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石回忆到此结束,玉寒窖冷气袭来,把子桑越从神游里带了回来。
然后,鬼使神差地,子桑越又拿起了笔。
“傲不可长,志不可满,乐不可极,欲不可纵。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
一笔一画,下笔前思量万千。四十遍,善字落笔,墨凝成珠。
“傲不可长,志不可满。乐不可极,欲不可纵……乐不可极,欲不可纵……”
“是什么意思?”
而后,泪下,晕开。
《曲礼》,四十遍。
“你的那份,我抄完了。”
玉寒窖里的风呜呜地叫,也不知是来自河底还是冰壁,又或是那条不知通向哪里的冰河。
厚厚一沓纸,被风吹的零落不堪,有的落到冰河上,顺着水漂走了。子桑越趴在桌子上,贴着桌子的裂缝,双眼失神,手中独独拿着最后一张誊抄。
周围纸纷飞。
他把血滴到绿色石上,然后闭上眼,不久便睡着了。任寒冷穿透薄衣,在梦里寻找他的最后一段记忆去了。
绿色石,最后一段美好过去了。
……
再进幻境,已经过了三四个月,快该南山宴了。
飞花涧之后,欧阳和风华见面时还是会丢给对方一个鄙视的眼神,但他们之间也不像第一次时那样剑拔弩张。欧阳依旧和弟子们走得很近,那件事久而久之也没有人再提起。风华和子桑越也一样,两人每天在后山抚琴,读书,诵经,舞剑,日子过得也是平静自在。子桑越也没有摘掉那根剑穗,也正是因为这样,弟子们也不觉得他和风华有什么“感情”,那根剑穗,不过朋友赠礼。
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初春三月,还有些寒冷,不过万物复苏,除了烟雪桥终年不化的雪依旧让人感觉凛冽的冬没过去之外,南山的每一个角落都热闹了起来。
“啊——这么好的日子,我只想弹琴作诗——杯酒醉平生,何其潇洒!”风华抱着琴坐在树下,像个吟游诗人一样“放声歌唱”。
“小越越你看,梅花都落了,春天真的来啦!”
子桑越白了他一眼,但风华并没有看到,专心致志地在琴谱上写着词。
“江国千里,山楼百层,红梅尽落百草生。”
“你看,这句词怎么样?”
六年前的子桑越觉得还是一样的空,不过如今的他再看,最后一句的“春景”,有些凄凉。
“不错。”
风华又笑了,笑得一如既往的明媚:“我就说,我写出来的词怎么会差。”
“人贵有自知之明。”
“你也学欧阳啊你。”
“并非我学他,只是这句话恰巧十分适合你。”
“不跟你斗,快该南山宴了吧?”
“嗯,七天以后。”
“真的啊,”风华眼睛都亮了,“太好了,有没有酒可以喝?”
“有”子桑越翻了翻书,“就是怕你承受不住。”
“我在兰阳可是尝遍天下美酒,人称千杯不倒酒场风公子,我还不信有什么酒能让我承受不住。”
“鸩酒。”
“鸩酒?”
“就是鸩鸟酿的酒。”
风华讶异:“鸩鸟?那是酒吗,那是毒药吧。”
子桑越笑了笑。
“怎么,听了名字就怕了?”
“谁怕了,我就不信长老会让弟子喝毒药。看着吧,到时候肯定是你喝醉了拉着我发酒疯。”
“倒是可以看看谁先醉。”
风华把琴一放,大手一挥:“好!既然你来挑战我这个千杯不醉,我就接下这个挑战,到时候谁醉了谁就是小狗。”
“那你当定了。”
……
七天之后,南山宴如约而至。不像往常一般死气沉沉,每个人走在路上似乎都带着轻快的风。桃花已经盛开,和云一起飘在空中。百鸟鸣啼,热闹至极。子桑霖把他的鸡群从院子里放了出来,任它们到处跑。一时间,甬道的花丛里,正阳殿前的高台上,居安阁的阶梯上,到处都是肆无忌惮扑棱着翅膀的鸡,羽毛落得到处都是。浓郁的花香浮在空中,擅长乐律的先辈也会在园子里或其他地方流连忘返,或是笛声悠扬,或是箫音弥漫,乐声如浪,一层一层在空中激荡开,听来好像在仙境一般。
说来,南山从来不缺美景。春日里桃林一片粉白,万物复苏;夏日的花楼湖畔菡萏摇曳,莲藕与水底游鱼相嬉;秋天,南山的桂花都会开放,花瓣飘的到处都是;冬天红梅盛开,松柏独立,不过因为南山很少下雪,冬日里的景就略微显得单调。
风华手里拿了一小坛酒酿,和子桑越走在桃花林里。
“原来这儿还能这么热闹。”风华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不由感叹:“我都不知道原来这还有这么多擅长乐律的前辈,早知道多请教请教。”
“子桑你也在这啊。”
一个女声传来,两人回头看,原来是夏鸢和夏瑶。两人平日在玄湖,离正阳殿很远,也很少露面。说起来,也算得上许久不见。夏鸢今天穿了一身淡紫长裙,长发随意散了下来,和平常一样,手中少不了药典。夏瑶活泼可爱,依旧一身鹅黄襦裙,蹦蹦跳跳,甚是惹人喜爱。
“鸢儿。”
“夏师姐!”风华好久不见这位美人儿,难免激动,夏鸢回了礼,倒是夏瑶,也不怕生,大大方方的打了个招呼。
“风华哥哥!”
“还是不要叫我哥哥了,我也大不了你多少。不过你也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我的?”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越哥哥身边有个你呀。”
风华和子桑越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过你不让我叫你哥哥,那我叫你什么呢?”
“嗯……”风华转了转眼珠,想了想:“我也没什么擅长的,不过我特别会弹琴,不如你就叫我琴仙。”
子桑越敲了他一下。
“姑娘面前油嘴滑舌,成何体统。”
“说你这人不懂风趣,瑶儿这么可爱我逗逗她怎么了。”
“风华倒是好脾气,”夏鸢开口揶揄:“能受得了子桑臭脾气的人我还真没见过几个。”
“那是,要不是我宽宏大量早就被他气死了,一天天就知道读书,读书,练剑,练剑,烦都烦死了。”
“哈哈,风华哥哥你这样越哥哥不会打你吗?”
“他哪儿敢——”
“嗯?”子桑越看了风华一眼。
“会,他可凶了。”风华背对着子桑越做了个鬼脸。
“嗯。”
“你们两个倒是有意思,今儿宴会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
“有啊!”风华立马接话,“师姐瑶儿,你们看没看过小越越舞剑?”
“你再这么叫我,我……”
“你就把我扔下山去,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说了那么多次要扔我下山,你不还是下不去手。”
子桑越说不过他,也不跟他计较。
“我看过!越哥哥舞剑可好看啦!”
“不不不,这次可不像从前,”风华故作神秘眨了眨眼,“见过他柔情似水的样子吗?”
“哦?难道子桑你有心仪的姑娘了?”
“……没有。”
“那柔情从何而来?”
“我给他写了一套剑法,你们看了就知道了。”风华拍了拍胸口:“保证好看。”
“你还真是才华横溢。”
“不敢不敢。”
当时的子桑越只想把风华扔下山。
“不过,也不知道今年宴会结束会是哪几位弟子下山去呢。”夏鸢笑着看向了正阳殿。
“下山?”风华一脸懵。
“子桑没跟你说?每年南山宴结束都会有弟子下山去游历的。”
“那他们还回来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谁知道呢。”
“真好,我也想下山去。好久不见掌柜的甚是想念啊。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伤心的,长老不是正叫咱们去殿前呢吗,一起去怎么样?”
几人一起走向了正阳殿。
殿前,弟子们也不像往常一样循规蹈矩规规矩矩地列队站着,都纷纷和自己的朋友们站在一起,手中拿着些诗歌散文,或拎着些果蔬饭食。子桑溪依旧站在子桑霖身边,被鸡群簇拥,被鸡毛眷顾。一些平日里很少露面的前辈也坐在殿上对饮作诗,兴起则奏些乐曲,好不热闹。
“咳——来来来安静一下了啊——”子桑霖拍了拍手,“众位弟子勤学苦修,想来定获益匪浅。七日南山宴,你们就放松下自己,安心玩乐,不用管规矩,不过也别太过分。南山宴结束,南山将有两百名学成弟子下山游历,三日后,我便将人选公之于众。”
“……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我。”
“你这么努力肯定会的,放心吧。”
“我还没下过山呢,好想去!”
弟子议论纷纷,山下的新鲜感让气氛更活跃了。风华一脸期待,嘴上却不说。夏瑶看出风华的热切期盼,安慰道:“风华哥哥和越哥哥在一起,剑术一定很厉害,下山不成问题的啦。”
“其实吧,我剑术不太好……”
“不说这些,”夏鸢开口,“刚才不是说要子桑舞剑吗?不如就在这得了,”
“在这?那么多人不好吧。”风华有些犹豫。
“有何不可?子桑也无所谓的吧?”
子桑越没有说话。
“越哥哥——我和姐姐都好久没见你啦,一会儿我们就要走了,你就在这舞剑给我们看嘛——”夏瑶一看子桑越不应,立马采取小姑娘撒娇攻势,抱着子桑越的胳膊晃来晃去,一双大眼睛可怜汪汪看着子桑越。
“就是就是,别让两位姑娘失望啊。”
刚才还犹犹豫豫的风华立马转变了态度。子桑越无奈,只能应了三人的要求。他解开盘发,春风拂过,道袍翻飞,剑穗也随风摇摆。
二十二岁的子桑越,拿着一把陌生的铁剑,再次站在了六年前的正阳殿。《长生》,六年来子桑越早已不知练过了多少遍的剑法。风华以二十四节气命名二十四招式的独特构思一遍一遍被他在心里剖析,在剑中挥洒。春风太过柔软,剑锋看起来都成了温柔的姑娘。风华抚起手中的琴,如愿以偿给子桑越的剑法“锦上添花”。琴声快意潇洒,剑法万般多情,一时间,许多人竟都移不开视线,殿上的子桑霖和众位前辈也纷纷投来了赞赏的眼光。
以二十二岁的心境,重回十六岁的时光,六年光阴,悉蕴于剑。
子桑越收剑的一瞬间,琴声也戛然而止,久久回荡在上空。
余音缭绕,时间好像静止一般。
但他们所见,皆是六年前。什么心念友人,时光流转,他们都看不到。当然这次,子桑越也还是没能发现风华的目光。如影随形,一直追着他。
“哇——”夏瑶看呆了,发出一声赞叹,夏鸢心中惊讶:不仅惊讶于子桑越的剑法,更惊讶于他和风华两人之间的默契。
也是,她每日沉浸在书中,怎会想到琴与剑竟能如此相配。
“不错,不错!”子桑霖也满意,对两人大加赞赏。
“长老过奖啦,主要还是子桑剑法好,我就是个陪衬,陪衬。”风华嘴上这么说,嘚瑟却溢于言表,哪比子桑越,恭敬弯腰,道一句“长老过誉”。
“哎,不必谦虚。”子桑霖摆了摆手,“越儿这剑法我从未见过,是你自己琢磨的?”
“是风华写予弟子的,剑法名为长生。”
子桑霖摸了摸胡子:“长生,不错不错,比寻常剑法多了不少韵味。风华你呢?你的那首曲子也是你作的?”
“是。”
众人皆惊叹。
古往今来,才华横溢的人总受人青睐。再碰上容易满足的才子,众人惊叹就已经足够让内心膨胀。
“有名字吗?”
“曲名为《一叶舟》。”
“一叶舟?可有渊源?”
“也没什么渊源,只是天地之大,一人之小,对比之下,人就不过偌大天地间一扁孤舟了。”
“想的挺深,不错。”
而后,子桑霖回殿内歇着去了,空中传来一声鹤鸣,夏鸢和夏瑶也找了个借口跑了。剩下有些姑娘怯怯地看着子桑越和风华两人,私语着,颊上还泛着微红。有几个姑娘手中拿着精心做的小信物,犹犹豫豫,也没有敢上前给了子桑越,最后,也只能恋恋不舍的看着两人并肩离开。
今天的子桑溪也没跟着子桑霖,从前殿离开之后,一个人悄默声去了花楼。他走上楼,坐在顶层的亭子里泡了一壶茶,然后静静地坐着,看着平静的湖面出神。
……
子桑越带着风华去了鸩谷,鸩谷里种满了人间少见的鸩木。正逢初春,枝头开满了殷红的花,整个山谷中回荡着鸩鸟的鸣叫。树下放满了酒坛,浓郁的酒香浮在空中,萦绕在两人身边。风华拿起一坛酒闻了闻,香气一瞬间盈满了身体。
“好香,这就是鸩酒?”
“嗯。”
“嘿嘿,你可是跟我打过赌的,记得吗?”
“自然记得。”子桑越拿了三坛,转身便要离开。
风华戏谑:“就三坛?你不行啊。”
“哦?那便依你。”
风华二话不说又拿了四坛。两人拎着七坛酒,走向了后山。
在不知酒烈性如何时,盲目尝试是不好的,尤其不要被某些“千杯不醉万杯不倒”的名号引导,从而对自己的水平错误估计:比如风华。
一坛酒入喉,神智直接没了一半。
“来来来,再喝!”风华脸色通红,显然快醉了,不过他自己好像并没有意识到,又打开了一坛酒,也不顾自己摇摇晃晃把酒洒了一大片。琴弦上也沾了酒,闪着亮光。
“你喝醉了。”
子桑越面色如常,丝毫没有醉意。他酒量好,只是平日里不甚表露,当然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喝酒。
鸩酿酒本来是毒鸟鸩酿造,不过经夏家前辈多年钻研被做成了无毒的酒。只是毒性是没有了,酒劲却很大,虽然闻气味并不如寻常烈酒强烈。风华当然不知道,他只喝了一坛,眼前就一片模糊,以为神志清醒,说出口的话却也不知道是什么了。子桑越靠在树下,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他。醉了的风华多了几分稚气无赖,南山熏陶出来的气质全无,手舞足蹈口出狂言,活脱脱一个市井小少年。
“瞎说!我,我可是千千千千杯不醉,怎么可能——嗝……”
“好了,别喝了。”
子桑越去拿风华手中的酒,风华忙躲,酒洒出来,湿了两人的衣服。
“不行,我可不能输给你!”
“你已经输了。”
“胡说——我,我还没醉呢!”风华顿了顿,眯着眼,盯着子桑越:“小越越,你怎么成姑娘了?”
好吧,现在在风华眼里子桑越就跟姑娘一样清俊白净,长睫毛成了温婉,薄唇成了柔情,微蹙的眉成了佳人多愁。
“……”
“你们南方公子就是白净,好看。”
子桑越一敲风华:“是你昏了头。”
“真的。”风华凑近子桑越,细细地打量着他,一股酒气扑面而来:“以前从来没发现原来你这么好看,打扮打扮都能当成闺女嫁出去了!”
“你是想我把你扔下山去?”
“你试试,略——”风华借着酒劲,胆儿也大了,冲着子桑越吐舌头,平日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这样。不仅如此,还捏了捏子桑越的脸,“软软的,跟面团儿一样。”
子桑越拍掉他的手,拿过他手里的酒坛放到了一边。可谁知风华又凑近了一点,直直盯着子桑越看。两人四目相对,竟一瞬无言。天上飘满了弟子们放的祈福灯,满天都是橘黄色的温暖灯火。正阳殿檐下的风铃响了,叮叮当当嚓嚓,好像远山鸟鸣,海那头的浪,山谷之中的招魂幡。
“你真好看。”
风华不笑了,一字一句认真至极。
子桑越愣了愣,随即别过头去,不再看风华。
明明早知道会是这样,怎么过了六年,自己还是没出息地不敢去和他对视?
风华倒是毫不在意,似乎忘了自己说了什么,转过身拿起琴,胡乱地拨弄琴弦,一边抚琴一边哼唱。子桑越听不清唱词是什么,只见风华一头乱发,闭着眼睛自我陶醉的样子,颇有济公的疯癫。
子桑越心里无奈,不过也没想阻拦,任风华疯就是了。
“鸩酒,鸩酒——嗝,鸩酒真香——”
“啊,大山,你都是树;啊,衣服,你都是布。”
“……”
手舞足蹈的风华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
“小越越,我想到一句诗,你听听。”
“嗯。”
“梦中木犀百步远,醒时空对万里风。”
子桑越顿住了。
这是六年前没有发生过的。
他抬头看着风华,只看风华好像是酒醒了,眼神清明透彻,丝毫没有醉鬼的迷茫。
“为什么……”
“木犀,桂花,桂意为团聚。我在梦里离团聚只有百步之距,可当我醒过来,却只能对着风白白悲叹。”
子桑越又不说话了。
这是在说谁?是在说他吧。是少年为赋新词强说愁也罢,只是这句诗未免太巧合。
不过也不重要了。
“怎么样?”
“把百步改为一步,也许会更好。”子桑越开口:“梦中木犀一步远,醒时空对,万里风。”
风华笑了:“这个好,一步对万里,好!”
说着,就拿笔记了下来。
“不过你怎么会这么改?”
“因为经常就是这样,我常常离你只有一步之遥,醒过来,你却已经不在了。”
风华愣了一下,然后拍了拍子桑越,笑道:“说什么呢你,我不就在这吗。”
子桑越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咬唇强忍鼻酸,可看着风华,眼眶又开始酸涩。
最后,他竟然开始看着风华流泪。
“怎么哭了!”风华慌了,忙去擦子桑越的眼泪,可一向冷淡的子桑越不知怎么了,眼泪就像决堤一样止不住。
“怎么了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子桑越微微前倾,缓缓抱住了风华。
“风华……”
风华猝不及防,不知所措,只能任子桑越抱着他,念叨他的名字。
“我好想你。”
“傻话,咱俩不是天天在一起吗。”
“……嗯。”
风华笑着揉了揉子桑越的头发,轻声说:“别哭了,这样吧,我送你一个惊喜。”
子桑越心猛的一跳。
晚风习习,纸灯不断从正阳殿飞来。云海翻涌,山影连绵。风华起身,走到了崖边。
“子桑越——”空荡的山谷中霎时荡起了涟漪,风华的声音一圈一圈包围了子桑越,而后越来越淡,越来越小。
子桑越擦了擦眼泪,哽咽道:“干什么,扰人清静。”
“这么晚了有谁在,再说你们素质都这么高,怎么可能和我这个醉鬼计较,再来一声。”
“不许再喊了。”子桑越匆匆起身跑到风华身后想制止他,不过嘴长在风华身上,他管是管不住的。
又是一声清亮的呼喊。
“子桑越——”
“啧,我就在你身边,喊……”
“我喜欢你。”风华转过身,小声道。
目光炯炯,灼热,带光。
“我想和你在一起,”风华继续道:“每天都在一起,这样你就不会离开我,也不用想我,也不会哭了。”
子桑越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六年前就词穷,再来一次,还是不知所措。
也是,面对喜欢的人总是会手足无措,就是三寸不烂之舌,怕也是说不出一个字的。
“从你那天晚上跟我去烟雪桥开始我就喜欢你,喜欢你死板正经守规矩,也喜欢你说话文绉绉的样子。还有你吃雪菜,真的特别可爱。”
“这是什么道理。”
“就是喜欢你,哪儿有什么道理可说。你哪儿都好,我只想让你和我在一起。”
“那个剑穗是我想试探你的,我想如果你知道剑穗的含义还收下,是不是就默许了我喜欢你。我,我可能想太多了,我又没什么长处,也……不配跟你在一起。不过没事,其实我跟你做朋友就好了,我就很满足了。”
“可我是男人。”
风华立马反驳:“男人怎么了?管你是男是女,我中意就行!”
而后他好像意识到自己情绪有点冲动。
“那……”子桑越笑了笑:“那就在一起吧。”
风华似乎难以置信。
“真的?!”
“嗯,真的。”
“你没在开玩笑?我刚才喝醉了瞎说的!”
子桑越的脸沉了一下。
“也就是说,你刚才说喜欢我都是开玩笑?”
“不不不不是,我真的喜欢你!”
子桑越轻吻了下风华的耳垂。
“我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