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到处是嘈杂的声音，有人的窃窃私语声，有餐具的咣然交错声，有机械的问好声……然而，唐深和墨曦的这一桌，好似在处于餐厅内的世外桃源，愣是没有半点声音。
唐深垂着眼帘，紧抿薄唇，双手搁在桌子上十指交叉相握。
墨曦却也不急着他的回应，身体干脆一个后仰，靠在沙发椅上，扭头好整以暇地看起了窗外的夜景。
“他们……这是在对峙吗……”墨远扬抽了抽嘴角，在脑海里早已模拟过数遍的情景跟现在没有一个地方是对得上的。
丝丝的挫败感在墨远扬心里荡开来，这唐深……怎么跟想的不太一样。
“本来还想好好见识一下姐姐的谈判艺术呢……怎么会这样啊……”墨远扬垂头丧气地从趴在沙发椅靠背上的动作改为坐，然后对着还在看着他们却是一脸冷漠的夏夜道了一声：“要是看到转折点了，叫我一声。”
夏夜转身，低头看了看一脸失望的墨远扬，伸出大手抚了抚他的头，道了一句：“小扬，其实转折点很早就开始了。”
墨远扬闻此瞪大了眼睛，慢慢地看向了夏夜：“夏夏，你在说什么？”
“很早就开始了，就在警察局里面，那位……唐深，在见着你姐姐来的时候。”夏夜冷冷地说道，复而继续看向了墨曦和唐深。
“局在当时就已经开始了！”墨远扬皱了皱眉眉头，低声喃喃道，“我怎么会都没有察觉到呢……对了，当时尽抱着姐姐哭，光顾着演戏了，而且，因为对他早已存在偏见，所以，我都没怎么去看他的神情，我所有的注意力是全部放在姐姐身上的啊……”
夏夜闻此看向了墨远扬，演戏？哭戏？这小孩是瞒着他干坏事了？
“不过，就算局在当时已经开始了……”墨远扬绞尽脑汁，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差点没抓狂，“可是到底姐姐是用什么来掣肘唐深啊……到底是什么嘛，哎呦，根本就想不出来。”
“情感。”夏夜的桃花眼直直地看着那张桌子，然后轻轻地吐露出了两个字，令正在蹂躏自己头发的墨远扬瞳孔微缩。
“很清楚。”唐深声音嘶哑道，眼帘掀了掀，看向了墨曦，“我很清楚。”
“哦？”墨曦正细着窗外的数万家灯火，闻此回头，看着唐深还是一脸冷静的样子，“那么，你的底线是？”
墨曦的一句话仿佛一把利刃插入了唐深的心脏，险些让他缓不过气来。他的手指仿佛触电了一般，突然十指分开，然后一只手迅速地包住了另一只已经在颤抖着的手……他，已经失态了。
“是情感？”墨远扬咽了咽口水，感觉全身上下好像都起了起皮疙瘩，他猛地趴在了沙发椅上想继续观察起来，但是眼里却一阵阵失神，“你的意思是说，姐姐爱……不不不，是唐深，爱着姐姐……是，这样吗？”
“只有这样，”夏夜叹了口气，“才可以解释清楚目前正在发生的事情。”
“可是……姐姐她，”墨远扬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想了想他最终叹了口气，“还是我太笨了些，除了单纯地想到动用把柄进行利害关系的分析外，竟然没有想到还能这样做……”
只是，姐姐，动用了情感转变成利益，那就代表着你再也不会，也再不想，和唐深有半点瓜葛了，对吧？可是你真的忘掉他了吗？
是的。墨曦看着唐深失态的样子，内心微微叹气，她就是要结束掉前身和唐深的情感，这也是对人生彻底绝望的前身想要做的事情，而她，通过了解因，正在拔除果。
如果剪不断，那就将会有源源不断的理还乱，为今之计，快刀斩乱麻将是最好的选择……但其实，除果还有另一种方法，那就是爱上唐深，并和他在一起，可是，对她这个异世人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想要什么……”唐深眼睛微红，好似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了。
“我父亲的公司——”墨曦微微拉长声音，令唐深瞳孔微微一缩，而在暗处观察的墨远扬也攥紧了小拳头。
“我也不打算麻烦你，”墨曦似笑非笑地看着唐深，“毕竟是我父亲自己没本事，而且，如果要了回来，我也并不会管理。”
墨远扬死死地盯着唐深，要在他脸上盯出一朵花来了，如果有望远镜在这里叫卖的话，八成会让他叫来一打。
“爷爷留给我父亲的那座老宅子便好，”墨曦淡淡道，“可以办到吧？”
“好。”唐深在墨曦话音落下的时候便答应了，此时此刻的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如受伤的狼一般舔舐自己的伤口。
“什么时候兑现？”墨曦从桌子上拿起了唐深拿来的文件翻了起来。
“我会让蔡生尽快地送过去。”唐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后的木然。
“两份都有留备注位置，补上这点后，我们签字。”墨曦翻了翻文件，点了点头，看向了唐深道，“你有带笔吧？”
唐深没有说话，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钢笔递了过去。
就在墨曦的手碰到了他的手，要把钢笔拿到手的时候——
钢笔因为一人的松手，还有另一个人没来得及接住的原因，“啪”地摔在了桌子上。
看着唐深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感受着他手掌那炙热的温度，墨曦本是没有波澜的眸子，却是慢慢地渗透出了冷意。
这个人对前身的感情如同他掌心的温度，就是——太晚了，这么想着，墨曦慢慢地收回了眸子里地冷意，恢复成了平淡如初的样子。
墨远扬差点叫了出来，却被夏夜一把搂住，捂住了嘴巴，抱在了怀里。
墨曦神情淡淡地看着唐深通红的眸子没有说话，就在墨远扬瞪大了眼睛开始胡思乱想：姐姐没有说话，不会是又心软了云云的时候，唐深自己一点一点地松开了手。
两个人同时收回了自己的手，沉默。
墨曦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作势握了握，手上似乎还残留着唐深的温度，但是她依旧心如止水，她很清楚，这份情感是对着前身，而不是她。
抬头的时候看见，唐深把她的那份资料也拿了过去，拿起桌子上的钢笔开始写备注条件。
……
待唐深写好备注条件，签完名字后，便换墨曦开始签字，这次自然没有再发生刚才那样的情况，唐深写好后，便把笔放在了桌子上。
墨曦将名字签到一半的时候，笔却突然地一顿，让一直看着她动作的唐深心里不禁为之一喜，而夏夜和墨远扬的心却生生地提了起来。
不待他们的反应继续下去，墨曦的嘴角流出了一抹鲜血却让他们各自的表情一下子凝固在了脸上。
“你——”唐深瞪大了眼睛站了起来，急忙绕过桌子来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肩膀，“曦，你怎么回事？我，我先送你去医院。”
墨曦没有回答唐深的话，尽管中断了一下，她还是把名字给签完了。
“姐姐！”墨远扬也顾不得会不会坏事了，趁夏夜还没回过神，急忙地跑来了墨曦身边。
“唐深，你对我姐姐做了什么！”墨远扬毫不客气道，虽然他震惊于姐姐用情感来掣肘唐深的事，但是对唐深还是没有多少好感。
“先送她上医院！”唐深刚想伸手抱起墨曦，却被她伸手阻止了。
“远扬，我没事，”墨曦沉了沉眸子，随手拭去了嘴角的鲜血，站了起来，对着墨远扬道，“黑箱子在哪里？”
“夏夏看着，”墨远扬拉住了墨曦的手，“姐姐都吐血了还没事吗？”
夏夜则是提着黑箱子走了过来，唐深回头，两人对上了眼。
“夏警官，麻烦你了，”墨曦接过夏夜递来的黑箱子，然后从里面取出了几样东西，接着又把箱子拿给了夏夜，“我有急事得跑一趟，麻烦你亲自把远扬送回去。”
“好。”夏夜接过箱子，却也不问发生了什么事。
“姐姐，你去吧！我会乖乖回去。”墨远扬收到了墨曦的传音，点点头。
“等等！”唐深拉住了墨曦的胳膊，惊讶道，“你——”
“唐深，不管如何，我们的所有事情在今天已经结束了，”墨曦挣脱了唐深的禁锢，快速道，“现在我有急事要办，文件让远扬带回去收着，我等着你兑现文件里的承诺。”
话音落下，墨曦已经快步地走了，只留给三个人一个消瘦的背影。
“你知道怎么回事？”唐深最先反应过来，虽然心还是抽疼着，但是墨曦刚才的反应也好，神情也好，一点都没有以前那个女孩的影子。
“我姐姐的事情，干嘛要告诉你，”墨远扬冷笑着看着桌面上的文件，取走了其中的一份，“夏夏，我听姐姐的话，我们回去。”
“好。”夏夜眯了眯桃花眼，回道。
说完话的夏夜，再次和唐深对视在了一起。
而来到电梯前的墨曦一身的肃杀之气慢慢地显露出来，星眸冷光乍泄，令靠近她的人都不禁颤抖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