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然在8：30的时候进了场，最先开始的比赛项目《极限领域》——参杂了暴力和极限运动元素在内的竞速游戏——已经完成了首轮比拼，四个洲际赛区的代表已经确定了第三四名的队伍，接下去就是冠军的争夺赛。
程然等了一会儿，没等来比赛开始，倒是窝在VIP区的座位上犯起困来。
又等了几分钟，她干脆扯了帽子帽子搭在脸上，睡觉。
于是当华中两大俱乐部——Mobe和C.G.——坐上他们的选手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时间还早，VIP座的观众都还不急着出场看比赛，零零散散地坐着。而在选手席后的一小块无人区中……最靠近选手席的那一排，坐着一个藏在阴影里，气场沉默诡异，偏偏不容忽视的人。这人在偌大的嘈杂体育场里，用帽子挡住脸，一动不动，姿势安然，叫人一眼就能看出她在……睡觉。
走近了，众人才看清楚是个女的，她的前排正是Mobe俱乐部的席位。
两个俱乐部一言不发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总觉着那个人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而——
程然眼睛闭着闭着，总觉得侧前方有一道视线若有若无，于是抬手挪了挪帽子，露出半只眼睛，淡淡一撇。
——这不是C.G.的……
她的目光准确地落在某个正别扭着的小孩身上，不是正太又是谁——她看他装作什么都没干的样子，懒懒动一动眉头，让帽子回到原位。
又过了一会儿，《极限领域》决赛结束，紧接着是《黎明之战》的半决赛场，5/5塔防游戏，Mobe俱乐部的拿手好戏。
程然前排有人站了起来，经过她身旁，很快有小声的对话传入耳中。
“沙拉姐，你觉得Twins他们能赢么？”刻意压低的声音，但逃不过程然的耳朵。
“为什么不能？”女人的声线完美地阐释了“御姐”的概念，程然脑中自然而然地浮现早上在瑜伽房中见过的大波浪美人儿。
“……我看昨天Twins拿到选手名单之后……脸色一直不大好……”
“你什么时候见Twins失手过？别瞎担心了，只是有点私人恩怨。”
场内游戏音效进入倒计时。
程然不动声色地正了正坐姿，把帽子戴回头上。Mobe战队第一场，对手来自格朗，没记错的话，他们是去年12月份洲际联赛的冠军。在此之前Mobe已经两次连冠。两队在洲际联赛的账单上可以说是不分上下。至于“双季杯”，上一回两队碰上还是两年前的事，但硬要论强弱……只能说Mobe同奖杯更有缘一些。
还有这个Twins，没什么印象，估计是这两年才崭露头角的新人。
正中央的巨型离子显示屏已经进入游戏界面，四处都回响着“锵”的一声音效。
程然难得集中了点儿精神，手肘撑在前一排的椅背上默默地看着。现场解说清晰而又快速的声音充斥整个场地，接连不断的英文听得人热血沸腾。
仿佛是打开了接受外界信号的开关，程然这时候才被赛场里的欢呼、激情狠狠震慑。此时的VIP座已经有越来越多的观众坐了下来，普通座位早就人满为患。每个人的眼神，都是炽热的、疯狂的。充满了崇拜、喜悦、期待以及……光亮。
这里的每个人都很鲜活，精力旺盛。
程然恍惚间觉得自己同他们隔得很远，但下一秒就有人在她身边坐下来。没坐多久，喝彩着又站起来。她抖掉鸡皮疙瘩回身一看——Mobe三杀了！
这可是国际赛事！才开局没几分钟，怎么就连击了呢？
程然一愣，屏幕上出现一个Mobe战队选手的特写，令人在意的，是他的手速……
早就爆两百五十了，还在保持——
下一秒，四杀音效响彻整座体育馆，解说连忙调出画面：人头四比一……
这怎么可能！
“天呐！我没看错吧……是秦神——”忽然有狂喜的声音炸响在耳边，“呜呜呜……太感动了……不愧是我秦神风采依旧不减当年啊呜呜呜……”
“Shutdown——”
镜头一转，屏幕上出现来自格朗选手自信、充满挑战的笑容，然后是所谓“秦神”挑衅的一眼——为了比赛转播效果，参赛队员使用的3D游戏眼镜的外壳是可以根据设置自动调节为透明的，这使得参赛者的神情可以被外界的观众清晰地看到——眼镜中的光亮淡淡映在他眼底，场面一度沸腾。
程然伸手揉了揉耳朵，把帽檐拉低了一点儿，在满场喧哗中静静看完比赛，然后不紧不慢地走出场外。
“滴。”
自动售货机售出饮料的声音暂时压过了场内的呼声，也转移走了程然的注意力。
深邃、沉稳而有力。
四目相对的瞬间，程然的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印象。
男人抬手勾掉易拉罐的拉环，直立的身姿挺拔，气场内敛而不是震慑。他的目光一触即离，下巴扬起一条霸道的弧线，喉结野性的上下滚了滚，往一边靠了墙。
程然上前刷卡，穿过激活的光幕抓出其后的矿泉水，随着“滴”的一声走到售货机的另一侧，塞上耳机，喝水，走神。
然后感受到了手机的震动。
她随手划出离子屏：
方梓铭（社长）：@程然（山鬼），科大找了老朋友要和我们再打一场，姑奶奶您啥时候回来？
林西（林夕）：我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
陈东东（风驰）：你什么时候耍大刀去了？
林西（林夕）：这不是重点。
林霖（而后乃今）：【游戏截图】
……
群聊一发不可收拾，程然的手机开始嗡嗡嗡震个不停……
程然（山鬼）：明天回去，你们不用上课？
瞬间寂静，良久，终于有了回应：
林西（林夕）：尊姑奶奶的命。
……（一众“+1”）……
“想什么呢？”
程然刚收好手机，背后就传出了女人关切的声音，让她第一时间认出是早上那个大波浪美女。
安静一会儿后，程然的耳机向来寂静，轻而易举地听见女人说：“……如果那个位置上是你……这场比赛结束得更快吧。”
程然看了看表，准备离开。
“不在其位。”
程然的动作停顿——下半句自然出现在脑中：不谋其政。
这回答里暗藏的情绪委实让人不太舒坦。
程然抖掉隐隐泛起的鸡皮，回到VIP座上。场内还在休场，第二个赛区的《火线精英》也在热场阶段。程然等了几分钟，认命地把帽子往脸上一扣，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