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晴捂住了嘴巴，尽管竭力压抑依旧控制不了颤动的肩膀。
她只能转过头去，让泪水在几人看不见的地方肆意。
“突然闯进来的两个人，让他很慌乱，很害怕。习惯了的安静世界，在他的不安中越离越远。他的宁静被打破，一直藏着的秘密也被揭了出来。”
“多么、任性的人啊，可是，他却发现，自己慢慢的习惯了这两个人的存在。他们一起玩闹，一起冒险，一起经历了好多好多。”
“他已经……不再留恋那个黑暗的茧，不再想要把自己封闭起来。”
“他喜欢大家在一起的日子。一起玩一起闹一起笑……”小希城带上了哭腔，微红的眼睛闪着点点泪光，“我最喜欢和大家在一起了，最喜欢，最喜欢了……”
木木“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木木也是，木木最喜欢和大家一起玩了。以前除了南南，都没有人会跟木木玩……木木喜欢和大家一起玩过家家，木木还想和大家一起继续金背大环刀他们的故事……还有好多，好多关于他们的故事。要演好久好久，一辈子都演不完的！宁宁、宁宁……”
木木扑到林婉宁身旁，死死抓住林婉宁的手，痛哭流涕。
“宁宁你不要离开木木，我们还有好多好多故事要接着演下去，我们、我们还要去接熊先生回来。木木和熊先生说好了的，等宁宁好了之后大家一起去接它回来……庙里那么黑那么冷，他一定会很害怕的……”
林婉宁眉毛微微蹙起，又很快舒展开。
“木木，这样哭会很难看的。”她掏出一方手帕，浆洗过的花纹上还印着些血迹。
轻轻擦干净木木哭成花猫的脸，她呼了口气。
虽然只是这样轻的动作，林婉宁的额头也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小希城忙也掏出来手绢，粉红色的绢布还携着淡淡清香。
“婉宁姐姐，”他把手绢递给林婉宁，边扶住那柔若无骨的身子，“坐下歇一会儿吧。”
林婉宁看着那块手绢，忽然笑了出来。
“这块手绢的颜色，和你真不怎么搭。”
小希城偏过头去，耳根萦着一抹淡淡的红晕。他扶着林婉宁坐下，细心的擦拭林婉宁额头的汗珠。
“真是对不起，”林婉宁说道，“明明应该大家一起开开心心玩的，结果因为我……”
“不要道歉！”小希城蛮横的打断她。
“不要道歉，”他咬住嘴唇，又重复了一遍。
林婉宁没有再说话，安静的由着小希城为她擦拭。
哭哭啼啼的木木也止住了声音，静静的站在林婉宁身边，低着头看脚尖。
一时间，派对陷入了沉寂。
“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啊？”林婉宁扯开一抹温柔的弧度，“派对应该高高兴兴的玩才对啊？”
小希城扭过头去，用力的抹了把眼睛。
“高兴、高兴的玩！”他竭力压抑着情绪，挤出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来。
“我拜托玛丽婶婶准备了很多点心，”小希城扯着笑脸，微有些哽咽，“大家要开、开心，多多吃。”
“是嗯，”胖墩儿表率似的点点头，抓起点心往嘴里塞。泛着苦涩的舌头品不出来点心的味道，他竖起拇指，胖胖的脸上挂起笑容，“好吃，真好吃！”
他从来没觉得，吃东西也会这样让人痛苦。
看上去是那样诱人的点心却像苦涩的药汤一样难以下咽。
一直在奇怪为什么奶奶能面不改色的灌下去那么苦那么难喝的东西，现在他却大概能明白一些了。
所有的若无其事，大概都是彼此的心照不宣。
“咯咯咯。”
小男孩机械般的嚼着话梅糖，那让他偏爱的口味如今也失去了兴趣。
大概，他是再也找不回当初的那个味道了。
还有那个微笑着递话梅糖给他的女孩。
存在于记忆之中，本身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
因为，再也不可能见得到。
林婉宁柔柔的笑着，尽管每一秒都要比之前更虚弱，浮着病态的酡红的脸却显的很安宁。
她看过大口大口塞着点心的胖墩儿、慢慢嚼着话梅糖的小男孩、低头看脚尖的木木、挂着难看的笑容、咧着缺了一块牙齿的嘴巴有些说不上来的滑稽的小希城，最后落在依旧扭着身子肩膀微微颤动的林婉晴身上。
“小晴，”她轻轻的唤了一声。
林婉晴颤抖着的肩膀停住了。她用力的吸了下鼻子，转过身来。
微肿的嘴唇勾起一个笑容，她略有些沙哑的说道。
“宁宁姐，你叫我吗？”
林婉宁看着她，柔柔的目光像浸在水中的月亮。
她直直的望着林婉晴，过了许久，嘴唇微微翕动着，无声的说道。
“对不起。”
林婉晴鼻子一酸，用力的咬紧了嘴唇。
“希城，”林婉宁轻声唤道。
小希城忙点头。
“婉宁姐姐，我在听。”
林婉宁转过头，盯住小希城的眼睛。
她很认真的说道：“我喜欢你。”
小希城有些开心有些无措：“婉宁姐姐，我……我也喜欢你呀，喜欢和你、和大家在一起……”
林婉宁摇摇头：“你知道的，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
小希城沉默了下，脸上无措的表情慢慢坚定下来。
“你是在用这种方式，最后跟我道别吗？”
他低低的说着，带着哭腔。
“那我不喜欢你了！”
“我最讨厌你了！”他盯着林婉宁的眼睛，一字一句咬的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任性的闯进来，又任性的要离开。我讨厌你，从一开始就讨厌你！一直讨厌你！最讨厌你了！”
林婉宁看着笃誓一样的小希城，突然笑了起来，像是彻底放下心来。
“真是个笨蛋，”她小声的说了一句，又扬起笑容，“希城，不能这样狠心的拒绝掉女孩子啊。让女孩子失望，可不是男孩子该做的。”
小希城咬着嘴唇，似乎在哭又似乎在笑。
“我会记住的，”他轻声说道。
只是，林婉宁已经听不到了。
他看着安静的像睡过去一样的林婉宁，小声的，怕吵醒她一样低低的哭了起来。
……
林婉宁最终葬在了S市，虽然林爸爸林妈妈坚持要带她回去，但她还是留在了这里。
而小希城，则在第二天，跟着楚爸爸楚妈妈回了楚家，没有向任何人告别。
“妈妈，”望着窗外，小希城喃喃道，“人生总是这样痛苦吗？还是只有小时候是这样?”
很清楚小希城在等什么的楚妈妈叹了口气。
“总是如此。”
她揽住小希城，轻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