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稀疏疏的灌木树的山林中,过了大概十五分钟才吹起一阵微风,一只黑色的大翅蝶浑身是水,不知道是从哪里出来的。
晃晃悠悠的从树林深处飞了出来,朝着渔歌挂着衣服的树荫下飞过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它好像懂得什么,一直避着阳光,飞行轨迹都是有阴影的地方。
大翅蝶浑身漆黑,翅膀上应该是带着磷粉之类的,即使没有在阳光下,也有若隐若现的彩光。
它轻飘飘的落在了盖着衣服的树荫下,停在一块灰黑色的大石头上,一直在盯着四周变化的渔歌赶紧停下结印的手指,转身轻唤还在坟前感伤的邵纶爷爷过来,又急忙和站在一旁的保镖要了他的大衣,把遮阳面积加大。
高大的保镖大叔把绍伦爷爷扶到树荫下,渔歌从包里拿出开眼符,右手结印点火把符纸烧掉,一个转手腕的工作,迅速的撒在绍伦爷爷的眼睛上。
被撒了一脸的绍伦爷爷感觉自己眼睛凉凉的,众人看老人脸上的灰烬很快就消失了,也觉得小姑娘手段很是厉害。
再说绍伦爷爷的感觉,他觉得目之所见的景色都暗淡了下来,只除了树荫下的视线越来越清晰,这是老花眼多年的他时隔多年再次眼睛这么明亮的奇妙感。
等到又眨了眨眼,却见四周的景色如同披上了一层揉皱的玻璃纸,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但是树荫下的视线却如同加了高清摄像头。
在老人眼里的场景就是格外清晰的石头上,端坐着一个黑瘦的老头,他穿着一件明显短了半截的旧旧脏脏的土黄色夹克外套。
内里套着一件领子破损过度的脏兮兮的蓝白条纹内衫。
身下一条空空荡荡的黑布裤,是全身上下看起来最新的了,满是伤疤的脚上半拖着一双半旧的草鞋。
本就内疚伤心的绍伦爷爷眼泪再次掉了出来,绍伦爷爷瞪着眼睛死死的盯着树下的身影,嘴唇颤抖着,张张合合了好几次,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愤怒和悲哀充斥着他的胸腔,过了良久才冒出一句:“阿弟......我......我来晚了......”
带着哭腔的话一落地,老人已然忘了在众人面前落泪的赧然,嚎啕大哭,心中愧疚简直快把老人埋起,心痛的无法呼吸。
即愧疚于自己当年的远别,母亲至死也没能再见自己一眼,又恨自己当年为什么不听弟弟的话直接投降,就不用远行万里,再难见亲人一面。
最疼最爱自己的母亲啊,吃了一辈子苦,受了一辈子罪,自己却再难报答一分。
黑瘦干枯的邵纤爷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慢慢站起俯身想去扶痛哭失声的哥哥,可是绍伦爷爷却是瘫坐在树荫外,阳光下,虚弱的邵纤爷爷魂体是不能碰到阳光,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轻轻的和渔歌说了一句,可以让兄弟两单独说说话吗,心里也很难受的渔歌微微的对着邵纤爷爷点点头。
和保镖大叔还有村委会工作人员说了一声,走的远了一点,即能看得到老人的情况,防止老人突然情况能及时救助,又不会听到两兄弟的谈话,保证两人的隐私权。
当然,保镖大叔虽然没用开眼符,但是他是知道渔歌的身份手段的,所以他没说什么,村委会的人却有点嘀咕,都什么时代了,还搞这些牛鬼蛇神的事情。
过了许久,渔歌才看到绍伦爷爷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慢慢的在邵纤爷爷坐的那块石头上坐下,招手示意众人过去。
大家过去后,渔歌就发现邵纤爷爷已经离开了,绍伦爷爷哭过笑过,身体有点支撑不住了。
大家赶忙帮绍伦爷爷挖了个烧纸钱的小坑,防止火星乱飞,让平静的绍伦爷爷自己把纸钱烧完,保镖大叔这才背着老人下山去。
一到山下,绍伦爷爷先和保镖说不急,让村委会工作人员带自己去那不孝子的住所。
村干部也没说什么,直接把众人领到了邵纤爷爷儿子的大门外。
一看到这个不孝子的房子,绍伦爷爷眼神更加阴沉了。
房子是一栋三层的大理石条砌的小楼,虽然绍伦爷爷自己家资丰厚,看不上这楼。
可是只要想到自己弟弟灵魂呈现的样子,绍伦爷爷就很是愤怒。
这个狗东西,老父亲吃的才多少都舍不得,反而自己住好房子,不管不顾辛苦养大他的父亲的恩情,简直令人作呕。
“啊壮,啊壮,在不在,爱莲,爱莲。”村干部在外面扯着喉咙喊着夫妻两人的名字。
“来了来了。”一道暗沉的中年妇女声音从楼上应了一下。
没一会儿门就开了,一个风韵犹存的四十多女人穿着一条碎花连衣裙出现在大家眼前。
“爱莲啊,你家啊壮在不在。”村干部没好气的问道。
“在在在,楼上午休呢。”
“把他给我叫起来,这是你们伯父,赶紧让他出来待客,我村委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
村委会工作人员说道就要走,被保镖大叔拦住,拉到一边,塞给了他一个红包,这才让跟着忙了半天累的要死的村委会工作人员心里舒坦了一下。
中年妇女盯了绍伦爷爷一会儿,见对方穿着体面,心中一动,脸上堆砌起谄媚的笑,小心翼翼的要把人迎进屋。
绍伦爷爷懒得搭理她,也不进屋,只是示意她先把那不孝子叫下来。
中年妇女有点忐忑,不过对上老人威严的双眼,还是呐呐的上楼去喊人了。
过了一会儿,楼上才踱步的走下一个大腹便便,头发乱糟糟的男人。
中年女人跟在后面,见自家男人这样,忍不住狠狠的掐了他一把,他嗷的一声,就要叫出声来,被女人威胁的一个眼神一扫,瞬间就把嘴闭了。
看了老人一眼,急忙也赶紧下楼要给老人看座,只不过绍伦爷爷却不理他,只是冷冷的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才嗤笑一声道:“果然是那狗杂种的种。”
男人一听,理智就炸了,挥手就想打人“老东西您特码说什么呢!”
保镖大叔还没来得及拦,却见绍伦爷爷抬手就是两巴掌,一个大脚丫子就踹了上去。
“劳资老是老了,当年也说战场上杀过小鬼子的,跟劳资横。叫你个狗杂种和劳资横。”绍伦爷爷拉过门边的一块实木小板凳对着男人就是一顿猛砸。
直砸的男人站都站不起来,只会哎呦哎呦叫。
中年女人见自家男人被个自称是自家伯父的陌生糟老头子暴打,当下也顾不顾的抱不抱大腿了,随手操起角落的一把锄头就要挥上来。
渔歌一把抓住了锄头的杆,用力一抽,就把女人拖到了地上。
又把锄头摁在女人的身上,直接就踩了上去,女人瞬间也爬不起来了。
女人嘴里都是一些不干不净的,渔歌听了就想打人,更是想起了姐姐那个婆婆,当下更是用力一个踩脚,让保镖把门上挂的抹布拿给她,直接塞进女人的嘴里。
等到绍伦爷爷打够了停下,男人也没受太大的伤,毕竟老人年龄摆在那里,在怎么用力,也没把人砸出好歹。
渔歌最是有共情力,听了老人的故事更是嫉恶如仇,本来还打算等老人把人打完后,如果伤口太严重,自己还能用灵力让对方的外伤愈合呢,结果却是不用这么麻烦了。
绍伦爷爷让保镖踩着中年男人,站着喘了几口气,才蹲下,用看死人的眼神死死的盯着中年男人,良久才说了一句。
“你知道你是什么身份吗?”
男人在老人如毒蛇般阴狠的眼神下怂的很,急忙摇了摇头。
老人盯着盯着,眼眶又红了,他咬着牙对着中年男人说起了过去的往事。
“当年两派合军时,我和邵纤分在了一个作战小队,那年我们在青松江附近,正好有一队小鬼子路过附近,我们厮杀起来,双方没有退路。到了最后对方全灭,我们队伍本来是三百多人的,也只杀的只剩三十几个人......
等到我们要清理战场的时候,才发现了对方尸堆里有好几个还在动的襁褓,对方里面还有两个躲起来的二鬼子,根据二鬼子所言,这个小队把周围的村子都扫了个干干净净。
近日因为晴阳和大同的合围打击,更是扫不到一粒粮食。正好队里又几个棒槌国的二鬼子带着自己死了妈的儿子。
小鬼子就想对孩子下手。可是几个做爹的二鬼子当然不同意,于是就被杀了。
本来他们到达下一站就要直接动手的。
因为觉得要新鲜,才没对孩子动手。结果不幸两敌交锋,全交代在了这里。
我们把孩子小心的送回了大部队,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的。
结果抗战胜利以后抚养你的阿妈就生病走了,当时家家户户都吃不饱,没人愿意养你啊,等到内战结束,邵纤也受了伤,自然而然就退了下来。
结果遇上了吃着百家饭的小小的你,就把你带回了家抚养。
他只是伤到了手腕,不是根本。还是可以娶妻生子的,为了你,他却选择了不婚不育。
结果你这个小畜生居然是这么对他的,不孝不仁,真是该死。”
说完话,绍伦爷爷直接起身,半靠在保镖身上,示意众人可以离开了。
渔歌愤怒的瞪了人渣夫妻一眼,跟在绍伦爷爷身后跑了。
车上,绍伦爷爷一声不吭,到了地方下车后,在渔歌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深深的对着渔歌鞠了一个躬,然后带着保镖就赶了当天下午的飞机回去了。
这次的渔歌的报酬很是丰厚,几乎是其它普通案子的十倍。
渔歌只抽了一千块,其它的分成三份捐给了道观,育孤院,税务局。
其实每一分钱她都是这么处理的,靠着这个本事赚钱,还是在冥冥之中又影响到自身的。
毕竟玄学人士本就逆天而行,泄露天机做的多了,对于不修来生只求仙途的玄师而言,那扣的就是对方的运势,功德,所以一般来说,渔歌是只拿报酬的十分之一。
本来渔歌是要回去上学的,结果又一个案子自己找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