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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无所有的灰烬

“最初的世界诞生于一片混沌当中,那时,只有无穷无尽的巨木和礁石与古龙作伴。但当第一团初火在混沌中诞生,世界就有了光与暗,冷与热,生与死,在混沌的世界中诞生出了第一批不属于古龙的生灵。

那是最古老的一批生灵,他们从初始的火焰中窃取了属于神明的力量,并因此加冕为王。

诸王向古龙发出了分割时代的挑战,阳光之王葛温,用他的雷枪将古龙的鳞甲贯穿;伊扎里斯的魔女,操控炙热的火焰将万物烧灼;最初的死者尼特,他解放了来自死亡墓地的瘴气;而曾经是古龙一族的无鳞白龙希斯,亦将混沌古龙背叛!

自此,被誉为不朽的古龙,逃窜向不为人知的幽暗,混沌时代被终结,火之时代被开启。然火有熄灭之时,黑暗将至,不死的诅咒也开始在人世间蔓延轮回。

如你,悲哀的残渣,在渴望的火焰中燃烧尽了一切的不死人遗骸,卑微到一无所有的灰烬,你将被永远困陷在这个拘捕不死人的北方宅院当中,直至世界终焉,桀桀桀桀!”

沧桑而神秘,更是带着晦涩与沙哑的声音,似倾述,似嘲讽,正不断的从我眼前的一位红衣老太婆的嘴中发出,又声声传入我的耳朵里面,让我心慌,更使我彷徨。

“死老婆子,能不能闭上你的臭嘴,死了男人吗!?信不信我一剑砍死你!”对于困陷在这方寸之地的我来说,我唯一的反击方式,就是用这同样沙哑粗暴的声音向她回应。

对于这种让人心烦意乱的声音,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让她永远闭上那张干瘪,但偏偏还涂着口红的妖异臭嘴,而刀剑就是关上她嘴巴的最好枷锁。

“哦?那我就更巴不得你砍死我这老婆子了,用你的那把断剑,桀桀桀桀!”红衣老太婆的眼里闪着狡诈的精光,更是格外着重在“断剑”两字上面,带着嘲讽。

“那你就去死吧!”

说着,我就将手中拿捏着的半截断剑,向着红衣老太婆所在的地方狠狠投掷了出去。

叮铃!

只剩下剑柄的断剑,再一次如戳破了空气泡泡一样,贯穿了红衣老婆子的身体,叮铃一声,就无力的撞击在后面坚实如铁的墙壁上面,跌落地面中。

红衣老婆子再一次的消逝了,如同幽灵一般。

而随着红衣老婆子的消失,我,一无所有的灰烬,再一次陷入了无知无觉的寂静当中。

这样的寂静,早已不知道伴随了我多久的时间,一年,两年,或是十年,百年,乃至是成千上万,跨越亘古纪元。

没有人知道,我不知道,我的狱友也不知道。当不死的诅咒开始在尘世中蔓延后,时间就在这个世界最不值钱了。

我们都是不会死亡的不死人,死亡对于我们来说只是再一次的重生。但这样的重生并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生死当中蕴含有大恐怖。

它能腐化我们的肉身,破败我们的灵魂,最终让我们成为失去最后一丝人性的不死生物,也被叫做活尸。

理所当然的,如一个奇妙更黑暗的童话故事一样。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古老又伟大的国家,我们都是生活在那个国家的人民,但是当我们被不死诅咒之后,我们就被关押到了这个专门拘捕不死人的北方宅院当中,永无出头之日,直至世界终焉。

但是我想说的是,这样的故事适合于我的狱友,却不适合我。因为在最近,我悲哀的发现,我连一个不死人都不配称作。

就如我的狱友,九三,九四,九五二七一样。他们全都是不死人,有着干枯发红的肌肤,失去毛发的头颅,以及猩红的双眼,再加上疯疯癫癫的言行。

这些都是一个合格的不死人标配,可是遗憾的是,除了印刻在胸膛上,那轮丑陋的黑暗环的诅咒之外,其余最鲜明的几样,我一样都没有。真遗憾,我的四周只有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积压到厚厚的灰烬。

灰烬冰凉,早已不知熄灭了多久岁月,它们的覆盖,让我干枯的肌肤与这些死灰一样苍白。

但在我仅有的记忆中,我记得这牢院中的灰烬,有一段时间也曾是温暖和炙热,更是燃起过汹涌的火光,而我就是在那抔如同能焚烧尽天地的火焰里,从一个悲哀的不死人,转生成为了更为悲哀的灰烬。

真悲哀,我是不死宅院中唯一一个不是不死人的家伙,为了区别我与其他不死人的不同,我将自己叫作“灰”,将一切献祭给火焰的灰,燃烧尽自己一切的灰,比其他所有不死人更加渴望火焰的温暖与照耀的灰。

好吧,我其实应该庆幸自己是灰,而不是一个地道的不死人。不然我就会如我可怜的狱友一样,疯疯癫癫,甚至断绝了性命。

因为在大约十年前,可爱的狱友九三用直剑的柄,狠狠刺入了自己的脑袋中央,再也没有醒来。

在三年前,同样可爱的狱友九四拼尽一切,也要把它光秃秃的头颅,挤入空隙狭小的栅栏门缝中,然后他脑袋炸了,就跟放烟花一样,真的是炸的他妈都不认识了,即使到现在也还有半个猩红的头瓢耷拉在门缝当中,惨烈异常。

而我唯一剩下的狱友就只剩下了九五二七了,真好,至少他没有和九三与九四一样狂暴,他似乎是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某个未知的神明,整天神神道道,向着发黑空白的墙壁不断跪地祈祷。

也许他失了智的大脑永远也不会知道,这是一个被神明给遗弃了的世界,而我们所在的地方,更是在这片被遗弃的世界的最边缘角落里,就连最初传火的薪王们都不知所踪了,哪还有神?

可是我一直没有告诉九五二七真相,一是害怕他像九三与九四一样,彻底疯癫,以至于丧失最后一点人性而消逝,二是更怕他听不懂我的声音,明明都在一起做了不知多长岁月的邻居了,如果他不认识我,那显得我是多么的悲哀?

好吧,我不会告诉你们我从来没有和这些可爱的狱友们说过话,唯一能和我说话的只有像幽灵一样的红衣老婆子这件事。

该死的,我绝不是一个北方不死院的死宅!

可是谁让我是灰烬呢,比不死人更加不堪的灰烬,烧干了一切的灰烬,被永久囚禁在这个名为北方的不死院中的灰烬。

死老婆子,我有点羡慕你了。至少,你可以像个幽灵一样神出鬼没,身形缥缈。

呜呜。

我有点儿想哭,可是当我用干枯苍白的双手抚住我的脸颊后,却发现自己连一点泪水也无法淌下,唯一能感受到的,就只有我那同样干枯冰凉的面颊。

现在,你们知道了吧?在不死人的诅咒下,就连痛苦悔恨的权利都没有,只能枯坐在陈旧古老的牢狱当中,任岁月,将自己最后一丝人性剥夺。

就如我逝去的可爱狱友,九三与九四,和即将崩溃的九五二七和我自己一样……

现在的我,想死,却不能死。活着,却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这就是这个即将消亡的世界给我降下的诅咒,是一抔比不死人更加卑微不堪的灰烬的宿命。

如果还有神明,那么你们会在哪儿?

如果还有光耀,那么它们何时才会映照进我空旷的眼眸当中?

呜呜,我只能哭嚎,如同一只真正的厉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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