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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暖风一样的米雅

我就像一个贪婪的小孩渴望着糖果的甜美,却没想到意外地得到了一间糖果屋,我迫不及待地将它塞进嘴里,落入喉间,却泛起浅浅的苦涩……

Part 1

我一直以为苏先生口中的那个“老王”是一个司机,等到见到老王本人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他是我要去的新学校的副校长。

司机把我送到学校门口之后,立刻有老师带我走进了校长办公室。王副校长指着一个看起来还很年轻的男老师说:“初夏,梁老师以后就是你的班主任了。”

我走到梁老师面前,微微一笑。我能感觉到梁老师看我时的眼神里明显闪过一丝诧异,不过我不在乎,这种眼神比起之前我经受过的,根本就不算什么。

但很快,梁老师便掩去了眼中的疑惑,温和地笑道:“初夏是吗?欢迎你加入我们班。”

梁老师的笑容很真诚,或许瞬间的诧异仅仅只是诧异,并无嘲讽之意。我暗笑自己的敏感,于是恭敬地对他鞠了一躬,说:“梁老师好。”

“现在是午休时间,我先带你去寝室把行李放下,等午休结束后我再带你去教室。”说完,他转身对王副校长笑笑,“副校长,我先带她去熟悉一下环境,我们先走了。”

“嗯。”

我低着头默默地跟在梁老师的身后,一句话也不说。

明明是我期待的学校,可真到了这里,我忽然怀念起原来那所学校的生活了。那里虽然破旧,虽然有着许多令我无法承受的回忆,但在这一刻,我发现自己真的开始怀念那个地方,怀念那个总是跟在我身后的蒋小帅。

我一路跟着梁老师走到寝室,推开门,寝室干净而整洁。听梁老师说,一间寝室里只住两个学生。想起从前的学校,一间小小的房间却挤了八九个女生,我不由感叹,这里不愧是名校。

门刚推开,一个笑容甜蜜的女孩便出现在我面前。

“米雅,这是你的室友,她叫初夏,今后你们两个要互相帮助,知道吗?”梁老师说着,又转过头对我说,“这就是你的寝室了,她叫米雅,也是我们班的学生,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相处。”

“谢谢梁老师。”我微微一笑,转向我的室友,她穿着一条粉红色的裙子,就像一个公主似的,我朝她点点头,招呼道,“你好。”

“你好,初夏。我早就听老师说会给我安排一个室友,太好了,一个人住真的很无聊啊。你快进来,我帮你拿行李。”米雅热情地走了过来,接过我手中的包。

“不用了,我自己来……”我上前一步,想要抢回她手中的包,却来不及了。

我抬头看着她的笑脸,并没有任何异样,我才稍稍安心。

那个包破旧得已经裂开了好几道缝,和她身上价值不菲的裙子相比,简直不堪入目。

记忆中,玫瑰曾经也穿过这样可爱的裙子,那时候她烫着可爱的卷发,在镜子前不停地打扮着,偶尔会回过头,冲着我眨眨她闪亮的眼睛,说:“初夏,为什么你长得不像我呢?”

为什么你长得不像我呢?

有时候,我自己也会想,为什么你不能关心我一下呢?

关心一下我是否应该换个书包;关心一下我是否已经长大成人;关心一下我是否过得开心……

假如你不能关心我,我又何必要长得像你呢?

“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那我就放心了。米雅,你有时间帮老师带新同学去熟悉一下校园。”

“是!梁老师放心,米雅一定完成任务!”听到梁老师的话,米雅可爱地行了个军礼。

梁老师走后,她又转过头,看着我不停地念我的名字:“初夏、初夏,你的名字好好听哦,真有意境!”

“谢谢。”我微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习惯和别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从小到大,除了蒋小帅,我再也没有别的朋友了。所以,看着米雅这样大方、甜美的笑容,我总是会莫名地抗拒又有些羡慕。

“初夏,你知道吗?你和我的叔叔长得特别像,刚才我看到你的时候吓了一跳,不过我叔叔没有你漂亮。真的!你知道吗?特别是你的眼睛,和我叔叔的眼睛简直一模一样呢!”米雅拉着我的手,一边端详着我,一边困惑地说,“如果不是知道小叔一直没交女朋友,我还以为你是他偷偷生下的小孩呢!”

“是吗?”我抽回手,语气有些冷漠,转过身不再理会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初夏,你没事吧?我是不是说错话了?”米雅跟在我的身后,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如果我说错话了,你千万不要介意,我妈妈总是说我没大脑,你一定不要和我计较哦!”

“嗯。”

也许她真的是无意,但是我无法不在意,那些藏在我心里不安的往事,像一只魔手一样随时都会揪住我的心,哪怕只是一句无心的话也足以牵动我敏感的神经。

我的确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玫瑰从未提起过,而我也从未问过她。

天气依旧闷热,就像我的心,渴望着一场大雨过后的清凉。

“初夏,你真的不生我的气了?”米雅有些担忧地问,“不如这样,你先去洗个澡,然后我再带你去教室上课,好不好?”

“嗯,谢谢。”我转过头,对着她淡淡一笑。

像她这样纯洁的孩子,怎么会懂得我的心思呢?她的笑容那样纯真,就像是天山上的雪莲般美好、干净。

我站在莲蓬头下,温热的水洒在我身上,想着来这里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而现在,我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但我并没有感到高兴。

这个陌生的环境里,一切都充满了未知数。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默默地说:“加油,初夏,没有什么可以难倒你,你早已经习惯一个人生活了,不是吗?”

洗完之后,我在浴室里找了一圈,才发现我忘记带毛巾了。

正在这时,米雅的声音突然传了进来:“初夏,你刚才进去是不是没拿毛巾啊?我在你的行李里也没有看到,浴室右边的支架上那条白色的毛巾是我新买的,还没用过,如果你不嫌弃,就用那条好了。”

“谢谢。”我的心里微微有些暖意。与苏浅秋不同,米雅十分贴心,不会咄咄逼人让我反感,毛巾上有淡淡的香味,让我觉得很安心。

Part 2

洗过澡之后,我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跟在米雅身后走向教室,一路上,时不时有人伸出手对我指指点点。

下午第一节课还有几分钟才开始,正好是班主任梁老师的地理课。他已经到了,见到我和米雅,他示意米雅先回到座位上,让我一个人站在讲台前,然后微笑着说:“下面,我为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她是刚刚转到我们班的初夏,大家欢迎她。”

教室里顿时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大部分人都在低头看书或者做别的事情,只有少数人在鼓掌,其中米雅的掌声特别大。我站在讲台前,有些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她悄悄地朝我竖起了大拇指。

梁老师温和地对我说:“初夏,向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好吗?”

“大家好,我叫初夏,很荣幸能够来到这里,希望能跟大家成为好朋友,谢谢。”我微微鞠躬,然后低头看着地面。

下面突然响起一阵嗤笑声,其中有人大声说了一句“乡巴佬”,下面立刻哄堂大笑。

我的双手紧紧地握住,抬起头直视那个说话的男孩,他一脸不屑地瞪着我,我就这样和他对视着,最终他收回了目光,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容。

我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说道:“虽然我是从小地方来的,但我很珍惜在这里学习的机会,也想向大城市里的人好好学习。”

“好!说得太好了,初夏!”米雅热烈地鼓着掌。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我已经不是当初的初夏了,既然选择来到这里,我就要学会怎么保护自己。

没有人可以欺负初夏!

这是蒋小帅说的,如今他不在我的身旁,我更要学会如何保护自己。

梁老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脸上带着赞许的笑容,他指着一个单独坐着的女生说:“初夏,你坐那边,和梁雨欣同桌。”

我往老师指的方向看去,没想到听到了一个刺耳的声音。

“我才不要。”

梁雨欣直接拒绝了老师的提议,神色傲慢。

教室里响起嗡嗡的讨论声,同学们再一次哄笑起来,我就那样站在讲台上,冷静地听着他们的嘲笑声。

我的十指冰凉。

“老师,我和梁雨欣换吧,我想要和初夏一起坐。”米雅站了起来,她出门的时候换下了蓬蓬裙,穿上一身运动装,简单的白色T恤衬托得她分外阳光、活泼。

梁老师正好因为梁雨欣的拒绝显得有些尴尬,看到初夏主动站出来,立刻顺水推舟地说:“好,米雅你跟梁雨欣换一下位子,初夏,你和米雅坐一起。”

我朝米雅走过去,看着她黑亮的眼睛,心里再一次充满了感激。我想,除了蒋小帅,我将会有生命中的第二个好朋友。

而我,也愿意用我所有的力量,去守护这个单纯的女孩。

守护我已经失去的那一部分……

安顿好了之后,梁老师开始讲课,班级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沙沙的写字声。

米雅将她的课本往我这边推了推,慢慢地放在课桌中间,然后朝我露出一个微笑。

我不自觉地笑了起来,米雅愣了一下,然后拿起铅笔,在纸上飞快地写着:“初夏笑起来很漂亮,以后要经常笑哦!”

我扯动一下嘴角。

梁老师看起来一副温和的样子,谁知道讲课时的他那么严肃认真,每一个问题在他讲完之后都很容易理解,我一边飞快地做笔记,一边享受着他生动的讲解。

我就像一个贪婪的小孩渴望着糖果的甜美,却没想到意外地得到了一间糖果屋,我迫不及待地将它塞进嘴里,落入喉间,却泛起浅浅的苦涩……

下课之后,我担忧地问着米雅:“米雅,你原来的同桌会不会怪你?”

米雅微笑着摇头:“没事,丽秀原本就有很好的朋友,梁雨欣跟她住在同一间寝室,因此她很乐意跟梁雨欣成为同桌的,只是因为顾虑我的感受才一直没有说出来。”

米雅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低下头,有些落寞地说:“初夏,你知道吗?自己一个人住真的很孤单,每天晚上寝室里安静得要命,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幸好你来了,以后我就可以和你聊天了!”

我握住她的手,郑重地说:“好,米雅,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嗯!”米雅用力地点头,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她从来不吝啬自己的笑容。

Part 3

第二节课下课后,梁老师在门口喊了我一声。我走出去,问:“梁老师,什么事?”

梁老师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刚刚去帮你申请了课本,你现在跟我去拿吧!要不要找个同学帮你?”

我摇摇头:“我自己就可以了。”

正在这时,米雅出来了,她乖巧地跟梁老师打了声招呼,然后小声问我:“初夏,老师叫你有什么事?”

“去拿课本。”我回答。

米雅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我帮你。”

原本以为课本很少,我一个人就能搬完,没想到还有配套的练习册和各种试卷,林林总总加起来我跟米雅两个人才勉强搬得动。幸好办公室离教室不是很远,我们气喘吁吁地挪到了教室门口。

米雅走在我的前面,吃力地抱着一摞试卷,刚要往教室里走,只见一个男生突然冲了出来,撞倒了米雅。

试卷顿时散了一地,米雅也被撞倒在地上,我立刻上前把米雅扶起来。

天气还很热,她穿的是学校的夏季校服,及膝的裙裤根本保护不了她,她的膝盖上有一大片擦伤,还有血珠渗出。

我抬头瞪着那个男生,他轻蔑地扫视了我一眼,轻哼一声绕过米雅就要离开。我拦住他,拉着他的衣服,冷冷地说:“道歉!”

米雅拉着我的胳膊,小声说:“算了,我没事的。”

我没有退让,仍然狠狠地盯着那个男生。

走廊里的人已经围了过来,教室里的人也在看着我们。

男生看了我一眼,皱着眉说:“穷鬼,别弄脏了我的衣服。”说完用力将我的手甩开。

我再次抓住他的衣服,仍旧只有那两个字:“道歉。”

他鄙夷地瞪了我一眼,再一次甩开了我的手,吐出两个字:“穷鬼。”

“我承认我是穷鬼,我穿不起昂贵的名牌,那又怎么样,比起你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有钱人,我高贵多了。”

“你……”男孩的脸色有些难看,抬手就准备“赏”我一耳光。

还没等我避开,已经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米雅挡在我的身前,右脸被打得通红。

男生冷哼一声,甩开我的手,扬长而去。

那一记清亮的耳光让我愣在原地,我看着米雅慢慢红肿的脸,刚刚反应过来,男孩早已经不见踪影。

从小到大,我都是独自一人,除了蒋小帅,还从来没有人像米雅这样站出来保护我,看着她又红又肿的脸,我内心的愧疚汹涌而来。

“初夏,你没事吧?”

米雅有些担心地扯了扯我的衣角,“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那个男生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坏学生,遇到他算我倒霉,你千万不要冲动。”她看着男孩离开的方向,心有余悸地说。

“他也太过分了!”我抚摸着她的脸,因为疼痛,她一阵瑟缩,我心疼地说,“你怎么就冲出来了呢?根本就不是你的错!”

我恨恨地瞪着那个方向,没想到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居然会发生这么多不愉快的事情。更没有想到,刚刚认识的米雅居然会善良到为我这个刚认识的人挡住那一记耳光。

“初夏,我没事的,如果刚才你和他闹起来,那你就很难在这个学校里待下去了。不过,初夏,我还以为你很冷漠呢,没想到你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米雅指了指我的手,笑了起来。

温柔?我回味着这个词。

原来,我也会温柔。

我面对她有些孩子气的话语,有些哭笑不得:“我陪你去医务室,你腿上的伤要立刻处理,脸也要用冰敷一下。”

“嗯。”

在去医务室的路上,我问她:“米雅,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曾经,也有人莫名其妙地对我好。

那些围绕在玫瑰身旁的男人,总是拿着不同颜色的花朵以及香醇的巧克力出现在我和玫瑰的面前,然后用各种方式逗我开心。

最后,那些男人会带着玫瑰连同那些花朵和巧克力一起消失在我的面前。

不过,苏浅秋对我的好我能够理解,但是米雅……

米雅摇摇头,冲我笑了笑,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看到你,我就想起了我的叔叔,就不自觉地亲近起来,嘿嘿,这可能就叫‘爱屋及乌’。”

不管我和她那个叔叔长得像不像,我都感谢他送了一个天使般的女孩到我的身边。

Part 4

下午放学之后,米雅拉着我的手往教室外走,刚走到门口我就被人拦下,穿着西装的司机叔叔对我说:“补汤已经送过来了,你是在车里喝还是到寝室喝?”

我看着米雅好奇的目光,抿了抿嘴,说:“在车里吧!”

我默默地跟着司机叔叔往校门口走去,米雅依旧拉着我的手,仿佛感觉到了我此刻心情不好,因此没有说什么。

车里,李阿姨提着一个保温盒,见到我,笑了一下,然后将汤倒在瓷碗里,递给我。

“他……苏浅扬还好吗?”犹豫了一会儿,我还是问出了口。

那个总是令人感觉充满了温暖的男孩,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少爷很好,初夏小姐只需要把身体调理好,其他的不用太担心。”李阿姨说着,又催促着我喝汤。

我坐在车里,看了一眼米雅,然后将汤一口气全部喝光。

汤里有很重的药材味,我被呛得厉害,嘴里干涩,捂着胸口几乎要吐出来。

车上并没有水喝,我只能捂着嘴下了车。

米雅看着我,欲言又止,我勉强微笑,压抑住胃里的恶心感,说:“你想问就问吧!”

“初夏……”米雅叫了我一声。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那碗汤是用来补身体的。我之所以会到这里上学是因为我帮助了一个有钱人,他的儿子患了白血病,只有我的骨髓可以救他。我答应捐献骨髓,提出的条件就是要他们家资助我来这里上学。一个月之后,就会有人抽走我的部分骨髓。”

“啊?”米雅惊呼一声,“那你会不会有危险?”

我心里一暖,用力握了握米雅的手:“不会的,米雅,我不会有事的。”

因为喝了那碗汤,我的胃一直都不舒服,因此我不太想吃晚饭,米雅受我的影响只吃了一点,然后我们便回到了寝室。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我又洗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跟米雅聊天。

因为躺着,米雅的声音显得闷闷的:“初夏,你不要献骨髓好不好?你这么瘦弱,万一有危险怎么办?其实,你如果只是想上学,我……我也可以帮助你。”

我苦笑道:“米雅,谢谢你!放心,我没事。”

我不再说话,躺在柔软的床上,眼前浮现出玫瑰风情万种的脸。

我轻笑,玫瑰,你知道吗?我过得很好。

Part 5

我同米雅一起站在商场服装区,看着琳琅满目的店铺,颜色各异的衣服,我不知道该跟米雅说什么。其实我不在意自己穿得寒酸,可是米雅不乐意,她拉着我的衣角,哀求似的说:“初夏,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啊!你是我的好朋友,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对你指手画脚。如果你的心里有负担,等你工作以后,你就多挣点钱,我就不工作了,天天赖在你家好不好?”

看着她热情的笑容,我不知道怎么拒绝她,但是面对这么大的商场,我真的无法适应。

米雅兴奋地拉着我的手,一头钻进了服装店里,仿佛是误入丛林的精灵,米雅灵活的身躯游走在一排排衣服中,我追不上,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勺。

因为是周六,又加上季末打折,人很多,很快我便失去了米雅的踪影。

在这偌大的商场里,我突然像一个迷路的小孩,惊慌失措地寻找着米雅的身影,那一刻我才发觉,原来我并没有那么坚强,我还是会害怕的……

正在我四处寻找的时候,米雅突然大声向我喊道:“初夏,我在这里!”

我这才看见身材娇小的米雅。

“米雅,你慢一点儿,我跟不上。”我喘着粗气,跑到她的身边。

米雅手里拿着两件淡绿色的短袖衬衣,衬衣上系着一条黑色的小领带,她递给我一件,拉着我去试穿,我无奈地被米雅拉着往试衣间走。

我换上衣服出来的时候,米雅已经站在镜子前。她身材纤细,皮肤很白,眼眸黑亮,穿上这件衣服,显得十分有朝气。

见到我出来,米雅一把将我拉过去,我们两个并排站在一起,穿着一样的衣服。我比米雅稍微高一些,就像她的姐姐一样。

导购员这时候也来到我们身边,带着职业的笑容说道:“这件衣服真的很适合你们姐妹俩,而且现在正赶上季末打折,买两件有五折优惠哦。”

姐妹?我看着米雅,一开始就觉得有些怪异,此时听到导购员的话,终于想起了哪里不对。

我跟米雅,其实长得有点像。

眉毛的弧度,鼻子的高度,甚至脸型都有些像。不同的是,我的眼睛像玫瑰,更大一些,嘴唇也有些厚。

米雅显然也发现了,顿时兴奋地挽住我的胳膊,将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笑眯眯地说:“对,这是我的姐姐。这两件衣服我们买了,你开单吧!”

直接让导购员剪了标牌,我跟米雅就这样穿着,手拉手走了出去。

米雅歪过头问我:“对了,还没问初夏你的生日是哪天呢!”

“十二月二十。”我说。

这大概是我唯一感谢玫瑰的地方,至少她没有忘记告诉我,在哪一天她将我带到这个世界,只是……

每到那一天,她就会逃得远远的。

“啊?”米雅顿时傻眼,接着说道,“我竟然比你还大六个月,你怎么可以长得比我还高,但是没关系,初夏你以后还是要叫我姐姐!”

说完,还抬起手,笑眯眯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米雅,她这样天真可爱,我的那种想要守护她的心情越发浓烈。

也许,正是因为我缺少她这种单纯,所以才想守护她吧。

逛了半天街,我跟米雅都累坏了。

我们回到学校,洗完澡之后,双双倒在床上。我看着阳台上飘荡的衣服,看着因为我而选择周末不回家,留在学校陪我的米雅,我想我已经完全敞开了心扉,认定她是我的好朋友。

我有些奇怪,“明泉”明明是很出名的学校,不仅因为师资力量雄厚,还因为学生的学习成绩优异,可是,班里怎么还会有一些纨绔子弟呢?

经过米雅的解释我才知道,原来学校为一些特殊学生专设了几个班,说白了,就是一群有钱人凑在一起,而我,正好被安排在这样的班里。

“明泉”除了是贵族学校,也是综合实力最好的学校,在全国都能排上名次,班级划分A、B两个类型,A类型班级是为家境一般但学习很好的学生设立,而B类型班级则是为有钱的学生设立,两个类型班级的教学水平差不多,只是学习氛围不一样罢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没有说什么,对于这样的安排,我虽然不满意,可也让我认识了米雅——一个家境富有,却难得单纯心善的女孩子。

这样就足够了。

Part 6

周一上课的时候,我跟米雅穿着相同的衣服走进教室,教室里一片嘘声。在我们走到米雅之前的同桌张丽秀的旁边时,突然听到她说:“有些人啊,就是爱巴结人,看着人家有钱,就让人家帮忙买这买那。某些人也是,把过去的同桌一下子就丢掉了,可真够快的。”

我转头看了一眼米雅,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毕竟她还是把这个张丽秀当过朋友的,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紧紧地攥着我的手,握得我很疼,脸上却表现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她拉着我坐到了我们的位子上。

也就是在这一刻我才知道,这个天真的女孩,有着自己的骄傲和倔强。

也许是见我们不回应,张丽秀更加嚣张地喊了起来:“哎哟,敢做不敢认啊?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她突然站了起来,指尖指向我,“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穷人,没钱你念什么贵族学校?你知不知道你这张脸让我们班很丢人啊!其他几个班都知道我们班来了个乡下人。别以为别人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找一个有钱的朋友就可以替你解决生活问题,你最好再傍上一个有钱人,下辈子就衣食无忧了,对不对?”

“喂!你……”米雅忍不住站了起来,她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愤怒得浑身颤抖,我反握住她的手,冲着她摇了摇头。

上一次,因为我的冲动已经让米雅受过一次伤了,我宁可忍耐,也不愿意再让她受到伤害。

“不过,这种事情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一个不要脸,另一个也不见得会好到哪里去,你们说是不是?”张丽秀没有达到目的,说话就越发难听。

“张同学,请你嘴巴干净一点。”我终于忍无可忍,因为我看到米雅因为那一句“不要脸”,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像她这样乖巧的孩子,何曾听过这样恶毒的言语。

“怎么样?”张丽秀又开始说了。

我猛地站起来,因为从小在外勤工俭学,我的力气很大。我揪着张丽秀的衣领,甚至将她微微提了起来,张丽秀的脸色涨得通红,呼吸也困难起来。

米雅连忙拉住我:“初夏,初夏,没关系的,我不在乎。”

“初……初夏,你放开,小心我对你不客气!”张丽秀色厉内荏地威胁我。

我松开了她,并不是因为她的威胁,而是她眼里流露出的害怕,这些有钱人,也不过如此。

我拍了拍手,看着她的眼睛厉声说:“张丽秀,我并不害怕你。就如你所说,我是个穷人,一无所有,所以我不怕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反倒是像你这样的千金小姐,若是嘴里吐出一些不干不净的话,怕是会被人误以为没刷牙嘴才这么臭。还有,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再说米雅的坏话了,否则……”

我笑了笑,看着她没有再往下说。

“否则怎么样?你,你……我才不跟你这种没素质的人计较。”

“最好是这样。”

我转过身,拉着米雅坐下,当我触到她温热的掌心时,才惊觉自己的手早已经冰凉。

从来,我都是默默地忍受,可是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所想要守护的人。

米雅的面色还没有缓过来,她有些愣愣地看着我,半晌之后才说:“初夏,你刚才好酷哦……”

我没有说话,心里却是一片混乱。

比张丽秀说得更加恶毒的话,我从小就听了不少。我不会在乎,更不会冲动,只是……

会很痛。

我望着窗外,阳光照了进来,突然想起在医院里的那个男生,他总是一副温柔的模样,却蕴含了强大的力量……

事后不久,我就被梁老师叫到了办公室,他刚一开口,我就知道张丽秀已经把事情告诉了他,并且完全是另外一个版本,我听完后,便冷笑了起来。

梁老师依然语气温和地问我:“初夏,到底怎么回事?”

我原本不想解释,但是想到米雅委屈的模样,还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张丽秀无端地骂人,我动手了,就是这样。”

梁老师听完表情没有变化,依旧微笑着说:“我知道了,不管是不是张丽秀开口骂人在先,你动手总归也有错,这次我就不罚你了,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初夏,你是一个和他们不一样的孩子,就是因为你的不一样,所以你更要注意自己的所作所为,珍惜你现在所拥有的。”

我明白梁老师的意思,也知道他是为了我好,于是默默地点头。

“嗯,回去吧!”

我向梁老师鞠了一躬,说:“老师再见。”

出了办公室,米雅正靠在墙边,看到我立刻扑了过来,焦急地问:“初夏,怎么样,梁老师有没有惩罚你?”

我摇摇头:“没有,这件事情也不全是我的错,梁老师让我以后注意些。”

米雅这才松了一口气,不停拍着胸口说:“那就好。”

我伸手揉了揉米雅的头发,笑着说:“别担心了,回去上课吧!”

我跟米雅拉着手,有说有笑地往教室走去。阳光照射在我们的身上,留下两道影子一直调皮地尾随着。

这件事情过后,我跟米雅学会了漠视别人的敌意,反正在B类班级,同学之间的友谊大多都是以金钱来维持,既然这样,我们又何必为那种虚假的感情来委屈自己呢?

几天后的摸底考试,我的成绩不是很理想,米雅考了班上第二名,而张丽秀竟然考了全班第五名。

张丽秀拿着试卷,得意地朝我挥动着。我知道她的意思,没想到她竟然会用这样的方法刺激我。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分数,确实很不理想,我不想为自己找理由。这个成绩是在告诉我,初夏,你的努力还不够。

Part 7

因为每天要喝三次汤,米雅也养成了带水的习惯,每天早上、中午、晚上都像是我的尾巴一样跟着我去学校门口,然后在我喝完补汤之后递给我水和纸巾。因为车子停的位置比较偏僻,因此并没有多少人看见,否则又会有各种流言传出了。不过即使有流言,我也不会在乎。

虽然这样比较麻烦,但是比起住在苏家,我更愿意跟米雅住在一起。

有时候会遇见苏浅秋,她见到我还是一副很热情的模样,有时会和我提起苏浅扬。每当那个时候,我便觉得和苏浅秋见面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

我忽然发现,我和他虽然只见过一次面,但我非常关心他的情况,我想,也许只是因为他生的病吧!

星期四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课,正是感到困倦的时候。午睡之后,我拉着还在打着瞌睡的米雅迷迷糊糊地洗完脸,然后顶着灼热的太阳往操场上走。已经十多天没有下雨了,烈日炎炎,整个人打不起一点精神来。

临近上课的时候,全班的同学竟然都到齐了。

我感到十分惊讶,没有想到这些金贵的少爷小姐,居然会顶着这么大的太阳来上课。问了米雅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体育老师。

听说我们的体育老师是国家队退役下来的运动员,他受校长邀请来到“明泉”当体育老师。他为人十分严厉,如果谁敢不来上他的课、迟到或者偷懒,一定会被他狠狠地处罚。曾经有个高年级的学长仗着家里有钱不把他放在眼里,结果被他修理得很惨,最后差点没拿到毕业证。因此大家才知道这个老师不能惹,哪怕他只是个教体育的。但同样,如果你按照他的要求做,达到他的标准,他也会毫不吝啬地夸奖你——总之,他就是这样一个爱憎分明的人。

我倒是十分喜欢这样的老师,不会因为某些东西而偏袒别人。

我站在队伍里,看着体育老师从室内体育场走出来。他大概四十岁左右,十分强壮,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但走路时有些不自然,左脚微微有些跛,大概是以前训练留下的旧伤。

老师让我们报数之后,满意地点头:“很好,都来齐了。今天我们要做的是长跑测试,男生一千米,女生八百米,先自由训练,快下课的时候我会进行测试,不及格的同学下节课有一次补考机会,补考再不过期末考试你们就给我小心点,都听明白没有?”

“明——白!”整齐响亮的声音。

“好,解散!”

体育老师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往室内体育场走去,神色有些欣喜。米雅喃喃地说道:“看来今天体育老师的心情不错呢!我们还真是幸运。”

我看着体育老师的背影,郁闷地说:“心情好为什么不让我们去室内体育场呢?”

米雅无奈地叹着气:“唉,跟着他上课我们永远都没有机会进去,我只希望明年不是他教我们……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

我摸了摸米雅的脑袋,说:“别愁了,快跑吧!如果不及格我可帮不了你。”

我倒是不担心我的成绩,因为我的耐力跟爆发力都很不错,只是米雅长得那么瘦弱,真担心她会不及格。

拉着米雅慢跑了两圈,我只是微微出了些汗,米雅却累得气喘吁吁,脸色也变得潮红:“不,不行了,我跑不动了。”

米雅一只手被我拽着,另一只手捂着肚子直说累。

我停下来跟着她慢慢地走着,说:“不然你先歇会儿,帮我计时。”

“嗯。”米雅忙不迭地点头,一副终于可以休息了的表情。我笑了一声,原地跳了两下,然后飞快地跑了出去。

迎面而来是一阵阵热风,我调整着呼吸,快速地跑动。我的体力不错,一圈下来并没有感觉到太累,我还朝米雅做了个“V”的手势。可到了第二圈还剩最后一百米的时候,我突然耳鸣了一下,接着我便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我的鼻子里流了出来,伸手一抹,竟然是血,我的脑袋顿时“轰”的一声,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然后猛地倒了下去。

我感觉我躺在一条河流中,水滚热滚热的,烫得我十分不舒服,我想站起来,可是双腿发软,我拼命地挣扎着,水流声越来越大,最后我听见了一声清晰的叫喊:“初夏!”

我用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头枕在米雅的大腿上,她跪在地上,哭着喊我的名字,我刚张开嘴想说话,鼻血就流了进去,满嘴的血腥味。

膝盖可能被磕破了,我感到一阵钻心的痛。我咬着牙,竭力不发出声来。

“初夏,怎么办?你的鼻血止不住。”米雅已经满手都是鲜血,她捂着我的鼻子,血还是不停地流着。

我说不出话来,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看着米雅微弱地说了一句:“去医务室。”

米雅点点头,但是她那么瘦小,根本没有办法扶我起来,她只好找人帮忙。看着四周的人,她声泪俱下地说:“谁来帮我一下,送初夏去医务室?有人可以帮忙吗?”

周围跑过了一个又一个同学,他们有片刻的停顿,然而在看到我们两个满身的鲜血之后,便很快地跑走了。

米雅渐渐地绝望了,看着我的目光里透露出深切的恐惧。

“初夏,怎么办,怎么办?”她焦急地喊着,泪水落在我的脸上。

“别怕,米雅,我不会有事的。”我悲凉一笑。

这样的感受也许米雅没有办法体会,而在我六岁那年,我就清楚地感受到,什么是人情冷漠。

那年,玫瑰离开家后,我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前等她,太久没有吃东西的我又饿又冷,但我仍执着地守在门口等她回家,结果我饿晕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夜很深,寒意一阵阵袭来,我望了望四周,没有玫瑰的身影,没有任何人的身影。从那一刻起,我便知道,我只是一个人。

一个人,我也要好好活下去。

我勉强支起身体,告诉自己一定不可以倒下,双腿却不听使唤,还未完全站起来,又直直地倒了下去。

“初夏,你别吓我,你别动,别动了……”米雅哭喊着,对着四周拼命地喊,“我求求你们,帮我一下好不好?帮我一下好不好?”

“上来。”正当我们无助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我看了过去,一个男生蹲下身子,示意米雅把我扶到他的背上。

米雅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咬着牙将我扶到那个男生的背上。

男生的背很宽,透着阵阵暖意,米雅跟在我们的身后,我突然觉得很安心。

如果……如果爸爸在这里,他是不是也会像这样背着我冲往医务室呢?

他的背,是不是也这样宽、这样暖?

我很少想起爸爸,连他的样子我都没有看到过。可是在我的心里,竟如此渴望他的存在,神一样的存在……

医务室很快就到了,男孩和米雅小心翼翼地把我放到床上,米雅扯着医生的衣服摇晃着:“医生,你快救救初夏。”

男孩可能觉得米雅太聒噪了,十分霸道地把她拉到一边,冷声说:“不要打扰医生。”

医生听说我每天都要喝补汤之后,脸色十分难看,不停地唠叨着:“现在的家长是怎么想的,孩子的身体虚弱就应该科学调理,怎么能什么名贵药材都往身体里灌呢?今天是流鼻血,如果再这么灌下去,下次就直接进火葬场了。”

我的心霎时凉透了,明明医务室里没有开空调,明明天气十分炎热,可我还是觉得很冷,冷得让我牙齿发颤。我看着米雅,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米雅已经冷静了下来,慢慢地走到我这里,颤抖地问:“是他们……是他们对不对?”

我抓住米雅的手,淡淡的血腥味仍然弥漫在我们两人之间,我突然觉得眼睛一阵酸涩,很想流眼泪。

我知道苏浅扬的病拖不了太久,可我没想到,苏家人真的不把我当人看,我更没想到,一天三碗的补汤很可能会要了我的命。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啊,不是毫无知觉的植物,更不是没有思想的动物!他们难道连最起码的良心都没有吗?

我开始苦笑,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没有人逼我,除了接受,我还能怎么样?

“初夏,你去告诉他们,你不做骨髓移植的手术了,我不能看着他们让你失去性命。”米雅的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哭腔。

我摇摇头:“米雅,我要坚持下去,必须坚持下去。或许他们也只是着急,没有想到我这么虚不受补。我不能拒绝的,如果我现在拒绝,还不知道他们会用什么疯狂的办法逼我就范呢?与其担心未知的命运,不如面对现在的生活,至少我还活着。”

米雅知道我的决心,她没有再劝我,只是俯下身子紧紧地抱着我,怎么也不肯松手。

“擦一下吧!”那个男生递给米雅一条毛巾,我这才看清楚他的模样,剑眉星目,十分帅气,和苏浅扬温柔的气质截然不同。

“谢谢。”我说。

“不客气。”男生惜字如金,帅气的脸上少有表情。

米雅走到他面前,脸色绯红,说:“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还有,对不起,把你的衣服弄脏了,你的衣服我帮你洗好吗?”

男生看着米雅清秀的脸庞,微微一笑,然后点点头。

米雅跟梁老师请了假,扶着我回到寝室,那个男生一路无语护送我们回来。米雅红着脸,跟他说洗衣服的事情,男生想了想,当着我们的面把上衣脱掉,露出健壮的身材,米雅脸红得快要烧起来了。

男生把衣服交给米雅,说:“我叫祁宸,一会儿我会跟体育老师帮你们两个请假,下节课补考就行了。”

“好,谢谢你。”

米雅无意识地回话,然后愣愣地看着祁宸的背影,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米雅,能不能先扶我回寝室,我有点晕。”

“啊?哦,好的。”米雅迅速反应过来,接着又手忙脚乱地扶着我往里走。

直到躺到床上,我才觉得缓了过来,可是胃里忍不住一阵翻腾。米雅倒了杯水给我,我一点都喝不下。

米雅坐在我的床边,握着我的手说:“初夏,今天晚上那些人来的时候,你告诉他们,不要再送这么多了,你会承受不住的。”

我摇摇头,说:“我要是那样说,他们会以为我找借口不配合吧!这样吧,米雅,以后我拿到寝室来,把汤倒掉一半,每次只喝半碗。”

米雅仍然一脸担忧,但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只能点头答应我的提议。

Part 8

我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折腾了几个小时,整个人都虚脱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米雅正在桌子边看书。夕阳的光线照射进来,将寝室染上了一层橘色,这一刻,我感到十分温馨,心里暖暖的。

见我醒来了,米雅立刻走过来,问我:“初夏,感觉好点没?”

我点点头,休息了一会儿,身体感觉舒服了许多,这段时间的进补,虽然有些营养过多,但是体质确实比以前好了。我看了一下时间,不知不觉竟然睡了三个小时,又到了喝汤的时间了。

“你要干吗?”见我要起床,米雅紧张兮兮地问。

“我该出去拿汤了。”我回答她说。

她把我按在床上说:“你好好休息,我去帮你拿汤。”

看着米雅离开的背影,我的心头一暖,静静地躺在床上等着她回来。

米雅很快就回来了,她指了指手中的保温盒,说:“初夏,我们倒在哪里?”

我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指了指身后的洗手间,示意她倒在马桶里一冲不就好了。

米雅笑了一声,吐吐舌头道:“我忘记了。”

我打开保温盒的盖子,一股夹杂着药材的气味冉冉升起,我抑制住身体的颤抖,喝了一半,然后递给米雅。米雅走进洗手间,一股脑把它倒进了马桶,然后按下冲水的按钮,很快,那些汤就被冲走了。

看她做完这一切,我松了一口气,说:“米雅,你饿不饿啊,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折腾了一下午,我早就饿了,因为失血过多,又睡了很久,头有点痛。我费力穿好衣服,不经意间瞟到阳台上晒着的那件白色T恤,想起米雅之前看着祁宸痴迷的表情,我突然明白了什么。

米雅带我去了学校门口的粥店,她点了两碗皮蛋瘦肉粥,说:“初夏,你现在不能吃太油腻、太硬的食物,喝点粥会好一些,这个地方很干净,粥的味道也不错。”

我点点头:“嗯,听你的。”

因为已经放学了,很多住宿的同学都过来喝粥,小小的店里挤得满满的,看来真的是味道不错。我看着门外,突然见到了苏家的车子一闪而过,我的心疼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暗自压抑着。

粥的味道很好,白米煮得很稀,搭配着皮蛋以及瘦肉,很有家的味道。

我想起了玫瑰。

她不太会做饭,在家的时候都是我做,可我的手艺也不是很好,只会煮稀饭和炒简单的菜,但是玫瑰吃得很香,每次都会全部吃完。那时候她就像个小孩一样,伸着懒腰说,若是将来老了,她还是孤身一人,便会回到我的身边,和我一起吃着这样简单的饭菜。

结果,第二天她又消失了。

对我来说,她就像一阵风,吹进我的生命中,将一切扰乱之后,又悄然离去。

这样胡思乱想着,我跟米雅越喝越快,最后我们两个相互对视一眼,一致转头朝老板说:“再来一碗!”

吃饱喝足的我们慢慢地散步回到学校,“明泉”没有规定一定要上晚自习,但我每次都会拉着米雅去,今天是特殊情况,偶尔逃一次课感觉很不错。

想起我还没有好好地逛过校园,于是决定让米雅当一次导游。

校园里,各种树木长得十分茂盛,一条人工河自北向南,纵穿了整个校园。米雅领着我来到一片湖水旁边,有一座仿照苏州园林建成的小石桥,湖上漂着大片的荷花,此时已经只剩下荷叶,还有掩藏在荷叶里的莲蓬。路灯也是仿宫廷的样式,古色古香。

“漂亮吧?”米雅拉着我坐在木桩似的凳子上,赞叹地说。

我抬起手,“啪”的一声拍死一只蚊子,镇定地说:“是啊,不过没有蚊子就更美了。”

夜风起,吹在身上有些凉了。

等到消化得差不多了,我们才慢慢往回走。

从那以后,每次苏家送来补汤,我都是将汤倒掉半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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