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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她堆积了八年的愤恨,在这一刻像是要杀上战场的斗战之士。

1.

第二年开春的时候,方教练在对席琰的身体力量进行评估以后,将席琰的资料传送给了国家队。

连着几个月的加强训练,席琰的状态一次比一次好。

下一周就是国家队进行招纳的日子。

近两年里,国家队为了选拔更为资优的运动员,进行了残酷的淘汰与引进。有些运动员因为自身的条件已经不能达到最优化,多数选择自行退出,而人员的缺失,让国家队与各省队之间达成了更为密切的合作。

方教练作为省区裁判员,除了日常负责运动员的训练,还要为国家队考量运动员的身体素质。而席琰不管在年龄还是身体素质来讲,都是拔得头筹的那一个。

可是省区的负责人并不赞同。席琰是野路子出家,正规的运动员要进国家队首要过硬的条件就是至少有受过五年以上的专业训练或者拿过赛区比赛前优的好名次。

席琰,一样也不占。

方教练透过玻璃窗,看着旋转在冰场上的席琰,微微感叹:“那孩子,身上有一股狠劲儿,她只有在冰场上的时候才最像她自己。一个人要想获得成功,首先就是要看清自己,这一点她不是做得比谁都好吗?”

负责人摇摇头。每年省队有两个推荐名额,其中一个就给了席琰,这个赌注押得难免有些过大了。

方教练说:“你放心,她一定会给我们一个惊喜。”

名额敲定。除了席琰,另一个名额落在贺洋的头上,那时在格子间拦着席琰的女生。

国家队招纳在北京进行。

出发前一天,云朵将自己私藏的好些零食全部分给席琰,帮忙打包行李的时候,她眼冒星星:“琰琰姐,你一定要加油!等你进了国家队,看那些人还碎不碎嘴了!”

席琰看着自己被塞得鼓鼓的行李箱,抚头叹息,那些东西她也不能吃啊。

第二天,方教练带着席琰、贺洋二人飞往北京,国家队有特定的酒店供选手和教练休息。第一轮选拔在后天下午进行,到了分配的房间后,席琰就瘫倒在床上睡熟过去。

几个月的训练时间让她一度有些喘不过气来,可真的等到了这一天,她却异常轻松起来。

现在,她只想好好睡一觉,等明天去熟悉场地之后,才是新挑战的开始。

晚上的时候,房间的电话响起。方教练等在酒店大堂里,跟她们一起去吃饭。

贺洋跟席琰分在一个房间里,她不敢松懈,自从她十三岁接受冰刀训练开始,为的就是这一天。在席琰熟睡的时间里,她戴上耳机仔细研究着国际大赛里的冰刀视频。

席琰叫她的时候,她完全沉浸在冰刀的里,直到席琰拍了拍她的肩头,她才回过神来。

她对席琰一直不服气,一个半路出家的野路子,凭什么有资格同她一起进行国家队的选拔?再看席琰整个人的松散态度,更让她火大。

方教练坐在酒店大堂里,直到电梯发出声响,看见两个人走出来才站起身来。

而同一时间,酒店的门口响起一阵喧闹之声,一群人簇拥着走进了酒店大堂。

方教练被这阵势吸引了目光,那是一些年轻女孩子,她们纷纷举着手机对着人群之中的男人录像拍照着。透过那些身影,方教练看清了被圈围起来的男人,戴着鸭舌帽,一身黑色休闲服,侧脸冷峻,不动声色地穿过大堂。

那张面孔,他认得。曾经是他们冰刀界的骄傲,简言之。

方教练的目光顺着人群的方向而去。席琰两人也进入他的视线里,面向他而来。

在那一刻,席琰与人群交叉而过。

从席琰身边经过的女生的手机里,录下的是简言之往她看去的画面,女生欣喜,甚至惊呼了一声。

简言之对女生一笑,女生激动得差点连手里的手机都拿不住。微微晃动的手机里,是简言之紧紧追着一个背影的目光。

那是一股从心底升起的熟悉感,灼烧着他的内心,他甚至不知道从何而来,内心深处传来一个声音:她就在那里。

西褚看出他的不对劲,凑过去问他:“怎么了?”

那个背影离他越来越远,他回过身,摇了摇头。

方教练的目光同样紧追着简言之,等席琰、贺洋两人来到身前的时候,简言之正等在电梯口跟粉丝们说话。

贺洋顺着方教练的目光看过去,入目的是还没有散去的人群。

“教练,你在看什么?”

方教练收回目光,摇头轻笑:“传奇。”

席琰、贺洋两人摸不着头脑,方教练又说:“简言之。”

这三个字发出全力砸在席琰的身上,她回过头,妄图搜寻那个人的身影,可是电梯口人群拥挤,她看不见。

贺洋一脸不可思议:“教练,你是说被那群女生簇拥着的人是简言之?”

方教练点点头。

那是多么近的距离。

席琰转身看着那扇已经紧闭的电梯门,那个人从她身边经过而她却浑然不知。八年,整整八年的时间,她堆积了八年的愤恨,在这一刻像是就要杀上战场的斗战之士,让她整个人绷紧神经。

吃过晚饭,三人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下午看过选拔场地,拿到比赛顺序之后,方教练自掏腰包带着两人下了趟馆子。一餐饭后,方教练心疼地看着自己瘦了好几斤的钱包,心里暗自神伤:北京真是个吃人的地方!

回房间前,方教练又给两人做了一次心理疏导:不要紧张,就当平常训练时候的样子照常发挥就可以了,千万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那些在冰场下看着你们的人,就当是咱们训练馆里的傻小子傻丫头就好了。

贺洋朝天翻了个白眼:全国的傻小子傻丫头明天就要欢聚一堂了。

简单洗漱之后,席琰就爬上床,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节奏和动作,就沉沉睡了过去。

2.

隔天,三人早早地到了选拔场地,方教练习以为常地看着面前的人山人海。手臂上突然攀上一只手,贺洋张大了嘴巴:“教练,这些傻小子傻丫头看着很厉害啊!”

方教练拍掉贺洋的手:“我训练出来的就不厉害了吗?”

席琰走在最前面,比赛顺序是出来了,可是对阵的选手还未得知。

第一轮的选拔是双人对决,按比赛序号两两成对PK,席琰是43号,对阵的是44号。贺洋16号排在她前面,对手是15号。

进场之后,里面不比外面那样喧闹,裁判席上坐着八位裁判员,个个透着严厉之色。好些教练已经带着选手坐在位置上,等进场完毕,比赛就开始。

一个小时之后,体馆关闭,第一组选手上场,男女混合,各有优势,说不上吃不吃亏。等到贺洋上场的时候,整个人犹如刚从土里挖出来的泥萝卜,脸色昏暗不明:“教练……你说我能行吗?”

方教练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肯定能行,加油么么哒!”

腻人的加油方式让贺洋为之一震,瞬间清醒不少。进了冰场,PK的是个男生。两人点头示好以后,即兴的冰码响起,两人开始场内滑冰,贺洋的动作中规中矩,配合着冰码完成得也还算顺利。可是场外的人看着这一局PK,纷纷瞠目结舌。

在冰场的另一边,对阵男生的动作显得另类很多,冰码是即兴的,这种时候选手都会选择传统的表演方式来完成表演,虽然旋转、跳跃甚至基本的滑冰都显得死板,但也是最为保险的。

可是这个男生不同,他的舞蹈狂野又热烈,整个人散漫不羁,甚至有些吊儿郎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坐在方教练旁边的两个女生细声讨论着,方教练探头凑过去打听到了些有用信息。

陈樑,H省的省区冠军,风格乖张暴戾,就像一个市区混混一样,所以被称之为“冰刀痞子”。

方教练轻轻摇了摇头,这年头什么名号也敢冠。席琰被台上的男生吸引去目光,他的表演方式实在特别,动作流畅完整,特别是刚刚的阿克塞尔跳,明明难度系数很高的动作他却完成得挥洒自如,落冰的时候底盘沉稳,轻松自如。裁判席上的裁判员对他的表演表现出极大的兴趣,频频点头。

席琰的比赛时间在下午,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方教练跟老朋友叙旧去了,席琰跟贺洋没话说,一个人出了体馆歇息在阴凉下。

体馆外还有采访记者,席琰侧过头看着那些接受采访的运动员,心里突然打起了退堂鼓。那些人远比她有更丰富的经验,她黑夜里淌下的汗水同样是别人在光明之下的努力,可她就是比那些人少了更多的专业训练,她到底有什么资格来跟别人争?

“喂,过去一些,好晒。”阴影里涌进一股热气。

席琰抬头看着满脸通红的男生:“凭什么?”

“这地儿你买了吗?”

“先来后到。”

“妹子,不是这么个理儿,这是公共场所,人人公用之。”

男生往她凑近了些,热气贴近。席琰没办法,只好往旁边挪了些。

席琰撇头看了男生一眼觉得面熟,他的脸晒得红彤彤的,仔细辨认了一下,确定他是跟贺洋同一组表演的那个男生。

“你不是表演完了吗?怎么还累成这个样子?”席琰问他。

男生回答:“教练说我太出风头,我顶了两句嘴,被罚来跑圈。”

席琰愣神,是刚刚的表演吗?

“老头子思想就是太古板,冰刀就是要注入新的表演才能起死回生,他说我这是谬论。老古董!”

席琰说:“不会,我觉得你的表演很好。”

男生扭头冲她一笑:“果然,还是年轻人懂年轻人。”

得到肯定,男生向席琰伸出手:“我叫陈樑,木字樑,你叫什么?”

席琰点点头:“席琰,王字琰。”

陈樑这时候才看清自己手上生出的一层细汗,缩回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你也是来参加比赛的?”他问。

“嗯。”

“下午吧?刚刚没有看到你上场。”

“嗯。”

“那你加油啊。”

席琰没有接话。

陈樑看出她的不对劲儿,猜到这场选拔之下给她的压力。他曾经也做过逃兵,换来的却是一个不能被公之于众的秘密。这种背负在他心里越发壮大,他甚至不敢想象这个秘密终于被人戳穿的那一天。这种感受实在让人苦闷又难受。

他站起身,用特别轻松的语气鼓励她:“没试过,你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还不如放手一搏,去拼一拼。”

下午的比赛正点开始,席琰是第四组出场。方教练在她上场前又叮嘱了一番,她踏进冰场,闭上双眼等待冰码。

与此同时,在离体馆五公里外的活动现场,简言之结束新片发布会在后台接受记者的采访。在采访完关于影片的相关问题之后,不知道哪家记者突然提问:“今天国家队选拔招纳新的冰刀选手,不知道言之对这些新鲜血液有没有想说的话?”

西褚抚额:又来了。

简言之再次装饰上笑容:“加油。”

冰码响起。

席琰睁开眼睛:“加油。”

方教练正襟危坐,他并不吝啬押在席琰身上的筹码。

他曾好几次在黑夜里的冰场上见过席琰自由滑行,每一步都沉稳如山,每一次旋转都用尽全力落冰。在席琰的身上,他见过最美丽动人的冰码如符,拨动他心底沉睡了许久的冰刀之梦。

所以这一次,他愿意拼上所有,送这个女孩站上她最梦寐以求的舞台。

陈樑站在冰场下,他有些好奇这个女孩会给在场的所有人献上一段怎样拼尽全力的表演。在他最开始站上这方舞台的时候,他就犯下过一个错误,不能被人揭开,揭开就如同处以死刑。而初站上舞台的席琰,应该有不同于他一样的开始,是美丽、纯白、没有一点污秽的开始。

席琰开始滑行。在省队训练的几个月里,方教练一度强化她的小腿肌肉力量,她学习得很快,在最短的时间里将身体的力量收放自如,滑行平稳。

贺洋看着冰场上的席琰,她从不将席琰视作她的对手,她有最优的条件,甚至是省队里的佼佼者,而席琰半路杀出,除了运气,真的没有什么可以跟她相比拟的。

可是眼下,她想错了。

流畅的滑行、平稳的旋转,甚至连跳跃后的落冰,一系列的动作并不差于训练多年的运动员。

方教练看着贺洋,问她:“怎么样?”

怎么样?方教练的这句话无疑是在刺激她,而另一方面也在告诉她,千万不要看低任何一个人的能力。

3.

后面的PK精彩纷呈,席琰在表演完后便一个人出了体馆。她并不关心别人的成绩。

下午的阳光带着些灰蒙,席琰躺仰在草坪上,迷迷糊糊间,睡了过去。

梦里是偌大的冰场,她站在最中央,正接受着众人的喝彩,她挥手致谢,转身却撞进一个人的怀里,她孩子气地往那个人身上砸上一记粉拳,乐呵呵抬头的时候,变了脸色。

是简言之。

她惊醒,眼睛还有些迷蒙,揉了揉,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一个人。

“睡得好吗?”

她点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成绩快要公布了,你不进去看看吗?”

席琰抬手看了看表,已经下午快六点了。

“哦,教练会帮我看的。”

陈樑轻轻笑了一声:“我发现你还是高冷系别的。”

不爱说话,拒人千里。

席琰没有说话,只是抿了抿下嘴唇。天上挂着晚霞,颜色红艳,将这片土地笼罩着。

陈樑看着她:“希望决赛的时候还能见着你。”

说完便起身拍拍屁股走了,刚刚坐下的地方草压了一片。席琰将那一块拂了拂,看着立了起来,自己也笑了。

陈樑回过身时,刚好将这一幕映进眼里,他眯了眯眼,走得更大步。

回去的路上,方教练告诉她最后的结果。第一轮比赛按成绩排名晋级,五十六个参赛选手,淘汰二十六个人,席琰刚好压线,第三十名。

“很不错,后天的选拔是短节目,更容易放得开,你们还是照常,拿出平常训练时候的水准就可以了,不用太担心。”

最后一句话,是特意说给席琰听的。

贺洋点点头,便回了房间。

席琰站在原地,在方教练拉开门把的时候叫住他。

“方教练,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

她在自己心里问了许久,等她今天真正站在冰场上,看见观众席上方教练向她投来的肯定与期盼的眼神,她就更加确定了。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谁敢押这么大的赌注在她身上?

方教练几乎没有迟疑,露出大门牙冲着席琰笑:“不要有压力,更不要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来到这里。我看重的是你身上的潜力,而不是因为你是谁的女儿。”

席琰的心里没有因为方教练的回答而松下一口气。

她倔强的眼神直视着方教练,话噎在胸口。

她曾经夜夜缩身在冰场,为的就是有一天,能证明给那个女人看她也是可以下注的筹码。而那个女人不在了,她心里更加愤愤不平,那么现在,她要证明给全世界看,她一样,一样能写出奇迹。

方教练走了回来,在她的肩上拍了拍,说:“小席啊,不要带着恨站在冰场上,你会发现,你热爱这片冰场,你天生就要站在冰刀之上的。”

香山艺墅。

西褚在冰箱里翻了一会儿,才从最底层掏出两罐啤酒,镇得冰凉,一口下去,清爽异常。

简言之坐在沙发里,翻看着明天的戏本,古装戏,台词考究得很,背起来让人头疼。看了两页,他扔在一边,玩起了游戏。

西褚在简言之旁边坐下,厮杀的声音从游戏本里传来,他翻了个白眼:“大佬,你敬业一点好不好?明天现场有很多跟拍记者,如果拍下你NG过多的画面,Boss会宰了我的。”

简言之不看他:“是该换个助理了。”

西褚暴走,抢过游戏本,把戏本递过去:“大佬,帮帮忙好不好?”

简言之接过,又扔在一边:“背完了。”

听到这句话,西褚才放下心来。简言之做事不按常理出牌,可是打出去的牌,没烂过一次。拍档了两年,西褚心里当然清楚明白。

两个男人坐在客厅里,话题早已聊得没话可说了,气氛有些尴尬,西褚起身拿了遥控器,开了电视。

新闻报道的声音传来,简言之顺势拿回游戏本,掉线两分钟,并不耽误他抢回首杀。

西褚见简言之沉心游戏,可怜自己没人心疼,电视频道左翻右转,到一档娱乐报道,反而细细看了起来。

是下午简言之的发布会采访。

简言之从冰刀转战娱乐圈,面对的是国民纷纷发出的唾弃声,可是这并不影响一众少男少女对他的追捧,颜值高、演技在线,让众多的剧组向他抛出橄榄枝。而下午的新片,又是由偶像剧金牌制作人亲自操刀,如若不火,天理难容。

节目主持人倒是给简言之添了不少彩,而关于最后的采访问题结束,画面顺势一转,跳到今天体馆现场的相关报道。

简言之的目光从游戏本上转移到电视机上,西褚正要换台,却听见简言之冰冷的声音:“等一下。”

那是在体馆外的空地上,接受采访的运动员显得拘谨,一直挠着头,回答记者的采访问题时,稚嫩结巴。

西褚讶异:“都是些新面孔,不看了不看了。”说着就又要换台。

“我说等一下。”

西褚不敢动了,人瘫在沙发里,一直注意着简言之的表情,他对冰刀还是在意的。

简言之的视线,一直在被采访的运动员身后,那个坐在树荫下,小小的一团。

报道结束,简言之从茶几上拿起手机,拨过去的号码是空号。

他定了定,问西褚:“下一次比赛是什么时候?”

西褚完全在状况之外:“什么?”

“国家队冰刀选拔,下一次比赛在什么时候?”

简言之发出的声音让西褚心里惊了一惊:“不知道啊。”

“去查。”

说完,他便起身回了房间,留下西褚坐在沙发里。

Boss,开了我吧!不然,把我从简言之身边调开吧!

回到房间的简言之,在窗户边愣神站了许久。抽屉被拉开,一包完整的香烟躺在里面,他拿在手里拆开,手指点在烟盒上,又放下。

手机有信息提醒,他点开,是齐纬发来的短信。

“明天我去探你班好不好?”

上一次合作节目录制之后,第二天流传出齐纬等在保姆车旁边的照片。照片刻意,一张简言之没上车前齐纬单薄的裙装,一张保姆车离开齐纬身上多了件外套。

为了话题的炒热,经纪公司故意没有发表声明,后来这段双方均没有表态的绯闻炒得愈演愈烈,在国民心中,娱乐圈又一对金童玉女诞生。

齐纬发来的短信意思明白不过,明天拍摄现场有众多记者,她一来,这段绯闻恋情更是落下实锤。

窗外风吹叶响,把简言之心里吹得发痒,他看着手机屏幕,回信过去:

“不用了。”

4.

下榻的酒店里,空调把房间吹得凉,席琰将被子裹在身上,拿出手机看着以往的比赛视频。

贺洋对她这样的做法嗤之以鼻:“现在抱佛脚有用吗?”

声音放得小,就算插着耳机也听得清贺洋的一字一句,席琰抬起头,冷冷地说:“你昨天在干什么,前天又在干什么。”

一句话把贺洋噎得死死的,翻身继续听音乐。

房间里放着电视,触及神经一般,席琰突然抬头,正巧对上屏幕里简言之的眼睛。一场新闻发布会,他高了很多,成年男子的长相,脸生得俊俏,一身黑色西装妥帖地包裹着他,嘴唇轻动,声音迷人。身边站着跟他一直传有绯闻的女明星,齐纬。

两人在同个画面,郎才女貌。

关掉电视,她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比赛视频上,可是心已经飞出去很远。

从家里搬出去之后,她在省队里打着零工,看着那些身姿轻盈滑行在冰场上的运动员,胸腔里的火焰一次比一次燃得热烈。等闭馆之后,她换上冰刀,从最开始的站不稳重重跌倒,到平稳滑行,就算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是家常便饭,她也从没有想过放弃。

可是直到那一天,她坐在食堂里,两个馒头快吃完,电视机里传来的声音让她双腿发软。电视里报道,打捞行动已经持续了三天,三百六十四名乘客和二十七名船员无一生还,而贴出的死者名单里,“吴珊妮”三个字赫然在列。

吴珊妮,珊妮吴,中国“冰上女王”,香消玉殒。

席琰回到居住的小小器材室里,蜷缩在角落里。她想起小时候学芭蕾时,夜里惊醒,韧带发胀的时候妈妈温暖的手轻轻揉着她的大腿,那时候妈妈柔声安慰她:“琰琰不要哭,妈妈在。”

可是现在,妈妈不在她的身边,更不在这个世上。她挣扎着起身,却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旁边柜子被她晃动,杂物掉下来砸在她的身上。

她哭着喊着:“妈妈……妈妈……”

她回过神,被子上已经哭湿了一片。

旁边床的贺洋传来沉稳的呼吸声,应该是已经睡着了。

席琰起身去卫生间,扭开的水龙头流水哗哗,她站在镜子前,镜面里的人是一张年轻的面孔,她很久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自己了。

以前妈妈总爱打扮她,泡泡裙、公主鞋、马尾辫。她跳跃在阳光之下,身后是爸爸的笑声,简言之跟在妈妈的身后,一张臭脸。

那是她现在,唯一能想起来的,最快乐的日子。

第二轮比赛当天。

方教练带着席琰和贺洋早早来了体馆,这一次参赛的选手少了许多。有些教练带来的运动员一个也没有晋级,所以方教练走在人群里,威风凛凛。

这一轮比赛采取单人表演,但是淘汰升级。进入决赛的名额只有十个,三比一的几率,很难不让人捏一把汗。

方教练坐在第一排的位置,看着已经就坐的运动员,大多都是熟面孔,或多或少参加过国内的几场比赛,相比之下,他有些担心席琰。

席琰的短节目,其实一点也不差,在省队里甚至可以说是出类拔萃,可是上轮比赛垫底的成绩,难免加大了她的心理压力。

方教练往两人的座位靠近了些:“你们看他们眼熟吗?”

眼熟,都是各省赛里叫得出名字的运动员。

她们俩点点头。

方教练心里捏把汗,嘴上呵呵一笑:“也是,青菜萝卜都长一个样子。”

她们俩只能干笑。

为了不让运动员受之前的成绩排名影响,这轮上场顺序由教练抽签,再各自报自己麾下运动员的上场顺序。

可是没想到方教练手气太差,抽到的顺序太靠后,反而给了席琰和贺洋一定的压力。

短节目的表演时长有两分四十秒,要求运动员在此时间内完成一套由跳跃、旋转、联合跳跃、联合旋转共八个动作和连接步编排而成的节目。虽然只是为了考察运动员的基本功,但是裁判员除了要根据运动员完成动作的质量、难度评定规定动作分,还要根据内容编排的均衡性、音乐的一致性,以及速度、姿势、音乐特点表达等评定表演分。一系列的考察项目,很容易拉开运动员之间的差距。

在席琰之前上场的,是第一轮选拔中取得第一的好成绩的陈樑。他的冰风另类,但是身体的灵活性和沉稳性相对突出。

他的冰码是曾经在2010年温哥华冬奥会获奖的《追梦无悔》。滑行、旋转、跳跃,每一个动作都在他的演绎下绽放热情。

他的每一步,都似火焰一般燃烧着整个冰场,不少的运动员在这样的情况下也纷纷为陈樑喝彩。

落冰。他无止境地滑行着,像是告诉在场的每一个运动员,去摘遥不可及的星!

掌声响起,席琰准备上场。

她早早换好了冰刀服,一身水手装,显得中二又可爱。

睡倒在冰场中央,她的心里突然升起异样的情绪来。

有人在看她,一个让她仿佛困在烈火之中,逃不出去的目光在死死地盯着她。

冰码响起,她将要战斗。

轻快的节奏萦绕在整个冰场,她滑行,在水手服之下,是一身美少女战士的装扮,别样的表演方式,让在场的所有人露出惊讶之色。

昏暗的场馆里,灯光之下,她像是乘着月光而来的拯救者,欢快地跳跃着,完美的鲁兹跳、平稳的滑行,场外欢呼声响起,她奋力向裁判席滑去,在不足一米的距离,一个后外结环跳,落冰谢幕。

贺洋站在候场入口,不可思议地看完整场表演,她突然慌乱起来,脚步轻浮,差一点就要摔倒在冰场里。

所有运动员表演完毕,方教练脸色晦暗不明地坐在观众席里。

席琰最擅长短节目,表演得也是无可挑剔。可是他愁的,是贺洋在整段表演里,频频犯错,摔倒了两次,在这样的晋级几率里,贺洋已经不占丝毫优势。

而结果下来,果然如同他的猜想。

贺洋没有晋级。

方教练走到她面前,像以前鼓励她时一样安慰她:“不要气馁,下一次,你会做得更好。”

然而在贺洋的心里,她的下一次遥遥无期。她抬头,看着被裁判员叫去抽签的席琰,满腔的不忿消散,她意识到自己跟席琰的不同,可是她还有一丝的不甘。

她问:“方教练,为什么你会选席琰?”

为什么这个世界永远不眷顾拼命的人,而有些人,靠着所谓的运气,一路到底?

方教练看过去,扎着双马尾的女生正好看过来,他欣慰地笑:“因为她啊,只有在冰场上的时候,才最像她自己。”

所有的情绪都尽情地展现在冰场之上,冰刀是她的利器,她只要站在冰场里,这个世界就是她的。

陈樑在抽签之后,在席琰身后等着她。

所以当席琰转身的时候,被他吓得小小惊呼了一声。

“Well done!”陈樑手环在席琰的肩上,熟练得不能再熟练。

席琰微微点头,被环住的胳膊却将陈樑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挣开。

陈樑并不生气:“不要这么生疏嘛,好歹我们也是战友是不是?”

席琰有一米七四,可还是差了陈樑半个头。她抬头,想要跟陈樑好好谈谈怎么样才松开又搭上来的手,电光石火间,看见观众席上正往体馆大门走去的人。

藏在帽子下的半张脸让她的大脑急速旋转,眩晕得就要跌倒,幸好陈樑的手扶住她。

她大力挣脱开来,往那个渐渐消失的身影跑去。

陈樑留在原地,一脸发蒙。

她跑了很久,终于在体馆外的一条小道里追上那个人。

也对,像他现在这样的身份,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里。

那个人先停下脚步,席琰单手扶着墙,气喘吁吁。

温柔又磁性的声音传来:“不要跑,你刚刚才消耗了体力。”

不要跑。

好多年前她背着书包跟在他的身后时,他也这样说。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回过身,取下帽子和口罩,一双眼睛里,清澈明亮。

“来看看你。”

席琰心里悸动,像是谁把她的心提起又瞬间摔下。

“看我做什么?”

“很久没有见你。”

他身处在逆光里,可是席琰知道他在笑,还是当年的少年模样。

他说的“很久”,已经是快九年的时间。

她放弃芭蕾穿上冰刀服,他从传奇变成当红偶像。而在他们之间,除了这九年的时间,还有一个曾经把他们紧紧地抓牢在一起却又离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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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闪闪奇遇记四:土拨鼠先生·译言古登堡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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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一个普通的捕鼠夹,闪闪在睡梦中邂逅了土拨鼠先生,重新认识了土拨鼠的世界,当人类闪闪被土拨鼠法官残忍地定了罪,她也开始认识到人类曾经的残忍。
  • 神幽魔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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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被天道赋予战气的世界!修神、修魔、只在一念之间!这里的武者则是依靠天道赋予的战气来修炼自身境界叶枫、没人知道是谁遗弃的孩子,但都知道叶枫是在一夜之间突然出现在村子里的遗婴,无人收养,突现一神秘老者收养长大,并开启一段接二连三的震惊大陆的逆袭之路!神秘老者看着叶枫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陛下…枫儿…长大了…而强者…终将回归)武者境界制度:战士、大战士、战将、战王、战皇、战尊、半步大帝、战帝、半圣、战圣、半神、战神(可飞升)
  • 历朝通俗演义(全11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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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秦朝到民国2000余年历史,蔡东藩以正史为经、轶闻为纬,用《三国演义》式的语言,文不甚深,言不甚俗,写成了这套中国最完整的历史小说。从1915年开始创作《清史通俗演义》,至1926年《后汉通俗演义》出版,整套《历朝通俗演义》耗时十年才全部完成。这套小说除极具故事性、趣味性之外,还极其重视史料的真实性。不但可以作为一般的休闲读物,也可以作为历史爱好者的参考书。
  • 我在煤矿卖煤的那些日子

    我在煤矿卖煤的那些日子

    坐着一块钱的公交,肩负着数十亿的销售任务;吃着七八块钱的面条,谈着一笔几百万的生意;睡着百十来块的旅馆,指点着N多亿的市场......这就是卖煤的。卖煤的风光过,任性过,同时也煎熬过,惆怅过。煤老板~煤贩子的称号不绝于耳,可谁知多少人一夜之间暴富如山,多少人旦夕之间一贫如洗......本书从另一个视角,展示了煤炭的黄金十年和渣土时代......县域经济空心化的根结到底在哪里?现代企业制度的建立到底有多么困难?企业改制带来的鲜明对比又在哪里?本书也许会慢慢寻找答案......
  • 天才儿子奇葩娘亲

    天才儿子奇葩娘亲

    莫云裳,绝世高手,穿越到未婚先孕的柔弱小姐身上。莫小星,天才宝宝,娘亲的话就是圣旨,直到逆天的亲爹出现……莫小星,“娘亲,他是小星的爹爹吗?他怎么跟小星长得一模一样?”男主,“明明是你跟我长得一模一样,我就是你亲爹!”莫云裳,“他哪有小星长得好看,没事不要乱认亲爹,万一认了一个窝囊废、穷屌丝,你还得保护他?”
  • 重生之苏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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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很久以后了。他问她:“那……你觉得最甜蜜的……是什么?”他问的没头没尾,她却懂了他的意思,说:“我在前世,从未享受过浪漫甜蜜的滋味。但今生,我尝到了……有个男子,曾问我‘十二’有什么意义,我告诉他,其实没什么意义,就只是因为我是师父收的第十二名弟子而已。后来,在掌云峰悬崖底的一个洞中,他曾送我十二只蝴蝶,十二封情书,并因伤重在我怀里躺了十二天方才能站起来……那个普通的数字,因为一个人,才有了特殊的意义。那个人,就是我现在最深爱的男子。”那个男子嘴角还沾着血,闻言却弯了唇角。她说:“现在,光是说到‘十二’这个数字,我就觉得很甜蜜了。”好吧,正文前部分其实没有简介那么正经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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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谐全家,发家致富。十里八乡一朵俏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