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图这边与众僚属计策很快议成,军务火急,分别调兵部署去了。
穆云霓骑着飞云率着两千人马疾速行军,沿途风景无暇,一刻不停,卷起百里漫漫尘土,行了半个时辰已然远远看到大风城的一线城墙。再行了半刻,大军逼近大风城十余里处,便见城外方圆十数里开阔地早已摆开战阵,将士数千,战车百余,声势浩大,布阵严整,竟无一丝破绽。阵前几个武将驻马迎风显然已等候多时,两边四面大纛猎猎舞动,上绣二尺见方墨黑’霍‘字。这是浑图的本姓霍惑图的首字。
穆云霓展开雪眸看去,见为首一将,气宇不凡,跨着一匹棕色千里神驹,将袍重甲,长髯虎目,一对剑眉十分醒目。
左千侯久任狼卫副统领,数年前与浑图有过一面之缘,便拍马上前展目望去,对穆云霓道:“尊主,为首那将便是大风城城主浑图了。夜魔蒙巴的嫡长子。”
穆云霓冷笑:“我幼时听祖父说过,大风城城主霍火图·蒙巴父子最擅夜战,家传武艺'影杀'于无星月之夜最占优势,历战鲜有败绩。为何今日在这晴天化日下便敢出战?不可不防!”未等左千侯开口,又沉吟道:“浑图城外布阵以逸待劳,早有防范,为何城中宗门暗桩不报?昨日尚助魅师出城,今日却不见了消息。恐遭了毒手。”
她不由冷哼:“中计了。”
左千侯闻听大惊失色:“敢问尊主,为何这么说?!”
穆云霓问:“那羽信何来?”
左千侯答:“一枝飞箭自密林射来,被我接住。羽信便缚在箭簇上。”
穆云霓道:“这便是了,要是我宗门暗桩,何必如此麻烦,只须乔装见我。却用飞箭报信,定不是我宗门之人。而能做到的,也定是个武艺非凡、智勇双全的人。敢在数千兵马面前射出羽箭,却不被发现。这份胆识和武艺当不下于你。”
左千侯听了,微微有些吃惊,略一思忖,觉家主分析不错,深感思谋有欠周全,沉声道:“尊主所言极是,属下大意了,并未计较何人报信。只因羽信上说浑图囚禁了冷青云独女和他女孙,属下不敢怠慢。才——”
穆云霓打断他,并不怪他:“左门主无须自责,今日不管浑图是否了囚禁了冷召男母女,我宗门亦该经略大风城了。”
左千侯一点即透,难掩喜色,于马上施礼纳首:“尊主宏图大略。”
穆云霓四周察看地形,道路两边荒草野树茂盛繁多,几可淹没骑兵形迹,便下军令:“听令,人马展开三队。盾骑举盾居前,弩骑架弩居中,槊枪骑居后。你与迟虎分率麾下,掩迹荒草中箭形迂回前进,不可泄露锋芒。于敌阵前二里处荒草间摆阵,听我号令攻敌出其不意。”
“喏!”左千侯领命,驰马下去传令与迟虎和各队百夫长。
很快,穆云霓的两千人马变换队形,呈箭簇形迂回逼近大风城。
穆云霓和左千侯、迟虎三骑首当其冲行在部伍最前箭簇尖处。
浑图跨在马上极目望去,见七杀拳宗门数千兵马乌泱泱淹没在荒草见,只见数不清的人头和弓弩盾槊影影绰绰现与荒草间,人数不可察。便忧心对众家将道:“穆云霓的兵马掩在荒草间,如何能知彼取攻?”
老将尔火捋须笑道:“主公勿虑,只要放几百枝火箭,便可将荒草里的兵马烧出来。遣几十个弓马娴熟的弓手迂回潜入荒草便可施放。”
浑图听了解颜大笑:“老将军足智多谋。”
言罢,便叫身旁一员副将速选弓手迂回偷袭荒草间来犯之敌方兵将,副将领命而去。
浑图和尔火岂能料到,他主仆二人这一拙谋早已被左千侯和迟虎二将预料,早遣了百余身手矫健的弓弩手暗暗藏在两翼羽箭射程外的荒草里一并行动,旦见敌方弓弩手一概射杀无算。
浑图畅笑过后,再次极目望去,看见了穆云霓。
见穆云霓跨着一匹奇兽,却是寻常游方女眷打扮,灰袍兜帽,甚为朴素,全不似一神功盖世的女宗主。他不认得穆云霓,便问身旁老将尔火:“我看那奇兽上恐怕便是穆云霓,不过寻常人物,弱不禁风的女流。”
尔火攒眉锁目沉声道:“主公可看见她那对眼睛,雪白无瞳。正是穆云霓无疑。四十年前,老仆和老城主游历神都听过一个传说。无妄州有一女神仙年近百岁,容貌却比十六七岁的妙龄女郎还要年轻。天下绝色。平常以面具遮面,只露一对无瞳白眼,甚为可怖,却没有人见过她的真实容貌。这无妄州的女神仙便是穆云霓的授业恩师。今日见了,果真如此。”
浑图侧目问道:“一对无瞳白眼有甚可怕的!我见她弱不禁风,不过修习长生不老的奇功,未必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她的本事夸大了。”
尔火不答,似乎依旧沉浸在对几十年前往事的回忆里:“老城主年轻气盛,听了这一传说,欲睹绝色佳人,便要去寻这女神仙。凑巧的是,她来神都信王府作客。不曾想却惹来天大祸事。怀德大君仰慕其名,三番五次请她入宫。她竟不理。怀德大君知其不可,便不强求。可废太子祁真因她傲慢,损了皇家威严,怒火中烧,便带了几个宫人闯入信王府要拘她入宫面君。没想到,却被这位女神仙戳瞎了双眼,废掉一身经脉,废作废人。”
浑图冷笑:“那又如何?”
尔火叹道:“主公可知,废世子祁真乃是冷青云的授业恩师,风雷功远胜他的徒弟冷青云。废世子祁真不败,怕那冷青云也不会接过他那一宗的衣钵,更不会成为武宗之首。据说,废太子废后,怀德大君夺了他的嗣位。他身废心残,抑郁而终。临死前嘱咐冷青云不要复仇,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那女神仙。这一段往事早已湮灭在岁月的尘埃中了。”
浑图听了冷汗涔涔而下铁青着脸不语,心怀恐惧地望着一点点逼近的穆云霓和她的部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