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特琳坐在小车的乘客席上,筋疲力尽、心碎不已。迦勒开着车不停地在第九大道上,开上又开下,这样搜寻着街道已经好几个小时了。天空已破晓,凯特琳抬头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异样的天空。她惊讶于已经破晓了。他们已经驾驶了一整个晚上,他们两个在前座,山姆和波利在后座,双眼一直盯着路两边,扫过每一个地方,寻找斯嘉丽。有一次,他们呼啸着停下来,凯特琳觉得看到了她——然后发现那只是一只受了惊吓的乌鸦。
凯特琳合了一会眼,她感到眼皮如此沉重、肿胀,而当她合着眼时,看到一辆辆车一束束车灯一闪而过,那是没有尽头的车流,和她一整个夜晚看到的一样。她感到想哭。
凯特琳内心感到如此空洞,像一个非常糟糕的母亲没有能够在那里好好保护斯嘉丽——没有相信她,没有理解她,没有在她需要的时候在她身边。不知为什么,凯特琳觉得自己对这一切负有责任。而且想到她可能永远不能再见到自己的女儿就感到崩溃。
凯特琳开始哭泣,然后她睁开眼睛,迅速擦掉眼泪。迦勒伸出手,抓住她的手,但是她把它拿开了。凯特琳转身看着窗外,想要一个人,想要独处——想要死。生命中没有了她的那个小女孩,她感到没有什么留恋了。
凯特琳感到一只手安慰地放在她肩膀上。她转身看到山姆俯身向前。
“我们已经开了一整夜车,”他说,“哪里都没有她的踪影。我们到过第九大道的每一寸。警察也在外面,有着比我们多得多的车。我们都累了,并且我们不知道她可能会在哪里。她甚至可能回家了,在等我们。”
“我同意。”波利说,“我说我们回家吧。我们需要休息。”
突然,一阵汽车喇叭声传来,凯特琳抬头看见一辆卡车正向他们开过来,他们开在了错误的车道上。
“迦勒!”凯特琳大喊。
迦勒突然在最后一秒钟调转方向,开出车道,重新回到他们本来的车道上,在离按喇叭的卡车一步远的地方开过去。
凯特琳盯着他,心怦怦直跳,那个满脸疲惫的迦勒也看回来,眼睛里充着血。
“怎么回事?”她问。
“我很抱歉。”他说,“我一定是打瞌睡了。”
“这对任何人都没有什么好处。”波利说,“我们需要休息。我们需要回家。我们都筋疲力尽了。”
凯特琳考虑了一会,然后终于,过了好一会,她点点头。
“好吧。带我们回家。”
*
凯特琳坐在沙发上,太阳升起。她一页页翻着一本照相簿,里面是斯嘉丽的照片。她被汹涌而来的记忆浪潮淹没,回忆着不同年龄的斯嘉丽。凯特琳用大拇指摩擦着它们,无比希望斯嘉丽现在能在这里和她一起。为此,她愿意付出一切,甚至自己的内心和灵魂。
凯特琳拿起从图书馆拿来的那本书上撕下的那页纸——那个古老的仪式,那个只要她及时赶回家就能救斯嘉丽的仪式,那个可以将她从吸血鬼瘟疫中治疗好的仪式。凯特琳将两半的纸页撕成碎片,然后洒在地板上。它们在露丝身边飘落。露丝那庞大的身躯,蜷缩着躺在凯特琳旁边。
那一页,那个仪式,曾经对凯特琳来说意味着那么多,现在一无用处。斯嘉丽已经吸食了别人,现在,没有什么仪式可以救她了。
迦勒、山姆和波利也在房间里,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每个人都跌坐在沙发或椅子里,都睡着了或半睡着。他们坐在那里,在深深的沉默中,所有人都在等待斯嘉丽从门外走进来,然而所有的人都怀疑她永远不会了。
突然,电话铃响了。凯特琳跳起来,抓住电话,手颤抖着。她好几次把话筒拿掉了,最后终于拿起来,放到耳边。
“你好,你好,你好?”她说,“斯嘉丽,是你吗?斯嘉丽?!”
“夫人,我是斯丁通警官。”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凯特琳的心一落千丈地意识到不是斯嘉丽。
“我打电话你是想说我们现在还是没有任何你女儿的消息。”
凯特琳的希望受到冲击。她抓着电话,紧紧抓着,充满绝望。
“你们没有足够努力。”她火冒三丈地说。
“夫人,我们已经尽我们——”
凯特琳没有等他剩下的回复。她“砰”地摔下话筒,然后抓住电话,一条巨大的地线被撕扯着脱离墙面,她将它举过头顶,把它摔在地上。
迦勒、山姆和波利都跳了来,从睡梦中惊醒,看着她,仿佛她发疯了。
凯特琳看着电话,觉得她也许真的是疯了。
凯特琳一阵风一样走出房间,打开门来到宽大的前门廊上,然后一个人走出去,坐在一张石椅上。黎明很冷,但她不在乎。她感到对世界麻木了。
她双臂紧紧抱在胸前,并不停地在凉凉的十一月空气中摇晃着。她看向空荡荡的街面洒满新的一天的光芒,视野里没有一个人影,没有一辆行驶的汽车,所有的房子都是黑的。万籁俱寂。一个完美而安静的郊外街区,地上没有一片树叶,一切都很干净,一切都是本来的样子。完全正常。
但是凯特琳知道,一切都不再是正常的了。她突然讨厌这个她曾经爱过那么多年的地方。她讨厌这无声无息,讨厌这寂静,讨厌这秩序。也因如此她无法制造噪声,无法打破这寂静,无法有声音,无法有动作,无法让她女儿出现。
斯嘉丽,她闭上眼睛,哭着,祈祷着,回到我身边,请你回到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