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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水芜菁义施石决明 大树林喜获神仙肉

南宋绍兴九年,宋金连年交战,灾荒持续不断,遍地军阀匪患,百姓苦不堪言。

在河南府河清县河秀村,有个叫水义真的农户,年约四十七八,他家世代居于荒野,靠采草药为生,日子虽然艰难,但是夫妻恩爱,膝下有位十八岁的女儿,名字唤作水芜菁,芜菁长得机灵可爱,自幼就对父母体贴上心,这一家人倒也胜似神仙!

有首诗歌,专说水芜菁的好处:盈盈玉貌,楚楚梅妆。

口中吐兰香,眼眸化青山。

轻叠乌云之发,风消雪白之肤。

飞云穿线会针功,跋山涉水能采药。

至仁至孝感天地,大坚大勇泣神灵。

天资绝伦胜易安,人间无双水芜菁。

谁料天不作美,兵慌马乱又遇疾病蔓延,妻子支撑不过竟撒手先去,父女俩相依挣扎数年,却逢百年难遇大旱,日子过的愈发艰难,那天趁着芜菁出去砍柴,水义真洗手剔甲,端盆舀水,将家里仅存的五六斤面粉,全部揉成巴掌大的面饼,又将灶火烧得通旺,拾起面饼摆在锅里烙了起来……

芜菁砍柴回家,看见老爹端坐在炕边,旁边放着一个灰色的包袱,正在疑惑之间,老爹发话了:“干旱到这个份上,地里的麦子,怕是抽不出穗来了,这是天灾。各路兵匪三天两头来“借”粮,此为人祸,两厢夹击之下,咱家的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芜菁低头流泪,只恨自己是个女儿身,不能像男人那般卖力换钱,父亲指着包裹继续说道:“掉进泥坑,不能任由身子下沉,要挣扎出去啊,据说在富庶的江南,要饭也不至于饿死。”

芜菁哭道:“要去一起去。”

水义真抚着女儿的头发说道:“爹何尝不想,只是上头实行“五户连带制”,邻里互相监督,我要走了,需要连累他人坐牢,这年月留下来是死路一条,不如出门寻条活路,路途再凶险,也不会比这世道更甚。我别无所求,希望我们父女还能相聚,你娘泉下有知,我也好有个交待。”

父女俩抱头痛哭,芜菁换上一身肥大的衣服,又将头发剪短挽起,扯根布条系好,面孔抹上一把锅灰,看上去像个瘦弱的十来岁饥荒少年。

江南路途遥远,自己又是女儿之身,摸了摸身无分文的口袋,芜菁心中满是忧虑。好在一路颠沛流离的灾民多不胜数,夹杂在其中倒也不露痕迹,数日之后芜菁慢慢放开了胆子,离乡之情有所缓解。

大宋毕竟昌盛数百年,如今虽说国道不济,可民风却还质朴,讨碗稀粥还是不难。颠簸了个把月,来到了淮康界内,这边灾情严重,颗粒无收,到处一片荒芜,随地横着饿殍,芜菁看到此幕情景,禁不住愁肠百结,心想是死是活,只能全凭天意啦。

这日走的异常酸困,来到了淮康城下,她左右扫视了一圈,城墙根处,尽是土头蓬面手提棍子的难民,好不容易挤了个位置坐下,刚刚闭上双眼,听到旁边有人交谈,顺着声路望去,看见一个瘦小的男子,后面坐着四五个大小不一的孩子,在跟一位面黄肌瘦的女人交代:“睡觉轻点,娃娃可别让人给偷了。”

女人满脸愁容的说道:“要不先卖一个吧?换口粮食救救急。”

男子:“再熬一熬吧,实在熬不下去,把大儿子留着传宗接代,其余的分批卖掉。”

女人:“远水怎能解近渴?我们还撑得下去吗?”

男子:“熬过一日是一日吧!”

水芜菁看看四周,昔日的大粮仓,现已变的满目疮痍!夫妻二人竟商量卖儿换条活路,芜菁听的内心凄惶,起身打算离开此地,去找个眼不见为净的地方歇脚,却不小心脚踩到一团软绵绵的物什,低头一看,一位浑身兮脏的瘦长男子躺在地上呻吟“痛杀我也,何人走路不带眼睛?”

水芜菁连连鞠躬致歉,男子用手示意芜菁往前说话。芜菁打量了一眼,只见男子莫约二十余岁,面呈菜色,高挺鼻梁,嘴唇干裂,一身破衣烂衫倒不像其它灾民那样臭气熏天,虽然破烂却还洁净,真可谓是“烂而不脏,贫而不慌”。

芜菁本想一走了之,可又念在大家境遇相同,看着此人面孔也还顺眼,最终没能拉住好奇心,随即弯腰凑近男子,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男子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带着哀求的眼神,用仿佛随时会断气似的说道:“小兄弟能否给在下一口吃的?”

芜菁惶恐道:“饥荒年月哪里有吃的?”

男子咂叭了两下嘴唇,带着哀求的眼神,用仿佛随时会断气的声音说道:“小兄弟,能否给在下一口吃的?”

芜菁下意识的往后一缩,眼珠子惶恐的转着说道:“饥荒年月,怎么可能有吃的?”

男子苦笑道:“既然没有,那我给你吧。”

芜菁满脸疑惑,心想这人不会饿坏了肠胃,已将脑袋传染坏了吧?只见男子接着说道:“小兄弟看上去,也是风雨漂泊之人,望着就有眼缘,所以我打算,送你一笔遗产,也好让你,在路上慢慢消度,起码不至于饿死。”

芜菁怀疑的问道:“你有钱资助我,自己会到这份上?做男人切莫做骗子,免得老婆孩子跟着丢人。”

男子看了芜菁一眼说道:“小兄弟教训的是,先听我说完,再评论也不迟。麻烦你,将我拖到望风坡张屠夫家,不远,也就四里地。”

芜菁答道:“屠夫只收活猪,要你个活人有甚用途?”

男子笑道:“张屠夫明面上是杀猪的,暗地里却做着人肉勾当,这年头人肉馒头供不应求,反正我也快要饿死了,总觉得吧,身体不能浪费,送到张屠夫那里,让他宰掉算了。”

芜菁看出男子只是耍弄自己,到底她是小孩子心性,觉得甚是好玩,随即将一路仓惶奔波之苦,都先抛到一边,只觉得此人甚为有趣,她盯着男子问道:“愿意挨刀被宰,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去了作甚?”

男子挤挤眼睛应道:“往下听,你记住了,瘦肉卖给张屠夫,换几个活钱你装好,肥肉不要浪费,炼成两罐精油背着,遇到星月稀少之夜,为你点灯照路。”

芜菁听到这里,不禁笑起来问道:“你是哄我开心吧?别的不说,你还有肥肉?”

男子跟着笑出声音来说道:“屁股上还是有的。”

芜菁忘记自身女扮男装的身份,不由“呸呸”两声,骂道:“你这人好没正经!”

估计是说话过多的缘故,男子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芜菁看着他骨瘦嶙峋的模样,想着都到了这当口,他还能风趣交谈,随即心内涌起一片好感,不禁动了恻隐之心,看看四周无人注意自己,飞快的从包里掏出半个面饼,一把塞到男子嘴边。

男子使劲嗅了嗅,却无奈地摇了摇头,芜菁催促道:“吃呀,能活一天算一天。”

男子有气无力的说道:“这种吃法不行,没看见我躺在这里,连动的力气都没了么?根本咬不动嘛,就算勉强吃下去,又怎能消化掉?”

芜菁反问道:“看你也不像是个好人,想必饿极了也会奋力挣扎,不至于饿到这份上啊!”

男子苦笑道:“虎落平阳被犬欺,好汉也经不住三泡稀,前天偷喝西山头王大户家隔夜粥……”

芜菁皱皱眉头,却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恶人自有恶人磨。”

也该男子命不该绝,芜菁年幼单纯,决定热心肠到底,她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转身端来一碗凉水,将饼泡在碗中。

男子大口吃喝完毕,这才仔细端详了一下芜菁,只见他头发凌乱,小脸漆黑,身上一袭粗布旧衣,显得稍微肥大了点,男子正在感慨,却刮来一阵风儿,将“小男孩”胸前的衣服,吹出了“双峰并峙”的轮廓,男子心头不禁疑惑起来,再看看芜菁细长的颈脖,却未见喉结,原来如此!男子随口说道:“小子解州人氏,贱名唤作石决明。”

单说这石决明,也有诗歌为证:身长体阔姿仪美,偏有一张花嘴。

驾牛牵马会种地,可又浑身无力。

把脉开方知岐黄,怎奈生性草莽。

提笔可悲春伤秋,最爱是顺口溜。

亦能降龙又伏虎,却喜斗鸡走狗。

自小温习孔孟全套,只好旁门左道。

石决明接着问道:“不知小兄弟高姓大名?要往何处去?”

芜菁答道:“小弟姓水名芜菁,家乡连年天灾人祸,想去建康投奔亲戚。”

石决明摆出一副“眉眼欣欣”的样子说道:“老话说的妙,在家万事好好,出门烟水茫茫,不如你我结伴而行,路上要起饭来,也有个轮换的,万一有个山高水低,起码有人煽风点火来煎药。”

芜菁没有理会石决明,她抬头看了看天,满带忧愁的问道:“你们晚上就在这里过夜的?没有更好一点的地方了么?”

石决明说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家都是难民,聚在一起容易被发现,因为每天早上,官府都会象征性的来此施舍稀粥。你要不习惯的话,往东五里有个破庙,我们一起去吧。”

水芜菁想到夜里嘈杂,根本无法安睡,有个僻静之地再好不过。可又在肚里寻思着,这位男子看着倒面善,笑容也是憨厚,但老家有句俗话,‘咬人的狗从来不会乱叫,坏人的脸上总是挂着微笑’,这个瘦高个子,保不准是‘扮猪吃虎’,先卖着一副可怜相,来博取我的同情,到了幽静之地再耍狠,万一真是如此,晚上夜黑又风高,恐怕自己再呼叫的响亮,估计也没人听见,所以还是谨慎为好。

想到这里,芜菁故意瞭望了一下日头,又皱了两顿眉头,才将话锋一转,故作惊讶的说道:“什么?呆在这边的话,早上还有香粥可吃?”

“没那么容易,想要吃一碗到肚里,需要经过三道险关,比持刀上战场拼杀,实在简单不了多少。”

听到这里,芜菁的疑心愈发加重,看来这个姓石的,是想先赚自己到庙里,不然不会信口开河,将鸡毛大的事情,说的难同登天一般,她随即嘴里应道:“你少唬人,我又不是第一天出来闯荡,虽说没有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但三八二十四的道理还是晓得,照你这般说,难道讨碗烂粥比讨一房老婆还难?”

石决明看出了水芜菁的顾虑,也就激她一激而道:“我也没力气跟你斗嘴,不如这样,我们赌上一把,如果你在三天之内,能在这边讨到一粒米粥,就算我输。”

芜菁问道:“光输了就行?你拿什么做赌注?”

决明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然后慢慢笑道:“不如拿这身锦衣做注,输了就剥与你穿。”

芜菁鄙夷了两下说道:“就你这身烂皮,拿去当抹布都嫌硬梆。”

男子咧嘴一笑,露出白晃晃的牙齿而道:“不如这样,反正你已来到这淮康城内,索性好好的在城墙歇歇脚,明早蹭点官府的稀粥,等吃饱了再上路不迟。”

毒辣辣的日头顺着树梢往下沉去,城墙跟前露出了大片的阴凉地,而城墙上的厚砖开始发挥出威力,它们热蓬蓬的开始往外散热,如同冬日里北方的火炕一般,难民们开始往外挪动,以期待夜晚的风儿将身体沐浴一番。

夜晚降临,水芜菁抓起几把烂草铺平,拿包袱当枕头,将身体放倒,闭上了双眼,把双手护在胸前开始沉睡,石决明笑了笑,在她约莫半丈远的地方躺下。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水芜菁被一阵杂乱的声音吵醒,她躺在地上望去,只见方圆七八丈毫无人影,只有石决明在看着她微笑。

“官府何时放粥?”芜菁打着哈欠问道。

决明往前一指答道:“这会子已经晚喽,看看别人,从半夜就开始排队啦。”

芜菁翻起身子,四下里寻找自己的破碗,准备来个亡羊补牢,就在此时,却见公人抬着七八口大空锅离去,她瞪了一眼呵斥道:“石决明,你这人好不知轻重,为了赢我一局,竟然将热粥错过,你要早点告知,这会子哪会饿着肚子?”

“准备开饭吧。”石决明漫不经心的打断芜菁的话语。

只见他将袖子抚去,像耍把戏一般,下面变出了两个半碗稠粥,原来石决明趁着芜菁熟睡,早就拿了两人的饭碗,在发放米粥的地方安歇,早上抢了一个头彩而回,芜菁看到这幕,心想自个冤枉了良人,昨日路上走的乏困,倒头便是沉沉睡去,如果这人真有歹心,怕是连包裹偷走,自己也是毫无知觉。

这时决明说道:“那边有口水井,我们过去加点凉水开吃吧。”

芜菁满脸疑惑的问道:“既然我们有了热粥,何必要掺冷水进去?是怕肚子吃不坏么?”

决明没有应声,只是笑着挣扎起来,又弯腰端起碗筷朝前走去,芜菁紧跟在后,到了井口边上,决明提起旁边的水桶,往盛放粥食的碗里倒进了凉水,又拿“筷子”搅动了几下,不一会,碗里浮起许多杂物,他慢慢解释道:“有一首歌谣唱的好,我慢慢说给你来听。

乱世灾年水米贵,满是艰辛苦难泪。

卖儿卖女来应对,尝尽人间百滋味。

官府衙役皆恶鬼,哪个不将良心昧?

朝廷发银来赈灾,小鬼却将经念歪。

各个内心怀鬼胎,锯末糠皮锅里筛。

可怜百姓来化斋,落得五脏六肺开。”

决明说罢,将碗里的杂物倒掉,把过滤后的米粥递给芜菁说道:“以我为鉴,马虎不得,你先拿好了,待会端到庙里,我们再煮沸腾,做个回锅粥喝下去,如此才不会上吐下泻。”

芜菁略带歉意的笑了笑,两人颠簸着找到破庙,走到近处一看,庙门都已不知去向,和尚早就跑的一个不剩,破败的神像灰尘满布,屋梁黑洞洞的,阳光透过屋顶一块明瓦照射进来,四处一片狼狈,蜘蛛网到处都是,一只只硕大的蜘蛛挂在上面遨游。芜菁脏兮兮的小脸扫视了一圈,忍不住皱了皱鼻子,问道:“这里不会闹鬼吧?”

石决明笑道:“这年头人比鬼可怕!咱们还有干粮,要防人才对。”

芜菁惊问道:“那你说,这里安全么?会有盗贼出入么?”

石决明道:“有又怎么样?放倒捆紧送官府就行,还有赏银可赚。”

芜菁:“你在此躺过几夜?虽说是借宿,可也算个临时的家,怎么不打扫的干干净净?”

决明翻了一个白眼答道:“我又不想当和尚,干嘛拿这里当家?”

芜菁问:“也罢,胡乱吃完热粥,粗粗的打扫一番,好好歇息一天,明天各自上路。”

决明用石块搭起一个简易炉灶,将破碗架在上面烧着,等到热的滚烫了,才将之喝到肚里。

吃完又折腾了半天,才将破庙整治的像模像样,这时天色已到亥时,一束月光照了进来,石决明指着里面一堆枯草吩咐芜菁:“歇着吧,你年龄稍小,睡在里边安稳,我这当哥哥的,躺在外面抵挡风险。”

一夜无话,谁料到了卯时,石决明发起热症,腹痛难忍又全身酸软,口中“爹娘”不断的乱叫着,芜菁慌忙起身探视,只见决明四肢乱颤,脸蛋烫的通红,本来他就虚弱,昨晚又半夜排队讨皱,加上白天的劳累,怎能不倒?

芜菁赶紧端来凉水,用手轻轻擦拭他的额头,又取来树枝烧焦,用开水泡好喂他服下,直到天色大亮,总算安静下来。

半路出了这个岔子,芜菁不忍丢下病情反复的石决明,只好暂缓上路,留下来仔细照顾他。好在干面饼有存货,用开水泡成稀的,两人悠着点吃,一时半会之内,还不至于饿着肚子。

芜菁衣不解带的小心伺候,三五天下来,石决明恢复的七七八八。

决明暗暗寻思,这芜菁看似机灵,实际毫无江湖经验,而且天真不知防备,更何况她是一介女子,万一遇到歹人的话,后果着实不堪设想。本来自己只是耍笑,说跟芜菁搭伴前行,先哄的她照顾自己几日,等体力恢复另做打算。想到这里,倒是有些脸红自己的奸诈心胸,遂决定跟她一起去建康,反正自己也是四海为家。

这天傍晚二人闲聊,水芜菁忧愁道:“哥哥身体恢复的如何?”

石决明答道:“已无甚大碍,小兄弟,连续昏沉病了好多天,日子消磨的糊涂,可知如今的时日?”

水芜菁回应道:“六月十四。”

石决明哈哈大笑,抓住芜菁的手说道:“正愁粮食耗尽,身体尚未复原,如今天不亡我,快把面饼拿出来,一次吃个精光。”

水芜菁双手护住胸前,身体往后一缩,拿眼睛瞪着石决明说道:“你这人好过分,刚捡了你一条性命,如今就要我的“老命”,你可知道,如今面饼有多金贵?”

石决明笑道:“小兄弟,相信我,吃肉就在今晚。”

水芜菁道:“如今饥荒遍野,连嫩枝树叶都被啃光了,哪里还有什么肉类?”

天慢慢黑了,石决明拉起水芜菁往偏远处走去。人烟渐渐地少了,穿过一片小树林,前面尽是高树阴森,芜菁心里有点害怕,拉住石决明的衣袖问道:“你要把我带去哪里?”

石决明道:“时间到了,我们分头行动,你在这边用手刨一个小坑,给里面灌点水。弄好之后就等我回来,千万不要乱跑。”

说完这些,石决明拿起破碗就往树林飞奔而去。约莫一刻钟后,他端着破碗归来,来不及跟水芜菁交谈,只把碗里的东西往挖好的小水坑一倒,再次扭头而去。

石决明往返了三次,已是满头滴水,他用衣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才慢慢跟芜菁解释道:“今晚好好改善一下伙食。”

石决明从水中将“猎物”全部捞出,带着芜菁走到庙外,又拿出火石打着,再添些枯枝干柴促旺,他摸出一个“战利品”说道:“这叫知了猴,又称神仙肉,每年六月十三、四日开始破土而出,只有傍晚这半个时辰可供猎取,晚了就会生出翅膀,变成知了飞走。”

不一会,听见“砰”“砰”的响声,香气开始弥漫开来,石决明拿起一串烤好的递给水芜菁说道:“必须听到声响才能吃,不然会拉肚子的。”

望着此种黑不溜秋的东西,水芜菁感到瘆得慌,可又抵挡不住美食诱惑,香味像万箭穿心一般从鼻孔渗透到每个毛孔,想想豁出去了,她接过破碗拿起一个知了猴,还未入口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小心翼翼放进嘴里,味道就像烤熟的廋肉,着实解馋,很久没吃过如此美味了!

火慢慢熄灭了,水芜菁打了一个哈欠说道:“困了,进去睡了。”

水芜菁走进破庙,伸了个懒腰在角落一堆干草上躺下,填饱了肚子后,看着前几日还嫌弃的这堆干草,这会却额外舒适。幸福其实很简单,无非是吃得饱、穿的暖、睡的香罢了!

石决明躺在另外一边,嘴里叼着一根枯草根,漫不经心的问道:“小兄弟,你就没想过我是坏人?”

水芜菁转头看着他:“我又不是什么好人,还能怕坏人?”

石决明喃喃道:“那倒也是,这年头只有活人死人之分,哪里还有好人坏人之分?只不过哥哥告诉你一句,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切记切记!”

水芜菁无言以对,思忖着:莫非他已经看出自己是女儿身?如果他真有歹意,恐怕早已不堪设想,还好我没看错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主动表明身份,由他猜去吧。

不知不觉已到子夜光景,水芜菁已经熟睡,石决明靠着背后石块,双手抱在后脑勺,看着漫天的月色如水,寒星点点。二人则没想到一顿火烤神仙肉,却引来了一帮毛贼。

正是:

万里辞家褴褛衣,清贫路途暮云西。

沦落天涯皆是客,携手相伴梦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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