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这是说哪里话!”殷颂和风细雨:“先生有大才,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朝廷正需要先生这样的人才,父皇来时千叮咛万嘱咐,让孤一定把先生邀来,先生若入仕,那是报效国家,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儿!”
“殿下折煞草民了!”晏千里仿佛无奈至极般的沉沉叹口气,沉吟片刻,才缓缓道:“草民在江东也呆了许多日子,都快忘了京都建安的风情了,殿下归程,可否顺草民一程,让草民也去建安见一见故人?”
在座大半的人心里都是一颤
晏千琉,终于要入仕了?!
殷颂明显愣了一下,表情极其惊喜,忙道:“先生客气什么!能与先生同行,孤求之不得!”
晏千琉冲她拱了拱手,又端起酒杯,冲着对面表情震惊的林三海道:“草民寄居天姥山多年,叨扰了知府大人不少事儿!多谢大人多年的照顾,草民先干为敬!”
林三海忙举起酒杯:“先生客气!客气!与先生相识,本官也受益匪浅,愿先生此去一路平安,他日您重游绍兴府,本官定扫塌相迎!”
两人对饮完,凝固的气氛才渐渐舒缓开来,曼妙的歌舞再也遮不住底下的窃窃私语,孟晓与陈珂对视一眼,仍有些做梦般的不可思议!
来之前他们的上司都嘱咐过他们,大家都不觉得能说动晏千琉,此行不过是个形式,反正有个元昭帝姬在前面顶锅,他们只要无功无过循例而行便可,之前他们分别上山,也都被打发回去,可见晏千琉的确是请不回去的!
可谁知道,这才没多日子,这尊佛竟回心转意,主动提出愿意跟他们走!这事情发展顺其自然得未免太过了!简直轻易得诡异!
但现在看上面那主客皆宜的和谐氛围,也容不得他们再说什么,两人只得压下心思,也笑着推杯换盏
喝到后面,晏千琉不胜酒力,只得被扶着先在后面客房醒酒歇息
前面的丝竹热闹尽数被隔挡,很是清静!小童小心端着醒酒汤跨过门槛,就见自家先生一只手撑额,懒洋洋半靠着贵妃榻,除了上挑眼尾那一点薄红,眸色清明哪能看出一点醉意
“先生!”他跺跺脚,恼道:“您装得像一点啊!人家连醒酒汤都送来了!”
晏千琉嘶了一声,凉凉睨着他:“我看你真是忘了谁才是你主子了!就因为她长得好看了些,笑容温柔了些,你就被美色冲昏了头脑!连人家送碗醒酒汤你都当宝!这么向着她!你干脆跟她走得了!”
小童才不怕他的阴阳怪气,嘟着嘴小声:“还不是承认人家长得好了!”
晏千琉:“……”你可真是会抓重点!
“什么长得好?”外面传来含笑的女声,殷颂迈进屋:“孤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小童在自家先生恐怖的眼神中噤声,结巴了一句“没,没什么。”就匆匆离开,颇像落荒而逃!
殷颂挑挑眉,也不追问,直接道:“先生,您看五日后出发可好?”
晏千琉可有可无点了下头,他东西早就收拾好,并不需要长时间准备
“孤约莫先生也无需孤多管什么,您有需要直接来找孤便可!只是此去建安恐怕很久才能回来,您是否需要中途转道去一趟青州陈郡晏氏,与家族叙叙旧交代些事儿?”
殷颂对自己的左膀右臂可谓体贴入微,连人家离家经年思念亲人都考虑到了!
“不必了。”晏千琉淡淡道:“晏家有事,我会知道的。”
当年晏千琉离开晏家拒绝入仕执意隐居,所有人都觉得他应该与晏氏闹翻了,这些年不参与家族事物,虽贵为嫡长子恐怕也无实权在手,但听他这话,传言恐怕不实
殷颂笑容不变的颔首,随即轻声道:“孤与左相大人曾说起过先生,他对先生评价颇高啊!您到建安,可以与他好好叙叙旧。”
评价颇高?那个伪君子不在心里把他骂得狗血喷头就不错了!也就她能这么坦荡的睁眼说瞎话!
晏千琉深深看着她,潋滟一笑:“殿下的话,我记住了。”
看来比起齐王,还是荣王更遭人恨啊!
行吧,主子的意思么,他这个做臣子的,自然是要顺着的!
“那先生便先歇着,若您乏了留宿即可;若您想回去,马车也都候着。”她微微屈膝:“孤前面还有事,便先走了。”
“等等。”晏千琉叫住她,慢吞吞支起身体:“殿下回京后,打算做什么?”
殷颂闻言,微微一笑
“建安有宁国公左相为父皇分忧,现在还多了一个您,孤再呆着也是添乱,更看得某些人心烦,何必呢?所以归京后孤想请求父皇,代父皇监察四方,好好看看我大梁大好河山,也不碍那些人的眼避开了朝廷纷争,您说可对?”
晏千琉默然片刻,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殿下一直是绝顶聪明,佩服佩服!”
他早发现了,她是一个不走寻常路的人,擅长在不利的局势中从不可思议的角度闯出一条新路!
“先生谬赞了。”殷颂直视他,温声道:“孤踏出这里,你与孤也就不再有私交、只有点头之谊。之后恐怕没有机会,孤便在这儿提前恭贺先生高升之喜!建安水深且混,望先生一切珍重!”
她这句话格外真挚,晏千琉看了她片刻,低低道:“殿下也是,好好保全自己,臣在建安,等您归来。”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称臣!
“先生,孤很幸运,能邀您同行。”同行这漫长危险的登天之路!
殷颂带着笑容转身走了,这一次,晏千琉没拦她
……
渐入盛夏,建安城内外繁花似锦,往来的人们薄衫轻纱取代了厚实的棉衣,
而今年这个夏天,更是尤为热闹!
“晏千琉入仕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量南北,宫里已经得了消息,说圣上这些天心情格外好。”
左相府的书房内,吏部尚书郭云坐在客座,恭敬的冲着主座太师椅上的人道
左相盯着书桌上的奏折,目光冷沉
折子上的字迹仿佛在扭曲,他至今都没忘那男人桀骜嚣张的嘴脸!在孤山里呆多少日子,也改不了他作天作地的恶劣性子!
他抬起手,揉了揉额角
宁国公给他下什么绊子他都能冷静应对,但想到那男人将来不定给他整出多少幺蛾子,他就觉得烦躁!
他沈墨轩与晏千琉,大概就是冰与火,天与地,天生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