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江凌还在和来众纠缠着，并未看到这边情况，而凌迟却是目睹了整个过程。
他静静站在那里，仰头看着满天红色雪花，一动不动，像是傻在了那里，可是仔细看又不像。
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看不出那微笑中的情绪，但有点说不上来的诡异。
半空中的红色雪花渐渐消失不见了，林中的疾风也停了。天幕仍是碧蓝碧蓝，自始自终也未有一片乌云飘过。游芊芊觉得不该是如此。
有人死去了，天幕不该还是如此湛蓝，至少不该是如此的晴朗。这样世人便会觉得那人的来去并不重要，这样死去的人该多难过。
“江凌，停下……”
突然响起的呼唤声让游芊芊收回游离的思绪。凌迟正一步一步向打斗中的人群走去。
游芊芊离开目尘灵扶着她的手，目光紧跟着凌迟看向人群中的江凌。
少年一身招眼红衣晃动在人群中，尽管孤身与百人纠缠，但却没有丝毫狼狈之态。并非来众不敌少年，而是少年身上有股不屈不服的傲气，谁也不服，谁也不惧。
听见凌迟的呼唤，少年疑惑的停下来，向这边看过来。
他回眸时第一眼看向的方向是凌迟的斜后方，游芊芊立马意识到他是在看谁。
少年回眸第一眼没有看到想看的人，疑惑了一下，移动视线寻找。尽管他掩饰的很好，可还是看在了游芊芊眼中。游芊芊忍不住一阵揪心。
虽然不原谅，但少年心里一定是极在意凌纤纤的。
如果他知道凌纤纤不在了，他一定会疯吧。
但愿凌迟不要告诉他，至少此时此刻别。
然而，你越是担心什么，便就越来什么。
只见那凌迟走到来众跟前，无视江凌的存在，扫视着众人道：“你们要杀之人已死，若还要再纠缠下去，那我凌迟定会奉陪到底。”
他的声音很淡，甚至有些过轻，可是听在人耳中却分明有一股寒意。
然而游芊芊根本无心去听出这些细节，她只听到凌迟说了不该说的话。
“这个凌迟，莫不是脑子里进了水！”游芊芊气愤道，便要上前去。
目尘灵冲她摇头，拦住她，道：“迟早都是要知道的，瞒着反而不好。”
这话说的不假，迟早江凌都是会知道的。游芊芊停住。
“……可是，眼下这种情况，不是反而添乱吗？”
目尘灵道：“不会，而是解决麻烦。”
游芊芊不明白他的意思，正要再问，听到远处吵嚷的动静。向前方看去，来众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齐齐向她的方向看过来。
“他们这是……”游芊芊还是不解。
目尘灵道：“在确认。”
“确认什么？”
目尘灵没答，而是看向了不远处，凌纤纤方才陨落消失的地方。
跟着目尘灵的视线看过去，游芊芊恍然明白了目尘灵的意思。
“他们是在确认凌纤纤是不是真的死了？”
目尘灵仍是没答，而游芊芊已经不需要他的回答。结合凌迟方才说的话，她已经基本确定了答案。
“这些人全是仙修门的人，仙修门要杀凌纤纤是吗？”似是自言自语，游芊芊低声道。
目尘灵转向游芊芊，看着她：“你若想去查那些真相，我陪你。”
游芊芊也看向目尘灵，神色里满是疲惫和无力。
“她说了什么，你都听到了是吗？我是不是应该先弄清楚你是谁啊？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又为什么要保护我……算了，你不用说了，我也不想知道，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一点儿也不想。”
她声音越来越轻，像是没了力气，边说边摇着头向江凌走去。
来众中有一部分是看到了凌纤纤死去的，纷纷放下剑去，没看见的那部分人跟同伴确认了凌迟所言的真实性，也纷纷放下剑去。
江凌回头见来众突然没了战意，纷纷转身离去，心中困惑，追上前。
“谁允许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说着便要挥出霹雳闪拦住来众的去路。
游芊芊及时上前，拦住他。
“这些人不值得你动手，你要动手，得去找真正的凶手。”
“什么意思？”江凌不明白游芊芊话里的意思。
游芊芊深吸一口气，努力找出心底最温柔的情绪，认真看着江凌：“我知道你什么都清楚，这没什么丢人。你还这么年轻，不该这么压抑着自己。想爱想恨便都去做，这没什么不对，但是前提是你自己不会后悔。”
“我说大婶儿，你这罗里吧嗦的在说什么东西啊？”江凌找不到游芊芊话里的重点，听的很没耐心。他心里着急找不见的那个人，又着急仙修门的那群人快要走远。
“大婶儿，你要没什么事儿别挡我，我还有正事儿干呢！”少年急着推开游芊芊，提着霹雳闪向前追去。
游芊芊没有阻拦，看着江凌的背影，直到他跑远，快要追上那群仙修门的人，她张口喊道：“她死了，你再也找不到她了！”
跑动中的红衣少年停下。林中忽然起风了，吹起少年的衣摆，和他高高束起的发髻。
游芊芊抬头望天，忽然就笑了。天上终于飘过了一片乌云。
“大婶儿，你说什么？”
湛蓝的天幕，晴日被一朵乌云遮蔽住了光华，只是那乌云太薄，并不能遮挡住全部的日光，天幕依旧湛蓝湛蓝。
游芊芊收回视线，看着红衣少年提着霹雳闪一步一步向她走来。也不知是林中风太大，还是少年的脚步太快了，他的衣摆飘荡的很厉害。
看着那舞动在空中招眼的红，游芊芊忍不住便有些看失神了。
凌纤纤的一身红衣也是这般招眼……
“……不要让凌儿为我寻仇，让他远离仙修门……”
少年已经来到眼前停下，再次问道：“你刚刚说什么？谁死了？你再说一遍！”他的神色很严肃，眼眸中有股寒意，是从来没有展露过的状态。
游芊芊直视着江凌的眼睛，一字一字清晰道：“凌纤纤，你的母亲，就在刚刚你打架的时候，她死了。你若不信可以去问你舅舅，他亲眼所见。”
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迎接少年听完她的话后可能会出现的任何反应，然而少年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她呆滞在了那里。
难道是惊吓过度，吓傻了？游芊芊猜测着，心里忍不住紧张起来，刚要检查少年的状况，少年落下了眼帘。
“哦。”少年应道。
就这样？
看着少年似欲要转身离去，游芊芊忙将人拉住。
“你不报仇吗？”
江凌回头看一眼游芊芊：“报仇？我为何要报仇？”他的眼神极冷淡，看着游芊芊的样子像是不屑极了。
手被甩开，这回换游芊芊愣住，但她很快回过神。
“她临走前说让你远离仙修门，她不希望你报仇。”
江凌再次回眸：“所以呢？大婶儿你是要表达什么？”这一次，他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和厌恶。
游芊芊摇摇头：“不表达什么，只是告诉你她说过什么，至于你想不想听你，要不要听进去，那是你的事情……报不报仇，查不查真相也是你的事情，都与我不关。”
江凌突然一笑，抽着嘴角目光狠厉的看着游芊芊，一字一顿道：“那大婶儿真是有心了，幸苦！”他像是忍着极大的厌恶咬牙说完的那些话，说完便转身离去，头也没回，向林子里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