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坐在沙发上的男孩毫无反应，舒尔又探了探身子打招呼：“你好？”
“我们可以分你点吃的，也可以留你住一晚，不过明天一早还请自动离开。”方艾机械般地背诵着这段说过无数次的话，目光甚至没离开书上的文字。
“不，我是来和你们组建新家庭的。”舒尔摆手解释道。
“那你恐怕找错地方了。”方艾冷冷地扔下一句。
“是吗？”舒尔捏着信封借助灯光仔细查看：“叶落巷31号……没错的。喏，这是区长写给你的信。”
“哦，放桌子上吧。”
又是推荐信……这已经是半年来的第四封了，那个老头怎么就这么倔呢！方艾又在心里犯起了嘀咕。自从那个叫布莱克的男人失踪后，陌生的来访者就像走马灯一样轮番试探、打着照顾莱茵兄妹的旗号削尖了脑袋想要挤进这间不大不小的木屋里。方艾闭着眼睛都能看穿那些家伙心怀的鬼胎，这些人无非是想以重组家庭的名义占有这处地理位置优越的房产。方艾心说小太爷我可不像三岁孩子那么好忽悠，假道伐虢的算盘在我这儿可行不通！更何况没准你只是个方舟里的NPC……
抬头发觉来者仍站在门口，方艾不禁皱起了眉：“你站在那儿干嘛？”
“因为还没人允许我进来。”
“呵，连说话都像程序……”切嗣轻声嘟囔了一句，合上书虚情假意地欢迎道，“请进，随便坐，别客气。”
“谢谢。”舒尔朝方艾礼貌地鞠了一躬，而后才迈进客厅。
“我去给姐姐倒水！”可可倒显得异常兴奋，甩掉脚上大了两码的拖鞋飞快地跑进了厨房，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盥洗室在那边，台子上摆着的那两套洗漱用品是我和我妹妹的，给外人准备的在下面。想要洗澡的话热水得自己动手去烧，吃的东西在厨房前边的柜子里。你可以先走一走熟悉下环境不过我认为没那个必要，一晚很快，等我看完这一章就带你去你的房间——”方艾刚要翻书又忽然抬起头，“喂！你……你干什么！”
舒尔握着一根火烛，一边走一边将厅堂内的灯火全部点亮：“从今往后我们就要在一起生活了，一家人总要庆祝一下嘛。”
“谁说要跟你一起过了……喂！”方艾从沙发上跳了下来，“不要动柜子！”
“我会做好多好吃的呢，正好让你们尝一尝！”舒尔抱起挑选的蔬菜，微笑着走进厨房。
“我们不吃外人做的东西——”
方艾还要阻拦，却被可可拽住了衣角：“哥，她说她会做好吃的。”
“你——”望着可可那可怜巴巴眼神，方艾刚硬起来的心又软了下来。
唉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原本抱着决定命运的心来想和别的玩家拼个你死我活，哪知道却被抛到了这么个和平地带消磨时光，百无聊赖不说居然还莫名其妙多了这么个爱折磨人的妹妹！虽然自己没心情在方舟世界里体验当哥的感觉但……唉都怪这建模建得太真实了，左一声“哥”右一声“哥”叫得人一点脾气都没有，一言一行一颦一蹙简直和现实世界里的小萝莉完全没差，这谁能顶得住啊！
“唉，你在这儿乖乖等着，我进去看看。”方艾把可可抱上餐椅又系好餐巾，叹气走进厨房。
舒尔正洗着土豆，听闻身后的叹气声又回头看向门口。见来的人是方艾，舒尔勾起了唇角：“这里有我一个人就行，你去看书吧。”
“比起看书，我认为更应该找你谈谈。”方艾抱着肩：“虽然你只能住一晚，但作为这里的房东我还是有必要了解每一位房客的来历。”
“我名字叫舒尔，十八岁。”
“哪里人？”
“多罗哈。”
“唔……我记得报纸上说有个叫多罗哈的地方昨夜被孤山骑兵偷袭了，不会碰巧是同一个地方吧？”
“是，”舒尔的视线飘忽了一下，“是同一个地方。”
“所以就是流亡者咯？”方艾盯着舒尔的眼睛，目光不容任何欺瞒。
“是。”
“哦，节哀。”方艾又轻声补了一句：“也别过于放在心上，就当它是场梦好了。”
舒尔低头切菜：“就算是梦也是一场噩梦，亲身经历过就永远忘不了。”
方艾心说你还是趁早习惯了吧，现在方舟时间轴才走到载入阶段，等到了游戏阶段那这世界恐怕真就没有太平时候了。
“”
“你来这儿之前做什么工作？厨师？”观察舒尔娴熟的刀工，方艾猜测道。
舒尔摇摇头：“不是。”
不是？这么熟练的手法怎么看也不像个十八岁女孩就能有的，不从小耳濡目染接受熏陶难道还能是高中辍学去念了新东方烹饪学校？哦……方艾又想起这过得不是现代，历史上和方舟最为贴切的时代应该是蓝星纪元第八世纪，那时候一个十八岁女孩最有可能做的事应该是结婚生子而非在高中里情窦初开。
想到这儿方艾又猜道：“那你是家庭主妇？”
“不是，”舒尔脸红了，“我还没嫁人。”
古代十八岁还没谈婚论嫁，要么哪方面有什么硬伤要么就是家境优渥准备待价而沽，再看眼前这个女孩既不残疾也不丑，穿着打扮又极为普通，结合历史背景推断——
唉还是算了吧，我一个理科生历史学得本来就马马虎虎，何况又不知道方舟究竟借鉴了哪些历史，没依没据的我可在这里瞎猜个什么劲呢！想到这儿方艾索性直接问了：“那你具体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是个孤儿，在教会的福利院长大。”舒尔回答得很平静，刀切在菜板上发出悦耳的“叮叮”声，“福利院长大的女孩子都会做菜，我们要轮流去食堂帮厨。”
“这样啊……”方艾的眼皮又耷拉了下来，这个萍水相逢的NPC身世倒和自己有些相仿。想来自己在现实世界里母亲改嫁、父亲失踪，将就着也算半个孤儿，只不过自己没被什么教会的福利院收养，一直靠着父亲留下的那点积蓄和社会福利金过活，初中一年、高中三年、大学四年，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没心没肺地过了八个春秋。
“我觉得你这孩子挺有意思的。”舒尔一边切着菜一边闲聊起来。
方艾从迟愣中反应过来：“嗯？”
“我觉得你很特别，说话的语气、方式都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
“嗯，我觉得也是。”
方艾心说话那当然了，按实际年龄自己今年二十一岁，加上方舟给自己叠加的十五年记忆总共三十六年，整整三十六年的心理年龄加持在身说话当然和正常十五岁的小屁孩不一样了。
舒尔微微一笑：“你看，这句就有点黑色幽默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