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大家平安夜快乐！”
冯昭昭关掉电脑，匆匆忙忙地洗了一把手，从衣柜中挑出一件白色羽绒服披在旗袍外，迅速地走下楼。
十分钟之前，周铁衣就已经在楼下等她了。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这是两人近日来第一次私下接触，冯昭昭生怕自己迟到太久，会让两人刚刚有所缓和的关系再生变化。
她实在摸不准这位年轻影帝的心思。
“没关系，是我来得太早了。”
周铁衣穿着黑色毛呢外套，衣领处的白色衬衫挺括显眼，绅士气度十足，仿若踏着月色而来的王子。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似乎是因为开着车窗而被夜风吹乱的，这让他凭空多了几分年轻的狂野，再不是那个白日里中规中矩的像个老干部似的禁欲系熟男。
他彬彬有礼地为冯昭昭拉开车门，然后回到驾驶座，在夜色中缓缓行驶，直奔剧组聚会所在地。
“你学画画，学了多久了？”
冯昭昭上车之后，基本上一言未发。她实在不知道该和周铁衣说些什么，两个人搭戏这么久，她其实和他一点都不熟。
周铁衣的这句话，总算打破了一室的沉默。
“不记得了，”冯昭昭笑笑，“大概是从会用筷子开始，就能拿笔了。”
“怪不得。你真的画得很好。”周铁衣目不斜视地开车，语气轻缓，似乎很有攀谈的兴致。
冯昭昭自然不会不给他面子，她谦虚道：“说不上好，就是手熟吧。画得多了，手上有感觉，能画得像而已。倒是没有外人看来那样复杂，有点像是一台人工复印机那样，有形而无神。”
周铁衣这时才侧头看了她一眼。
冯昭昭说话时嘴角弯弯，梨涡若隐若现，白色羽绒服的领口处，有几簇密密的狐狸毛，将她洁白的脖颈包裹其中，比起直播时的狐媚性感，多处了几分俏皮之色。
周铁衣收回目光，心中萦绕多日的疑惑依旧不得解。
明明还是一模一样的外表，怎么会给他截然两种不同的感觉？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冯昭昭？
“能够做到形似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很多人连复印机都当不了。光凭这一点，你就已经比这世上的大部分人做得都好，比如像我这种，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摸过画笔的人。”
这是在夸她吗？
冯昭昭有些受宠若惊。不是说她妄自菲薄，觉得自己担不起影帝的夸赞，只是这是两人认识之后第一次，周铁衣明确地向她发出友善的信号。
“每个人擅长的方向不一样，”既然影帝夸得如此有诚意，她也不能落人后：“你可能不太会画画，可是，在演戏这方面，我和你之间差着起码十个周星星。你是天生的演员，浑身上下都是戏。你知道吗？你拿到影帝的那部电影，我看了不下十次，每一次都会有新的感悟。怪不得网上很多网友都在说，‘周铁衣之后再无胡森’。你确实当之无愧。”
“胡森”是那部令周铁衣称帝的电影中的男主角，当年凭借这一角色，周铁衣一举斩下数个电影节最佳男主角荣誉，风头一时无两。
周铁衣没想到冯昭昭竟然对他如此推崇，这让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他和冯昭昭相识的经过。
他的心中更加迷惑了。
两人很快抵达了钱柜KTV。
剧组人大部分都在，等看到周铁衣和冯昭昭进入包厢后，立刻有人起哄：“男主角和女主角都到齐了，就等你们了！来来来，你们两个先来合唱一首吧！”
“好啊。”
周铁衣非常爽快地应道，然后侧头看向冯昭昭，微笑：“你最拿手的是什么歌？”
陆真真陆律师会写字，会画画，会弹琴，会刺绣，还会打毛衣……
但是唯独不会唱歌。
她微微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小声地道：“没有，其实，我并不会唱歌……”
周铁衣根本就不相信，他以为她在谦虚：“没事，我唱得也不太好。我们不是专业歌手，都是随便唱着玩的。”
周铁衣觉得，像冯昭昭这样的年轻人，不说是整天泡在KTV里面吧，但是最少也是常客，怎么可能不会唱歌呢？她的声音这么好听，歌也一定唱得很好。
冯昭昭知道她现在不能拒绝这个提议。连影帝都如此亲民没有反对，那她这个新人有什么权利耍大牌不合群呢？
可是，她真的一首歌都不会唱啊……
“随便吧。”冯昭昭有些无奈。
反正，无论选哪首她都唱不好……
周铁衣想了想，让同事帮他点了一首JJ的《小酒窝》。
当明快的前奏响起来之后，周铁衣将麦克风递给冯昭昭。
冯昭昭此时已经脱下了羽绒服，露出里面直播时穿的粉色旗袍，凹凸有致的身材被完美地勾勒出来。
“尤物，尤物啊……”田杰坐在人群中，双眼发光地直直盯着冯昭昭，一边喝着酒，一边喃喃自语。
他见过的美女太多，唯独冯昭昭，是他见过最天然，也是最能勾得男人心痒难耐的女人。
他的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酒意有些上头，他觉得胸中一片热气蒸腾，恨不得立时将冯昭昭揽过来，压在身下恣意疼爱。
站在大屏幕前的冯昭昭，神情紧张地盯着台词，在心中提前过了一遍女声部分。
“我还在寻找一个倚靠和一个拥抱，谁替我祈祷，替我烦恼，为我生气为我闹……”
周铁衣将麦克风移开，最冯昭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冯昭昭心中忐忑，轻声唱道：“幸福开始有预兆，缘分让我们慢慢紧靠，然后孤单被吞没了……”
声音甜美，节奏和音调把握得刚刚好，作为一个业余人士，冯昭昭唱得相当不错，可以说在平均水平之上。
周铁衣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连冯昭昭自己都有些意外。原主除了长得绝色美艳外，没想到声线和乐感也这么棒。
她真的是捡到宝了。
两人和声的部分，出乎意料地有默契，高低轻缓，简直不能更完美。
一曲完毕，包厢内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昭昭真是深藏不露啊，下次你的直播节目可以换成唱歌啦！”
“铁衣你原来唱歌这么好听啊！早知道我们就不请田杰，直接让你来唱电视剧原声就好啦！”
恭维声和起哄声不断，大家闹着让他们两个再来一首，最后还是周铁衣主动喝了一杯红酒，这才让众人不再抓着两人不放。
冯昭昭前世很少参加这种集体活动，有时候，连律所的年会她都只是露个面后就离开，像今天这样一群人聚在一起，又唱又闹的机会，实在罕有。
她以为她会不习惯，会不喜欢，但是，事实上，这样的气氛，出乎意料地令她觉得温暖。
娱乐圈比很多职业圈更加复杂。再没有其他任何一种职业，可以让人一夜成名，一夜暴富。名利的巨大诱惑，让这个圈子里处处充满了阴暗和现实。想要在这个圈子中混，只有金钱和利益才是通行证，连道德和人性都要往后靠。
可是，在这个圈子中，享受顶级资源和财富的毕竟只是少部分人，大部分人都是处在这个圈子的角落或者边缘，做着不那么光鲜亮丽，也不那么回报丰厚的工作，就好像世界上千千万万的其他个职业一样。
就像剧组里的工作人员，他们有的是场务，有的是道具师，有的是龙套，有的是助理，但是此刻，他们和这些主要演员坐在一起，就像是普通的同事朋友，一起唱歌，一起笑，一起闹，享受着难得的空闲时光，潇潇洒洒，无比舒心惬意。
“昭昭！”
田杰一手拿着一杯红酒，坐到冯昭昭身旁，声音略有些醉意：“来，我敬你一杯！我啊，最欣赏有才华的年轻人，尤其是像你这样，才貌双全，简直就是完美女神的化身！”
冯昭昭正在和一个女副导演聊美容话题，冷不丁被田杰塞过来一杯酒，她下意识地伸手推却：“谢谢，不过，我不喝酒的。”
“红酒而已，只比葡萄汁的酒精浓度多一点点啦，女孩子喝一些没问题的，还可以养颜美容呢！”
田杰热情极了，极力劝说冯昭昭和他干杯，一旁的女导演都有些看不过眼了：“人家昭昭不会喝酒，你就不要为难她了。来，我跟你喝！”
她不由分说地上前接过酒杯，轻轻地碰了一下田杰的杯子，一口气喝光。
冯昭昭感激极了：“冷姐，慢一点喝！”
田杰没办法，对方都已经向他显示空杯了，他也只好先干了这杯酒。
等他喝完，抬眼一看，包厢里哪里还有冯昭昭的影子！
冯昭昭趁着田杰喝酒的功夫，悄悄溜出来，在走廊上缓缓神。
平安夜的KTV，人员爆满，路过的包厢里，不时地传来各种鬼哭狼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今天过得是万圣节呢！
走廊尽头是个开放的小休息区，摆放着一排欧式沙发，沙发两旁树立着五光十色装饰浮夸的圣诞树，小小的水果灯尽职尽责地忽明忽灭，璀璨艳丽，节日气氛浓厚。
休息区内空无一人，冯昭昭刚好可以在这里坐一坐。
室内的喧嚣和热闹不是不好，只是，在田杰将酒杯递给她的那一瞬间，她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本该可以陪着她一起过圣诞节，却又中途变卦消失了的混蛋。
冯昭昭刻意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忙碌而充实，拒绝让自己总去想起宁远。回忆越是美好，现实便越残酷。
冯昭昭盯着闪闪烁烁的圣诞树，心想自己是不是需要再谈一场恋爱，来驱散心头时不时涌上的孤寂感呢？
“昭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