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十一年的最后一天,除夕夜,罗嘉终于启动了鲲之灵玉盘。玉盘上长长短短的指针缓慢转动了一阵后,最终定格了。如寄化成的小鱼儿在玉盘中一跃而起,洒下一道银色的光柱。
小百、小天和无名早就进了琉璃心,那里面还有他们刚从临安闹市救出来的岳云。小百已经给岳云服了天元丹,这会儿他刚刚恢复了呼吸,但他在狱中受刑极重,筋断骨折,浑身是伤,还在昏迷之中。无名给岳云敷了伤药,要等他醒来再给他继续治疗。
罗嘉把琉璃心挂在脖子上,走进了银色光柱。
出口处还是一片白雪皑皑,罗嘉看看周围,觉得自己压根就没离开过原地。
“如寄,这里还是思归峰吧?”
“对啊。”
“那时间呢?”
“一九六九年七月。”
“我该怎么把琉璃心交给那个人?”
如寄不说话了。罗嘉明白了,这是个关键的点,如寄不能提醒自己,否则可能对未来会有不好的影响。
这个人在哪儿呢?罗嘉思考着,肯定不会在思归峰上,这里人类是轻易上不来的。应该就在附近,要不然逻辑上说不过去,如寄也不会莫名其妙地把自己投递到这里来。他定了定神,将自己的神力逐渐一圈圈外放出去,查看周边是否有人类的行迹。
不管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天山群峰都是杳无人烟。罗嘉用神力像雷达一样仔细搜索着,他看见了雪岭云杉,看见了雪莲,也看见了雪豹,就是没有找到人。
罗嘉沉住气继续搜索。他现在已经到了归玉诀的七层,神力丰沛之极,像一张大网般无边无际地撒了出去。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听见了机械转动的声音,是从远处一座大山中传来的。罗嘉收回其余方向的神力,专心向那个方向探索,这下他听得更清楚了,那是直升机螺旋桨的转动声。
“果然有人。”罗嘉心里一阵欣喜。他马上向那个地方飞去。
大山脚下停着很多军车,地上扎着军用帐篷,中间的指挥中心附近搭着一个巨大的雷达,几架直升机在空中盘旋。灯火通明的,罗嘉不好靠近,在空中远远地观察着。
“是到了军营吗?不过现在是晚上啊,夜里还要训练?或者是一次演习?”罗嘉思考着。他担心被雷达扫到不敢近前,只好再次外放出神力,探索大山中是什么情形。
他很快看到穿着迷彩服的年轻军人两人一组,手里拿着绳索、匕首什么的,在山中寻路潜行。
“明白了,是侦察兵的训练。”罗嘉突然想起了叶范和战友顾浩宁曾讲过的那次训练故事。这下他有目标了,要找到年轻时的叶范,他就是把琉璃心带回李家村的人。罗嘉感到眼眶发热,也许冥冥之中真有天意吧,他终于离回家的路不远了。
有了明确的目标,下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罗嘉本来就对叶范很熟悉,很快就循迹找到了他和顾浩宁所在的那个沼泽。叶范正背靠着大树坐着,把迷彩服的拉链拉到下巴,帽子也盖得很严,这样可以抵挡一下夜里的寒意。顾浩宁睡在不远处的地上,一只鳄鱼正探头探脑地从沼泽中伸出头来。
时间紧迫,罗嘉马上用神力将叶范提出了大山,带到了思归峰上。迦楼罗王用最后的神力凝成的那颗琉璃心,还好好地保存在这里。
罗嘉用手在那颗琉璃心上轻轻一擦,点起了一小团金色的火焰。
年轻的叶范穿着大头军靴,从雪地里挣扎着走过来,靠近那火苗取暖。罗嘉说了声:“您来了,那就拜托了。”叶范一怔之间,罗嘉已经悄悄把琉璃心放进他的口袋,又把他送回了原来的沼泽边。
“好了,终于完成任务了,下面该怎么……”罗嘉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眼前又出现了那熟悉的彩色光晕,光晕中一幕幕画面飞速从罗嘉眼前掠过,就像电影中的快镜头:
叶范背着顾浩宁走出了大山,在部队医院养伤。他从部队复员去了清泉镇拖拉机厂,和李建华谈恋爱,在李家村办酒席结婚……最后的画面是在一个低矮的竹筐底部,四周都是粗大的竹条,很多毛茸茸的小鸡挤在一起。叶琳红扑扑的小脸从竹筐上方出现了,她扎着两根小辫子,小胖手上还举着一支麦芽糖。从筐中往上看,叶琳是那么的高大。罗嘉笑了,琳琳,那时候的你真可爱!他奋力往上一跳,被叶琳的小胖手捞住了。
罗嘉被光晕裹挟而去。这一次直接回到了上次樊天施法的那个小岛上。
“太好了,总算回来了,快去找那个传送阵。”罗嘉往来时路奔去。
“还找什么,樊天被传回了天界,他在穿梭时空时留下的任何痕迹都不存在了。”如寄被罗嘉拖着跑得跌跌撞撞的,气急败坏地说。
“啊,那怎么办?”罗嘉不知所措。
“飞回去呗,你忘了吗,这是在地球上。你都修到归玉诀七层了,飞得比声音还快呢。最好晚上飞啊,小心被当成UFO打下来。”
罗嘉就算归心似箭,也只好暂时停下了脚步,急得四处转圈。
“别转了,转得我头晕。”如寄说:“马上天就黑了,求你!求你别再转了!”
罗嘉把如寄扔进琉璃心,自己继续转圈。他那天匆匆离开家,只是想查看一下那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是哪里来的,没想到会被传送回云山,更没想到会回到过去。离开叶琳和元宵已经足足三百多年了。虽然修炼的日子过得快,可只要稍微分点神,他就会想她们想得心里绞痛。
好不容易等到太阳从海面上落下去了,罗嘉马上就起飞了,这天晚上,不少天文爱好者都觉得观察到了一颗新的彗星,这彗星还是金色的。
罗嘉冲进家门的时候,叶琳也刚刚从车库里出来,她忙了一天,想先换套宽松的衣服,再去李建华那边吃饭接儿子。青翼和七对跟在后面。
看着三百余年不见的爱人,罗嘉的心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他无数次回想过叶琳和他们的家,眼前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门廊前的灯亮了,罗嘉记得这灯还是自己选的,玉兰花瓣形状的灯罩里射出温暖的光,照亮了门前的路。叶琳的头发被风吹得稍微有点乱,她用手指把一缕发丝别到了耳后,看向罗嘉的目光很温柔,饱含着两情缱绻的脉脉情意。院子里种了一棵香樟树,叶子绿油油的,风中传来清新的草木味道。
罗嘉快步上前紧紧抱住了叶琳,不住亲吻着她,他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叶琳:?!
青翼:我赶紧走开?
七对:真不害臊!
叶琳推都推不开罗嘉,她刚想说什么,又被罗嘉堵住了嘴。
罗嘉把琉璃心扔给了青翼,吩咐道:“到隔壁说一声,我们不过去吃饭了。”就把叶琳拦腰抱了起来,直接抱上了三楼的卧室。
“你这是干什么!”叶琳好不容易有个空隙质问罗嘉。
“我想你,琳琳,实在太想你了。”罗嘉的手轻轻颤抖,他控制不住自己汹涌而出的情感。
“昨天不是才……唉,罗嘉你不要这么赖皮!我还没吃晚饭呢!”
罗嘉紧紧抱着叶琳,就是不放手。
夜里叶琳饿得头昏眼花,跌跌撞撞地下楼来找东西吃。冰箱里只有早晨剩下的葱油饼,叶琳塞进微波炉中转了,葱香味飘了出来。
罗嘉跟屁虫一样下了楼,也拿了块葱油饼吃。
“真好吃,还有肉末呢!”他激赏不已。
“这不就是妈妈特意给你做的吗?早上你还吃了一个呢。”
“噢,对啊。”罗嘉想起来了。
“我去把元宵抱过来吧。”
“现在是夜里三点半!”叶琳怒了,“你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怎么突然变成神经病了?”
“明天再说,我先去抱儿子去!”罗嘉唰的一下就没影了。
叶琳满腔愤怒,把剩下的葱油饼全吃了,一个也不给这神经病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