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匆匆赶去正院,只见顾琪正在跟顾若柏和顾若松两人说话,另外一边双生的顾若梧和顾若桐也跟顾珏和顾玥说话,于氏在旁眉眼含笑,丝毫没有紧张之意。
桌上依然是之前的模样,瓜果点心一样不少,还有些狼藉之意。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人从宫中回来的样子。
叶姝扭头看向李嬷嬷,李嬷嬷神色讪讪,低声道:“来传话的是一个脸生的丫鬟,说完就匆匆跑了。”
主仆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明白怕是被人给涮了。
至于这假传话的丫鬟,十有八九是顾琪派过去的。顾琪做出这样的事情,绝对不止是恶作剧那么简单才对,叶姝伸手扶住了李嬷嬷,手指微微用力掐着她的胳膊。
她缓步走了进去,屋中的人这才听到动静,扭头看了过去。
“大姐姐怎么这般快就回来了?”顾琪一脸惊讶地看着叶姝,只眼底的得意还是没能够掩饰下去。叶姝带着有些迷离的笑容,扶着李嬷嬷坐在一旁,这才道:“换好了衣服,怕你们久等就过来了。”
顾琪掩唇轻笑,对一旁的顾珏和顾玥道:“我还当大姐姐怕耽误了老夫人和父亲、母亲回来的时辰,这才如此匆匆呢。”说着,她回头看向叶姝,“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接着行酒令?”
叶姝闻言连忙摆手,“二妹妹且放过我吧,我这会儿还头晕目眩呢。没见之前是李嬷嬷扶着我才能走的直线。”
顾琪见她服软,心满意足地勾了勾唇角,“既然这样,咱们就把东西撤了吧。看这时辰,宫里的酒宴应当也结束了。”她一派从容淡定,若非时不时瞥上叶姝两眼,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叶姝也不戳破她,只一手轻轻扶着额头,脸颊带着不自然的酡红之色,做醉酒未醒之态。
正厅里的瓜果点心撤下去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李氏身边的嬷嬷快步穿过廊檐,道:“老夫人、大老爷、大太太回府了。”
正厅一片混乱,二太太于氏立刻起身帮着顾珏、顾玥收拾衣衫,一旁顾琪也起身由身边丫鬟整理裙摆。所有人都一片慌乱,只叶姝还坐在原处,一旁李嬷嬷着急地叫了她两声,她这才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顾琪瞥了她一眼,唇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李嬷嬷帮着叶姝整理衣衫,低声问道:“你还好吧,能撑得住吗?”
叶姝捏了下她的手,深吸了一口气跟着于氏出了门,与她并排而行的则是顾若柏,他们身后一列顾家女儿,一列顾家子弟,刚走到一半就见卓氏带着顾珝过来。顾珝站在了顾珏后面,卓氏则跟于氏并肩而行。
“我还当弟妹要晚了,还好及时赶到。”于氏勾了勾唇角,对于她无声偏颇叶姝的选择很是鄙夷。
卓氏没有多言,只笑了下跟着一并出去迎接归来的顾老夫人等人。
顾老夫人脸色不是太好,扶着于氏和卓氏的手下了马车,就沉声道:“都免了,先去正厅。”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只谁也没有出声只默默跟在后面。
叶姝最后一点酒劲也因为这异样的反应而褪去。她压着脚步跟在后面,一双耳朵紧张地竖起,听着前方的动静。
顾林华低声道:“母亲也不用太过于担心,昭王身子素来不好,一年里大半年都病着。”
“怎么可能不担心?整个宫宴都被他给毁了,皇上勃然大怒……”顾老夫人说着叹了口气,“好端端的怎么就在拜年的时候直挺挺倒了下去?听闻是发了高热,可那架势说是快病死了也能让人信。既然病着,这宫宴不参加也就罢了。他这般故意出现,又在众人面前倒下,分明就是故意拉皇上的脸面……”
“母亲!”顾林华猛然提高了声音,又立刻压下去:“虽然是在自家,也当慎言才是。昭王如何,不该是咱们随意评论的。”
前面一阵静默,半响李氏才低声道:“也不怪母亲这般说,实在是昭王晕过去的时机太过于巧合了。这般作态,就连妾身也觉得是故意的。”
“你怎么也跟着起哄。”顾林华拦了一句,接着又叹了一口气,“昭王平日里跟不存在一般,也就逢年过节露个面。今年这般,怕是这个年不太好过啊。”
一行人说着就入了正院大厅,里面仆妇早已经重新摆了除夕夜的酒宴。宫中年夜饭素来填不饱肚子,一行三人入宫回来陪着家人守夜,顺带会再吃些东西。
一行人行礼之后这次依次坐下,顾老夫人说了几句除夕宴的开场白,这才动筷。
叶姝脑子里都是之前偷听到的几句没头没脑的话,虽然这些事情跟她没有什么关系,却让她心中有些杂乱无章。
大约是因为宫宴上发生了事情不欢而散,一家人熬到了半夜就各自散去。叶姝回去的路上又飘起了雪,她抬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酒意全都散去了。
“大姑娘,这些日子奴婢病着倒是听说了不少事情。”李嬷嬷扶着她放慢脚步,声音压得低低的,“巧翠、巧燕是这府中长大的,大姑娘重用她们在这府中自然是方便一些。只她们毕竟是老夫人派来的,巧燕还看不出什么端倪,那巧翠可是已经三番四次地给老夫人通风报信了。”
叶姝脚步顿了下,转身看向李嬷嬷。
李嬷嬷直起身子,两个人在雪夜中平静地对视。半响,叶姝唇角抽动了下,这才缓缓开口:“这两日,李嬷嬷在床上躺着养伤,倒是也耳聪目明,知道不少事情呢。”
李嬷嬷笑了下,那平静中暗含的得意比顾琪不知道要危险多少。叶姝只觉得心跳不由加速,那种根深蒂固的恐惧油然而生。
李嬷嬷满意地点了下头,这才低头道:“大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奴婢当年被选在大姑娘身边伺候,奶大姑娘之前,可也是在这顾府待了好多年的。当年的那些老姐妹,如今也分在各处,想要知道些消息也没什么难的。”
叶姝缓缓扬眉,半响才稳住心神。
“李嬷嬷说的是呢,再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奶娘,是自己人。”她转身朝着听雨小院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不然,今晚除夕宴,我怎么会不顾李嬷嬷你身上伤还没好就劳动你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双手紧紧抓着帕子。
“李嬷嬷还是快些好起来吧,这样我也轻快些。”
李嬷嬷笑着应了声,“今日既然能够勉强下床走动,应当就是无碍了。大太太让人下了重手,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毕竟老夫人格外看中大姑娘,想要给大姑娘谋一个——”
她说到这里一顿,叶姝看着从听雨小院迎出来的巧燕和巧翠,心中暗暗懊恼。
听李嬷嬷这话中的意思,应当是知道顾老夫人有所图谋才对。如果不是巧燕、巧翠出来,她说不定就直接说出来了。
“大姑娘,奴婢刚说去接你呢。这天说下雪就下雪。”巧燕撑着伞过去给叶姝打上,不动声色地把李嬷嬷给隔开,一旁巧翠则帮叶姝披上厚厚的大氅,低声道:“姑娘可冷了,先拿着手炉暖暖。屋里准备了驱寒的姜汤,姑娘洗漱之后喝一碗再睡。”
叶姝接过手炉,快步进了屋子,一进去就褪下了大氅,回头看向李嬷嬷才道:“嬷嬷快去休息吧,你大病初愈,实在不好如此操劳。”
等着李嬷嬷离开,她这才坐下去有着巧翠帮她净面,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最起码,对于她们几个伤势久久未曾痊愈这点,李嬷嬷还不曾起疑心怀疑到她的身上。
这注定是一个让人难以安眠的除夕夜。
叶姝在床上辗转难眠,而宫中更是一片混乱。
沈钺躺在床上牙关紧咬,双目紧闭,浑身都微微颤抖着。床侧跪着的御医给他诊脉的同时,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昭王如何了?”坐在不远处的皇上眉头紧皱,目光投向床榻的时候脸上都透着不快之色。诊脉的御医闻言连忙松手,回头跪下道:“回皇上的话,昭王殿下是高热之下晕倒的。以脉搏来看,昭王寒毒入体已有多日,加上之前他就身子骨底子差了些,一直拖延至今,这才会在给皇上恭贺新年的时候晕了过去。”
“他好好在王府里待着,怎么就会寒毒入体了?”皇上皱眉,扭头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柔妃,沉声道:“昭王这几日身体不适,你可知道?”
“这孩子……这孩子素来沉默寡言,纵然是身体不适,也未曾说过一二。”柔妃越说声音越低,她当初因为昭王而被皇上冷落,这么多年来心中只有怨恨,哪里会注意到前来请安的儿子身体是否不适。
她倒是注意到沈钺来请安的时候脸色红润得有些过分了,只当时谁会多想这些。只顾着在皇上面前多露露脸才是,不然她这所谓的妃在宫中连嫔都不如。
“是妾的疏忽,妾……”
柔妃低声认罪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沈钺在床上缓缓睁开双眼,恰到好处地“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