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秋天,这一天,冷薏珑正带着白子赢和白子嫆往山上走去,忽然发现山下村庄的田地已变成金黄一片,勤劳的农人们脸上带着丰收的喜悦。冷薏珑的心中重重一跳,一阵寒意从背后蔓延至全身。
水灾!她突然想起来,前世她六岁入夏以后爆发了一场严重的水灾,常阳河沿岸大大小小灾区无数,灾民大批地涌入了京城,后来又爆发了瘟疫。这一年,常阳河沿岸的田地颗粒无收,百姓损失惨重,冬天又闹了饥荒。
而且她在临死前的画面里清楚地看到,她的大哥冷彦璞就是被高倩买了杀手掳到了染了瘟疫的人群中,后来被传染不治身亡了。冷彦璞是长房长孙,高倩的儿子冷彦坤虽是二房的长子,却是个庶出,说不定冷老爷子会让冷弘正将爵位让给冷彦璞。话又说回来,爵位原本是冷家嫡长子冷弘冕的,冷弘冕无心继承才让给了次子冷弘正,所以爵位按理来说本来就应由冷彦璞继承。
冷老爷子只娶了一位正妻,冷家三兄弟均为冷老夫人所出。长子冷弘冕无心继承爵位,就帮着打理冷家的铺子、庄子和田地,继承了爵位的冷弘正又没有嫡子,难怪二房会想要除去长房和三房的人。
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冷薏珑对白子嫆说:“子嫆,你去帮我给家里捎个信儿,就说我要长期住在山上了,再帮我拿几套换洗衣服。顺便告诉爹要大量囤粮,如果问起你就说是师傅说的明年会有大灾难,其余的就说天机不可泄露。”
白子嫆领命离去,冷薏珑又对白子赢说:“子赢,你跑一趟镇国侯府和忠勇侯府,告诉爷爷和外公,让他们囤粮,越多越好,其余的就按照刚才我给子嫆的说辞。”
白子赢离去后,冷薏珑转身继续朝山上走去,她握了握自己掩在袖中的拳头,心想,冷薏珑,明年的瘟疫会是一场硬仗,今天开始你要没日没夜的采药了!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棵树上的树叶突然动了动。
躺在树上的人抚掉落在自己脸上的黄叶,唇角勾起。
天机不可泄露吗?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真是个有趣的小丫头。
半年后。
“皇上!今日又有大批灾民涌入京城!”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匆匆跑进御书房。
皇帝的脸色又沉了几分,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盯着桌上的地图不知道在想什么。
自秋天开始冷薏珑就住在山上,年也没回家过,每天只是进到山里采药,开了春才回到京城。师徒主仆四人忙碌了半年,却真的让他们囤了不少药材。
冷薏珑难得在家休息,又恰逢冷弘逸休沐。冷薏珑就一边舒服地窝在自家娘亲身边,逗着弟弟,一边与楚茉澜看着院子中间的父子两人练剑。
练了一阵子两人把剑一收,向娘仨所在的树荫下走来。
冷薏珑殷勤地为两人倒了茶递了过去,换来两人一个拍了拍她的脑袋,一个捏了捏她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冷薏珑将小脸一鼓,小嘴一嘟,可爱的小模样引得几人哈哈大笑。
这时,管家走了进来:“老爷,皇上派了人请老爷进宫。”
冷弘逸放下茶杯,让管家退了下去,说道:“想来又是叫我去商讨水灾之事。”
楚茉澜道:“自从第一批灾民涌入京城以来,我们冷、楚两家就开始每日粗茶淡饭,就为了灾情爆发做准备。如今情况越发紧急,想来也是该捐钱捐物赈济灾民的时候了吧?”
冷弘逸点了点头:“还好有无虚神医算到了会有大难,珑儿你与我一同进宫去吧?说说无虚神医有什么打算!”
冷薏珑正想着怎么才能让冷弘逸带自己进宫,却突然被自家爹爹点了名,当下立刻点头同意,被自己的娘亲叮嘱了一番之后,跟着自家爹爹坐上了皇帝派来接人的马车。
御书房。
苏德全站在御书房门口看着冷家父女走近,激动得不能自已,一边开门一边道:“参见冷将军,参见珑玥郡主!哎呀将军您可算是来了,您再不来皇上可就……”他的声音在看见皇帝那一张拉得跟长白山似的脸的时候戛然而止。请冷弘逸和冷薏珑进去以后,识趣地默默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冷薏珑忍俊不禁,这苏公公真是个活宝。
见冷家父女走近,皇帝指着书案上的地图:“这次水灾,主要是丰州这一片受灾最为严重,连下了半个月的暴雨,好在前两天终于停了,你说该派谁前往灾区?”
爬到了皇帝腿上盯着地图看的冷薏珑突然问:“灾民状况如何?”她这样子要是让宫里其他人看到了,非吓死不可,试问谁敢往皇上腿上爬?谁敢让皇上给他汇报事情?偏偏冷薏珑就敢!
皇帝听见她突然发问,愣了一下,见她一脸严肃,倒也如实说了,顺便也让冷弘逸清楚现在的情况:“今日午时之前又有一批灾民涌入了京城,灾民中已经有人开始饿死,也有不少人得了病,想来应该是……”
“瘟疫。”冷薏珑摸着自己的下巴思索着,无意识地吐出了两个字。见两人都看向她,她反而镇定地说了下去,“自古以来水灾过后必有瘟疫。还望皇上立刻派人将患病之人与其他灾民隔离,我与师傅提前储备了些草药,待师傅为患病之人看过诊,就会立即着手为他们治疗。为患病的灾民和城中的百姓,我们也会送上预防的汤药,至于已死之人,就只能火化!”
见两人眼中满是不解,冷薏珑解释道:“所谓火化,就是挖一个深坑,将尸体放在里面焚烧成灰,最后再掩埋,这样才能真正消灭瘟疫的源头。”说着,冷薏珑暗中叹了口气,她也不能跟这些古人说什么传染源、病毒之类的名词,否则光解释就够她累的了。好在她刚刚的描述也不难理解,看面前两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是听懂了的。
这边冷薏珑思想正抛着锚,那边冷弘逸和皇帝对视了一眼,就有些犹豫地开口了:“珑儿,这火化……”
冷薏珑正色解释道:“死者为大,破坏尸体是对死者的不尊重,我也很清楚,但火化的确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如果直接掩埋,表面上万事大吉,但其实瘟疫会通过雨水等途径,进入到池塘、河流,如果喝了这些水,就会有更多的人感染瘟疫。换一个角度来说,现在正是雨季,一场大雨下来,掩埋好的尸体又被从土里冲出来,天气如此炎热,尸体很快就会腐烂,届时,瘟疫更会肆虐。时间一长,说不定这瘟疫就会变成真正的不治之症!”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火化,能否力排众议,将这办法实行,只能看你们的!”
两人被冷薏珑震惊。待回过神来,皇帝点了点头:“我这就派人去办!只是,这解释的事情,由我的人去说,恐怕很难服众。”说着,两人又看向冷薏珑。
冷薏珑说:“我年纪尚小,资历尚浅,我去说更难服众吧?”
见两人露出为难之色,冷薏珑歇了逗他们的心思:“放心,这说辞我早就与师傅交代好了,此时他应该正与白子嫆在山后侧的山脚下等着呢,你们派人去请他就行了。师傅本就德高望重,让他来帮忙,此事定会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