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一段日子，常常得在深夜的5號州際公路上開三小時車子趕路。夜裡的四線道公路非常的安靜，過山區的時候因為地勢起伏大，路面上的螢光指標隨著車燈的映照在眼前旋轉挪移，相當具有動態的美感。
美國的高速公路是一套整體規劃頗為完善的交通系統，除了交流道和所在位置的路標外，一些相關的休息、補給設施也很有效率地安排在沿途的出入口上，為旅行者們帶來相當大的便利。比方說，在這個交流道出口外有加油站、旅館或餐廳等設施的話，高速公路旁的指標便會在出口幾英哩前很明確地指示，連距離、設施的名稱都以鮮明的圖像列得清清楚楚。一般來說，每隔三十英哩左右的路程便會陸續出現加油、吃飯、歇息的設施指標，所以有人玩笑式地說過，說美國的高速公路系統嚴格來說，就是一個龐大完善的自助旅行系統，駕駛人只要有一部車，理論上就可以在全美各地通行無阻，根本不用擔心會迷路。
而且，美國的高速公路都是以號碼編號的，而這些號碼之中也有玄機，一般來說，如果編號是單號，就代表這條公路是南北向的道路，反之，如果是雙號，駕駛人就可以知道這是一條東西向的道路。這樣子的話，連羅盤都可以不用就可以知道行車的方向。
西雅圖的5號公路，就是一條北接加拿大，南達墨西哥的南北向州際公路。
而在這些超長的州際公路中，每隔四十到五十公里就會有一個休息站以供休息。美國高速公路上的休息站和我們印象中的休息站截然不同，沒有賣土產品的販賣商店，也沒有人來人往的大型洗手間。5號公路上的休息站清一色全是雅緻的綠色小公園，座落在高速公路的旁邊，有些還有著參天的古木森林。開車開累了的駕駛人們可以在這樣的翠綠天地裡散步歇息，除了無可避免、一定要有的洗手間之外，在這些休息站中完全見不到商業氣息，大家到了這樣的地方真的就是純歇息，絲毫不會感受到商業掛帥的世俗氣氛。
在這些公園式的休息站中，最特別的，也許應該算是那一杯熱騰騰的免費咖啡。
免費咖啡通常擺在休息站的小建築物中，有的卻只是一張簡單的桌子，還有人將它擺在旅行車的後頭。熱氣氳騰的熱咖啡放在大咖啡壺中，還細心地分成含咖啡因，以及不含咖啡因的兩種咖啡，一旁除了白糖、奶精外，有時還會有滿滿一大盤形貌古拙可愛的自製烘餅在這些美味的食品後方，常常是一張張鶴髮童顏的可愛臉孔，這些熱心的老先生老太太們以輪班的旁式全天候在這兒服務。來到休息站的過客們可以自行取用咖啡、餅乾，尤其在寒冷的冬天夜裡，當你一身冰冷地開了好久的夜車，來到這樣的休息站，一杯熱騰騰的咖啡下肚，胸腹之間昇起的那股子溫暖感覺，是世上許多美好事物也無法替代的。
更難得的是，這些咖啡、食品是完全免費的，如果來人實在覺得不好意思的話，老公公老太太們也會準備一個小罐子，上頭簡單地寫上「捐獻」，讓心中感到極度溫暖的遊子們象徵式地塞上一點錢。
喝過了幾次這種溫情咖啡之後，和其中的一些老公公老婆婆有過幾次攀談，才知道他們這些工作全數是義工性質，完全自動自發，自己排班，自己花錢準備咖啡、食品，完全沒有用到政府的錢。就連捐獻的所得也全數捐給孤苦無依的老人們，而不是像我猜想的，用來支付維持這種服務的一般開銷。
這種完全付出，連一點回報都沒有的工作，到底在背後有著什麼樣的力量支撐呢？和幾位老人聊過幾次之後，所得到的答案其實都相當的類似。
原來，這些老人在年輕的時代大多是相當成功的專業人士，退休之後因為沒有什麼事情可做，再加上美國人其實是相當疏離的一個民族，老人們也很少有和子女住在一起的習慣，於是在老人社團的推動下，便組成了這樣的義工團體，除了能在實質上讓遊子們有個地方歇息喝咖啡之外，也能為更孤苦無依的老人們盡一分心力。
而這樣的付出，在大多數的老人心目中卻是一種獲得。因為在來來去去的旅人之中，老人們也交了許多的朋友，有些人甚至覺得這樣的生活比起退休前的世界還要更開闊。也因為如此，在熱騰騰的咖啡香後面，你也能看見一張張愉悅且充滿關懷的真誠面孔。
半夜在高速公路上開車，開倦了的話可別忘記轉進休息站，來杯熱騰騰的免費咖啡吧！也許從老人們的口中，令還能夠聽到比這篇故事更美麗的傳說也說不定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