，激励感染着无数的人们。
不料有一天，在臭水沟里翻腾的虾精从说书人那儿听到了这个故事，尤其是听到了筱绽大王被写得不像它们心里的“神明”模样时，一个个气得胡须翘起来到处乱跳。
当晚，虾精们商议了一个计划：它们要狠狠惩罚这无知的人类，谁让他们破坏了筱绽大王的“神明”形象！
几天后，成千上万的虾精们控水淹了文县，淹了文人们的房子和他们没写完的书稿，他们的心血。
文县大受损伤。
虾精们愤怒依旧没有平息，而是想要彻底毁了文县，让它彻底消失。
事情很快就传开了，周围的凡人们听说是筱绽的手下淹了文县，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
而惊吓过后，则是无尽的愤怒和反抗。
他们与这些藏在臭水沟和江河里的虾精搏斗，驱赶着这些虾精。
被逼急了的虾精打着筱绽的名号，对人们嚷嚷说：
“不准反抗！不准插手！否则你们就是在质疑筱绽大王的权威！我们就淹了你们的房子！”
听到这话的凡人们一个个拆掉了祭祀筱绽的庙宇，撕毁了关于筱绽的文献。
但是筱绽不知道跑到了哪去，看起来像是有要事失踪了一样。
而其实，云层里，“龙”眼一眨而过……
事情开始一发不可收拾，虾精像是疯了一样一次又一次地水淹人类的村子，试图堵住这些凡人的嘴。
但在千千万万不屈的凡人们的抗争下，虾精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与此同时，筱绽大王水产手下的一名高层找到了虾精们的带头者。
没过几天，这只虾精头头不甘地跑了出来，毫无诚意地对愤怒的人们说了一句：
“对不起，是我们错了。”
但很快又轻蔑地扫视人们，暗道一句：
“才怪，我们没错，下次还敢。”
然后“咕嘟”一声，跑进了臭水沟里，只留下一阵骂名。
随着凡人们和虾精的深度交战，他们渐渐看到了这“神明”本身和这些“信奉虾”的丑陋面貌。
虾精们为了引妖，人注目，偷了其他地区人们信仰的神明的称号，偷了文人们赞颂这些神明的诗曲，甚至还嘲讽一些死去的神明，想要夺走这些有大功大德的神明谥号，把这带血的头衔送给自己的大王。
一月有余后。
“今日消息，尘青岭‘神明’筱绽动用全部法力为干旱严重的贫困地域降雨，此事已被证实为谣传！
“她根本没有出过一分一毫的力！甚至手下虾精还欺骗那地乡老，神明们会保佑此地风调雨顺，使得真正参与的神明和神明沟通使苦不堪言！”
“今日报纸哩！虾精们矛盾言论打脸！前脚嘲讽过其他神明‘信仰者行为是神明的过错’，后脚又大嚷‘信仰者所做与神明无关’嘞！”
“大消息，大消息，出身尘青岭的‘神明’筱绽居然想要挖掉尘青岭母岭祖墨岭的灵脉增强法力！太过无耻！”
“毕竟我们，不共戴天！！！”
四月后。
“失踪”的筱绽终于露面，并公开道歉。
然而，没有人能感受到她的忏悔，她的眼睛里只有平淡和理所当然。
斗争依然在继续着。
“今日日报，虾精开始蛊惑自己的下一代和河边戏水的凡人儿童，想要让他们成为筱绽的信仰者！
“同时，这些虾精鼓吹儿童们出自己的零钱为筱绽修建庙宇和购买筱绽的文籍！请各位家长看好自己的孩子！”
四个半月后。
凡人界上诉天庭的文人组织开始一个一个报道了筱绽放纵的罪名。
天庭将筱绽手下归为“待观察，确认魔教组织”。
五月后。
在虾精们的惶恐和不要命的疯狂下，文县彻底倒下。
筱绽手下的水产大将出了一封通知。
“在此之前遇到的情况与神明筱绽本龙没有一点关联，对于民间捏造，散播谣言，侮辱筱绽神明的行为，我们将配合凡间治理组织对这些狂徒进行严重处罚！”
得到“保障”的虾精们在欢呼。
它们似乎还不知道它们的大王准备随时抛弃它们。
一年后。
终于，在事情影响逐步扩大的趋势下，天庭处理了这件事情。
那条“龙”被革职了！连带着带头的好几只虾精受了难！
她从神明的圣坛上彻彻底底摔了下来！然后掉进了泥滩里在那儿滑稽地挣扎着！
都说龙游浅滩遭虾戏，可这瘦虫居然和臭水沟里的虾精一起过得好好的。
有大胆的孩子跑到泥潭那去看，只见那些虾精围在一只瘦虫边上，唧唧歪歪不止：
“筱绽大王明明是世界上最好的神明，为什么它们要这么对筱绽大王！”
“哼，谁都有大起大落的时候，筱绽大王会复起的！”
“筱绽大王，我们永远支持你们！”
被围在中间的瘦虫一言不发，浑身沾满了泥巴，只露出一双无神的眼睛在外面。
除此之外，孩子们还看到这瘦虫常常面对单个落单过来献殷勤的虾精，会忽地把虾精的尾巴揪住，然后把虾精扔到嘴里。
这些愚笨的水产到死都没想到自己的筱绽大王养它们只是为了充作口粮。
后来时间久了，瘦虫更加地脏瘦，也更加像一条虫了。
她永远只能在泥潭里打滚，吃着那些骗了后代来的虾精。
后来民间有歌谣唱：
“当年尘青出，双龙齐飞天，谁料坏事来，假龙堕地滚。真龙仍翔游，瘦虫泥坑腾，浊了人双眼，又污人间人。”
……
霄青龙说完，一开折扇，自顾自地扇起了风。
“这世界上啊，有些人就喜欢像这假龙一样装腔作势，过河拆了桥，为了名誉还死不承认自己的过错。
“但要相信，正义，终究会战胜邪恶。”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