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看着插在他胸口的短刀，再看苏弈，眼里有不甘心、不可思议，更多的是对生之向往，死之懊悔。
然而人命的消逝也无法阻止这险要关头。
黑石整个身体的重量和前冲的力道全都落在白洛的身上，往白洛整个压下来。
这时黑兰也不消停，手中暗藏的袖箭再次启动，慌忙之中她也不针对苏弈，而是就近对准白洛。
小郡主和白洛靠得最近，大喊着让黑兰住手，让白洛小心。
但没有用，也来不及。
黑兰的袖箭咻一下射出来。
这个距离，别说此时还处在就要滑落万丈雪渊的时刻，就是有所准备也无法闪避。
也是噗的一声。
这声音使得这短暂到不能再缩短的时刻定格下来。
小郡主瞪大了眼睛。
苏落衡在那边望尘莫及伸手。
当画面再动起来，从黑兰的眼睛看，看到的是竟是苏弈的肩膀。
苏弈背对着她，正对着白洛。
黑兰射出的暗箭插在苏弈的肩膀。
如果不是苏弈挡在中间，这根暗箭就会射中白洛的眼睛，或者额头。
白洛近距离看着苏弈，在某个瞬间发现苏弈强忍剧痛的表情，只有一刹那。
白洛正要开口，苏弈已经抓住他的手，且向苏落衡道：“护着她（小郡主）！”
那么他自然护着白洛。
因为他看了脚下的路，准确来说已经没有路。
要掉下去了。
如果不能挽回，苏弈起码要在不堪设想之前做最大的挽救。
于是苏落衡从那边冲过来抱着小郡主，企图用身体帮小郡主做一个“垫子”。
同样苏弈也将白洛拉过来。
黑兰这时也不可能再有其他动作，后面那些匈奴士兵急匆匆冲过来，却不敢用自身性命犯险，谁还能来救黑兰？
她便也随着一同掉下去。
幸运的是黑兰足够狠心，她将黑石的尸体抢过来，用来保护自己。
卓达尔木圣山绝顶便迎来一场惊绝的冒险。
这些人从另一边爬上来，又从另一边掉下去。
千百年无人翻越的圣地，以这样的方式打破宁静。
下方是一眼看不到底的雪渊，坠落的终点是苍茫和未知。
白洛看见的是苏弈和四溅的雪沫，听见的是呼啸而过的风，和他们身体划破积雪的声音。
这种时候，苏弈还能保持他那副一成不变的表情，而和白洛说出关于对错之言。
苏弈说：“李容若赢了。”
白洛：“……”
苏弈在争辩，在告诉白洛他对李容若的判断没错，他们走到这一步，都在李容若的算计之内。
他的死，换来李容若的对。
李容若将代替他和燕王成为燕北之主，手握燕军和弈军，普天之下无人与他抗衡。
而白洛不过是他引苏弈上当的诱饵。
这么看来，白洛才是苏弈唯一的弱点。
这是苏弈的判断。
是真是假，白洛已不想争论，如果从遇到李容若那一刻直到此时此刻都是预谋，人心险恶如斯，真情凉薄如此，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留恋？
如果从帝京到燕北只是奔赴一场阴谋的盛宴。
如果这次旅途是人心终结。
如果一切就像这积雪深寒。
如果李容若是伪善。
那么白洛的所作所为宁可化作一场镜花水月。
宁可什么都没发生。
宁可你我的相遇，是众生匆匆一瞥，是擦肩而过，从此两不相见，各生欢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