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刘协半清醒半恍惚地打量着来人。笑了。
“爱卿一大早就进来了，真是勤快呀。”
张仲景治了这么长时间的病，对小皇帝的性格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
这是一个碰到问题不会抱怨，只会寻求解决办法的陛下。
“臣以医治陛下为职，自然不敢怠慢。”
“要不要朕给你批几天假？医者救人，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呀。”
“陛下的好意，臣不胜感激。但还是先伸出手来让臣摸摸脉吧。”
刘协一笑，在张仲景的搀扶下坐起来，伸出自己的手臂，静静地看着透过紧闭门窗依旧照射进来的光亮，虽然不及房内金黄灯火那般璀璨，但微弱的白光，却让人感觉那么温和。
“爱卿，朕是不是没救了？”
他年幼归年幼，但并不傻。
张仲景不禁微微颤抖，被搭脉的刘协自然也感受到了。
“陛下命格高贵，怎会轻易夭折。”
刘协笑笑，也不点破。
“说来奇怪，朕得了此病，反倒有了听人心跳之能。听卿心跳，朕已经知道朕命不久矣。不知爱卿能不能告诉朕，朕还能活几天？”
张仲景面露苦涩，看着刘协因灯光显得通明的脸，道。
“臣不知。”
“爱卿天下神医，岂会不知晓朕之病情。”
“哎。”张仲景叹道：“若论风寒疫情，臣尚可一试，但不满陛下，若臣猜测不错，陛下乃中毒之症。”
“中毒！”刘协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了董卓和李儒二人。
咽下一口唾沫，内心极其不愿意接受这个可能，感觉最合情合理的可能。尤其是诸葛暗不在的时候，那个为他立下保证的人不在的时候。
刻意改变自己的注意力，刘协问道：“那爱卿不知何毒，可能大概朕还能活几天？”
张仲景摇摇头，道：“按理来讲，陛下其实早就......抗不住此毒了，奈何此毒竟然并未彻底爆发，仅仅是让陛下体味痛苦与不适而已。臣甚至觉得......”
“如何？”
“庸医不言无信之事。”
“爱卿怎会是庸医，你大可直言。”
“那臣就妄言了。以陛下的脉象，陛下已经死了，不知为何灵魂没有离世罢了。”
“！”
“陛下所受之苦，大概是濒死之人的窒息、难受吧。”
窗外突然一道青雷划过。
“啪嚓！”
仿佛天地的愤怒。
“哈哈哈......”刘协笑得落了豆子。
“爱卿是故意讲个笑话惹朕开心吧。”刘协抹着笑出来的眼泪，道：“这个笑话果然好笑。天子亦是凡人，怎会不死留世？人必有一死也。”
张仲景依旧有些苦涩。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竟然就这么说了出来，还好陛下也没有当真。真的没有当真么？不能再问了。
坐在床上的刘协缓缓地扶着床，两脚踩到了地上。
“陛下！”
张仲景慌了。
“陛下如今龙体欠康，还不能下床走动。”
刘协释然一笑。
“昨晚太傅来我房里问我，是愿意待在洛阳与他们死在一起，还是愿意被送往长安。”
“朕问他：‘你怎么样呢？'”
“太傅他说：'他太胖了，骑不动马，想要在洛阳为朕殿后。’”
刘协眼中，分明有泪光闪现。张仲景低下头，暗暗自责。
“朕其实很不明白。天子到底是应该干什么的，为什么每次碰到大灾大难，总是要一个人跑了，把忠心与自己的人留到灾难的边缘？”
刘协硬撑着站起来，拖着病体一步一步向前。有力又无力。张仲景跟在后面，生怕他突然力竭倒下。
“那朕，不就又要成为灾难了么？”
小手缓缓摸到房门上。
“朕可不愿意成为灾难。”
“咯吱。”
门被推开一条缝，光照了进来。
张仲景触犯了龙威，一张皱皱巴巴的老手抓住了小皇帝稚嫩皙白的手腕。
“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臣百年之后无颜面对汉家列宗烈祖呀！”
刘协遐迩一笑。
“朕的天下都没了，朕这个君王不就可有可无了。”
“陛下！”张仲景的内心无比挣扎。
一只小手摸在大手上，好似宽慰一般。
“爱卿，就好像你在治朕的病一样，朕，也在治天下的病。”
“这个病都治不好了，朕的病，有没有又有什么关系么？”
张仲景终于按捺不住，道：“臣有两件事，必须要告诉陛下。”
“哦？”
“一件是有关于王允王大人的。”
张仲景额头满是汗水。
“一件是有关治疗陛下疾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