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郑然很早起来,开门见沙云豹已然立在门外守护,颇为感动。沙云豹行了大礼,郑然叫他起身叫到一旁无人处说道:“我有心要救冷宗师的女儿和孙女,我们定个计策。不能硬来,要智救。沙向彪年轻莽撞,不如你老炼。我叫他打探消息,却怕他打草惊蛇。我刚才想了想,由你来办,我最放心。你带上沙向彪,你叔侄二人一起去打探冷宗师的女儿母女下落。救人越快越好。”
“喏!”沙云豹领命,叫来莫冲,令他随身跟着宗主,莫冲领命。
安排好守卫诸事,沙云豹收了长刀,只带了一柄随身匕首,叫上沙向彪,叔侄二人舍马步行打探消息去了。沙云豹谨慎持重,先叫沙向彪去城门值守,安排一个心腹机灵人,找些借口与他去打探消息,免得因沙向彪不坐班引起旁人猜疑。沙向彪允了,于内城找了个平素玩的好,人又十分机灵,人脉广布,绰号三根指的赌鬼。这三根指因年轻时烂赌还不起赌账,每有债主上门讨债便剁一根指头还债,七八年间便剁得只剩下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三根手指,此后便不再剁指还债,因此得诨号三根指。又因心狠手辣,竟渐渐树起名头,道上给些薄面,良民百姓更不敢招惹,平时没少受他敲诈勒索。三根指凭着机灵和狠劲做起了倒买倒卖消息的买卖,十数年下来,倒是大风城第一喉舌。沙向彪因着宗门任务,着意结交三根指这样的人物。平时少不得故意输他些银钱。因此,二人算是有些交情的朋友。
才见三根指,几人施些江湖礼节相互称了兄弟。沙向彪对三根指称沙云豹是他远房一个亲戚,来大风城要寻人。寻他失散多年的女儿和女孙,近日得知母女二人被歹人虏进了大风城,似与城主胞弟突勒有些关隘。三根指拿一双铜铃大眼上下打量沙云豹,陪着笑脸道:“既是贤弟的远房族叔,自然要效力。只是这平时一般消息,冲着贤弟的面子,是不需要银钱的。可这和突勒二爷有些关隘,怕是少不了银钱打点。”
沙向彪听三根指说出这番话来,面子上过不去便要发怒,被沙云豹暗手阻住朗笑道:“银钱好说,只要兄弟探来消息,沙某绝不亏待。”沙云豹知他有心勒索,要些好处,不过说的倒是实话,毕竟事与城主浑图二弟突勒有关,少不了要用钱办事。沙云豹说着,从怀里掏出十几粒金米,足有二三两重,塞到三根指那只剩三根手指的油亮脏手里。
三根指见了金米,比见了亲爹还亲,脸上笑容灿烂,语气亦亲近起来,对沙云豹道:“小弟人认得一个人。此人家累世做城主浑图的仆役。虽没什么能耐,却对城主堡了如指掌。想您这女儿女孙母女这事和二爷突勒有些关隘,必是藏在城主堡某处了。我等这便去找这人问他一二。”
沙云豹听了故意蹙眉问:“此人可靠么?”
三根指用他那仅剩三根手指的手掌拍着胸脯道:“老哥放心!这人也是个烂赌的。欠我几十个大钱没钱还,我要他做什么他便会做什么!”
沙云豹呵呵笑道:“好!那有劳贤弟了。事成之后,少不了老哥的一份心意。”
话说到这,沙向彪与沙云豹、三根指二人分往各处。沙向彪去城门值守,兼密切注意过往行旅。沙云豹跟着三根指雇了辆骡车,径往城主堡而去。一路颠簸,人迹罕至,一个时辰才到城主堡门前。原来这城主堡建在外城依山傍水处,攻难守易,乃是防卫之城。
车夫乡野村民,见不得市面,不敢久留,惶然要走,沙云豹给足车夫车脚钱将他开发走,二人便驻在城主堡门前。门前立着两个持刀武士,状貌十分威武。三根指向沙云豹要了十几个大钱上前陪笑搭讪,说要找瘸五,顺便塞给两个守门武士一人一把大钱。武士见到好处,眉开眼笑,一人推门进了城堡,一人与三根指说笑,尽是赌博下注的烂事。不多时,那进去的守卫出来,和三根指及同伴一起聊那些赌博的烂事。几人聊得十分快意,并不理会沙云豹。
沙云豹求之不得,趁这空当,仔细观察这城主堡。仰头望去见城主堡依山傍势而建,规模宏大,气派非常,却一叶障目,不能窥探城主堡全貌。
又过了半个时辰,才见城主堡大门打开,走出来一个瘦高细眼秃顶上等仆役打扮的瘸子。他一拐一拐下了台阶,见到三根指马上陪着笑脸,眼里却紧张害怕,脸上直冒冷汗,讪笑道:“三爷,如何有空来找我?”说着,抓住三根指的手使劲力气将他拉到城主堡门前一旁无人偏僻处。那两个守卫见了并不理会,任由他们二人行事。
沙云豹跟上二人,上前去施礼道:“是老哥我有事相求,托这位贤弟打探一二。”
瘸五并不理会沙云豹,拽着三根指急道:“三爷,我欠你的钱容我几日,我卖些家当好还你。”
三根指面露鄙夷,一口腥黄浓痰啐到瘸五瘦脸上,辱骂道:“你个瘸奴,老子稀罕你那几个臭钱。今日这位老哥来寻他被拐的女儿女孙,你这狗奴要是知道,便和老哥说了。说的有些用处,老子便不要了你的钱!”
瘸五这才转过脸看向沙云豹,犹疑道:“不知老哥要打探何事?”
沙云豹便把先前对三根指说的那套话重对瘸五说了一遍。
瘸五听了脸色大变,颤声哭哭唧唧恳求二人道:“您二位爷饶了我罢!你二位是我再生父母。城主大人要是知道我里通外人泄了城主的大事,定会扒了我的皮!”说罢,瘸五竟跪下来给沙云豹和三根指磕头如捣蒜。
沙云豹听了,心中大喜,看来这瘸五知道些冷青云女儿女孙母女二人的事,只是如何让他开口、替他办事,便要看三根指的手段了。
三根指冷笑一脚踹在瘸五的瘸腿上,瘸五哎呦一声跌在地上,涕泪交流不住磕头恳求三根指放过。
三根指哪管他,恶狠狠道:“你这狗瘸奴!城主老人家家法甚严,我这就去告知管家老爷,你烂赌成性,欠了好多钱。城主老人家也要扒了你的皮!”看着瘸五一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惨相,三根指见时机已到,得意洋洋话锋陡转道:“只要你将你知道的说与这老哥,老哥有的是钱,叫你死心塌地为老哥办事。”
沙云豹趁热打铁道:“这位兄弟,老哥我寻女心切,不计较银钱,只要你肯相帮,定少不了你的好处。”说着,便从怀里逃出十来颗金米,俯身塞到瘸五手里。
瘸五见了金米,眼里犹豫不决,却被三根指用那三根手指抢了去塞进腰里,啐道:“瞧这老哥手上大方,你要识相便说出你知道的。”
瘸五听了,拄起身子起来,对沙云豹道:“昨日,是有一对母女坐着囚车进了城堡押入了地牢。适才被城主提去内堡,不知做什么。”
沙云豹向前拱手拜道:“谢贤弟告之与我,在这有礼了。还请贤弟再打探些消息,老弟必有重酬。”
三根指听了瘸五的消息,又见沙云豹愿出重酬再买消息,铜铃大眼骨碌乱转,现出不易察觉诡秘冷笑。
瘸五听了沙云豹的话,犹豫片刻,似乎下了决心,目现狠光,伸出一巴掌道:“老哥,五十颗金米,愿听老哥差遣。”
沙云豹笑道:“一言为定!只是眼下,老弟身上金米不多,待我速速回去拿来,贤弟便将消息说与我。如何?”
“好!”瘸五道。二人遂约定了再见时辰,分手各去。
沙云豹和三根指按原路返回,无处雇车,沿山傍林而下。走到半路,沙云豹驻下脚步,对瘸五道:“此事多亏贤弟联络,这里有些金米,还请贤弟笑纳。”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麻布钱袋递与三根指。那三根指却手上一推,冷面道:“老哥忒也小气。三爷我早看出老哥不是寻女,而是要劫囚。老哥胆大包天,敢劫城主的囚犯,这可是死罪。千刀万剐的死罪。三爷与你老哥冒着活剐的死罪,您老哥这点金米便想开发三爷,说不过去罢?”
“哈哈哈!”沙云豹大笑,对三根指的威胁毫不在意,眼观四周,见四下无人,猛然出手,一掌毙杀三根指。事发突然。三根指被劈杀,颈骨断裂,与身子只连着一层皮肉,耷拉在肩上,笑容还僵在脸上,凝固着一副贪婪得色,便死了。沙云豹看着三根指的尸首冷笑道:“早知你心怀不轨,沙某杀你灭口也理所应当。”说罢,将三根指的尸首拖到树林深处,掏出随身匕首刮烂了三根指的脸面,斩断他两手两足扔到远处喂了循着血腥味而来的野狗,又脱下他一身脏衣,搜出金米揣入怀中,抽出火折子,一把火将脏衣烧个干净。沙云豹做事谨慎不留后患,初见三根指德行便决意要杀人灭口,适才见三根指抢夺瘸五手上金米便下了早点灭口的心思。因此停在半路拿半袋金米引他发赖,好寻个借口杀他。亦合该三根指命数如此,他不识沙云豹武学大家,杀他如踩蝼蚁,竟敢在山林荒野无人处要挟他。仗着历年欺压外来乡民逞凶斗狠,无不得逞,没想到今日栽在了沙云豹这个做事不留纰漏的狠人手里。
毁尸灭迹后,沙云豹施展轻功在山林中纵跃,眨眼功夫便回了平民居住的内城,在无人处收拾收拾神色身形径回了宅院禀告郑然诸多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