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元宵灯会,如杨三花先前猜测的那般,生意不太理想。不过,靠着皂胰子做主打,总算也赚了不少,去掉成本又付了工钱,还能净赚六两多,够她们舒舒服服过两年了。
年下不开工,运水的推车还没做好,杨学文开了学,杨五花索性暂时雇了朱青草帮忙挑水,别看她比杨五花瘦小,力气可是大的很。
自打去年入冬以来雨雪就比往年少,淅淅沥沥少的可怜。到了今年,除了偶尔飘几滴毛毛雨之外,大部分日子都是晴空万里,暖暖的,晒太阳倒是舒服。
铺子如今都是老刀在管,黑子再帮衬着,两个人做的井井有条的。二人先前跟杨五花学过几个字,后来又跟住在探花小院里头的两位秀才学了不少,已经可以独立记帐了。杨五花渐渐懒惰了起来,除了月底过去查下帐领下钱,平常时间基本都不太过去。
春日懒洋洋的,杨五花不想工作,依旧每日晒着太阳养膘着,正处在发育期的她,长得倒是越发的白嫩了。倒是杨小花,被杨六花抓着念书写字的,整天撅着小嘴一脸的不乐意。
好在,没几天功夫,杨六花就被崔时园接走了。
今年是大比之年,醒神膏和及第膏都卖的相当好。崔时园此番,即是来送钱,又是取新货,顺便再接她们过去住。
“你三姐可说了,往年这时候你们家可没啥事情好做的,正好过去住段时间。”
不管是薄荷膏也好,普通的香胰子也好,一锅就能做好多,勤快些的,一天就能出几百块胰子,或者上千罐膏。只要原材料够多,集中忙上几天,就能卖好久,完全不需要经常做。加上新发的七叶树苗也已经移植了,崔时园这趟是特地算好了时间过来的。
原先的借口已经不成立了,但杨五花这依旧不好意思过去住。
“家里这么多花花草草的,总得有人照料,留二妞一个在家我也不放心,我得陪陪她。”二妞还是个黑户,出不了远门,杨五花觉得,这是一个好借口。
“况且,等茉莉和栀子开花了,我还得做白玉胰子呢。”杨五花眼尖,瞧见崔时园微微拧眉,忙道:“要不,你让两小的过去?六花儿刚好想学画画呢,这我可不懂,你带过回去教教?”
对于杨六花,杨五花倒是真没什么东西好教她的了,哪有学渣教学霸功课的道理,更何况,人家去年还直接跟着秀才念过几天书呢。崔时园这举人中的很凑活,目前也不打算再进一步,应该有时间能教教杨六花。
或者,要是钱足够的话,请个夫子来教也是可以的,若是可以,能再学学弹琴什么的,那就更好了。到时候,一个妹妹弹琴,一个妹妹唱歌,家里都可以开演唱会了……杨五花美滋滋的计划着。
至于杨小花,虽然想去玩,但她更想跟着杨五花,到底也没一起过去。
陪二妞纯粹是个借口,没过多久,二妞便被杨五花打发走了。
天气一天天热,已经整整两个月没下过一滴雨了,眼看着大溪河的水位开始下降,不少溪沟都缩成了一股股小细流,杨五花开始着急了,把能摘的花草都摘了,做胰子的做胰子,做膏的做膏,剩余的都风干了密封到葫芦里。
“乔大爷说,这天怕是要干旱了,咱们得赶紧把花都挖出来。”
“都挖吗?一点不留?”
“留一株薄荷,其他都挖了吧,回头让黑子送你去小风山……”杨五花抬头扫了一眼花园,又道:“这一车还装不下,让乔大爷也跟着去,到时候你找些靠水的地方种上,总比靠我们挑水浇水的强,不过你要记着点地方,等以后还得挖回来呢。”
“二里坡会下雨吗?”
“不知道,应该也没什么雨吧?不过山上有山泉,还有小溪,山里头树又多,挡着太阳,水分蒸发应该没那么快吧。”杨五花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放心,别看都是些花草,这可都是他们家赚钱的工具啊。
“要不这样,每样留几株种到探花小院里头,那里有井,浇花也方便,比咱们这里强多了。”虽然井水有可能会受到影响而变少,但多条后路也是好的。
杨五花一边带着二妞和小仙女挖花,一边又嘀嘀咕咕的说道:“到了那儿你就住下吧,暂时就先别回来了,到时候我会来接你的……好好照看这些花草,这都是钱呢,可马虎不得……”
况且,少一个人还省些水,杨五花懒洋洋的想着。
“大姐刚怀上还不稳定,你帮着她干点活,顺便带带大喜二喜,这两小家伙现在皮的很……对了,你把家里的鸡也都抓过去吧,给他们杀两只补补,剩下的就养着下蛋……”说到底,杨五花还是不耐烦养鸡,反正家里还有不少鸡蛋,短期内也够她和杨小花吃的了。
到处都缺水,前年是旱地变水田,今年则是水田变旱地。朱青草每天忙个跟陀螺似的,半夜要爬起来磨豆腐做豆腐,白天又要往田里挑水伺候地,还得给抽空来杨家顶替二妞做些家务活,休息不够,人黑瘦的不成样。
杨五花自然也不好意思再让朱青草帮忙,只好自己动手。
菜园里的菜基本都黄了,杨家每天吃的蔬菜,不是菜干就是萝卜干,可怜兮兮的。
凤阳一带没雨下,南方却大雨不停,据说不少地方都淹了。杨五花有了之前的教训,怕粮价再一次涨疯,这回倒是早早的就开始囤粮,陆陆续续的,塞满了茅厕隔壁的那间“柴房兼仓库兼工作室”的泥草屋。
杨柳湾的大溪河段是整合过的,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除了水位越来越浅,打水比较吃力之外,日常生活倒也没受到重大影响。但那些没整合过的溪水可就比较惨了,变细变少不说,有的干脆直接干涸了。
杨五花琢磨来琢磨去,又托老乔头买了几袋子面粉回来,一股脑儿都做了泡面,作为应急备用。泡面短时间内不会坏,能干吃,又能煮着吃,吃不完还能拿来卖钱,比那干巴巴的饼子强多了。
“小五啊,这段时间能别进城就别进城了,就搁家待着吧,家门也锁锁好。”
这话听着吓人,杨五花不由的心里一惊:“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南边那大江发了大水,淹了不少村子,这事你知道吧?听说有不少逃难的都这儿来了,最近城门口查的严,没事儿就别去了,乱的很。”
大江指的长江,凤阳位于淮河南岸,离长江有些距离,长江很长,也不知道遭的是哪一段。不过,老乔头整天赶着骡车到处溜达,他的消息一般还是比较灵通的。
“啊?往这儿逃难?这儿自己还在遭难呢!”
“这逃难哪有说的准的,再说一般都往大城跑。”
“这倒也是。”
遭了水的自然想往没水的地方跑,这个年代又没有天气预报,也没有网络电话,人家哪知道这儿发生了啥呢。凤阳好歹是中都,整个凤阳府领五个州,辖十三个县,也算是个大城市了。
很快,就开始听说有人在附近碰到一些讨饭的人,不用说,必是难民无疑。
本朝太祖皇帝早年也曾要过饭,他的理想国度就是全国没有乞丐和流浪汉,因此在平时,中都附近是见不到乞丐的。
很快,又听说附近有村子出现粮食被偷的情况,甚至还有传闻说碰到直接闯进来明抢的。
杨花家住在村口外,靠近官道,白天就安静,天一黑就更危险。
杨五花听到传闻心里害怕,留出半个月的口粮藏在草屋里,其余的都牢牢锁了起来。又连夜缝了件马甲,像鱼鳞一般,把铜钱一枚一枚的缝在上头,随身穿着,顺带还能当盔甲防身用。这么想着,干脆又缝了一件小背心给杨小花。此外还有一些碎银子,留出两粒备用,其他的也都牢牢缝在衣裳里头。
也幸亏还没到夏天,不然非得中暑不可。
杨五花就这样,里头穿着铜钱背心,外头套上带补丁的旧衣裳,每天推着车,带着杨小花和三只狗,出门转悠。
先去大溪河边,分别给三只狗儿洗澡刷毛,在它们晒毛的时候,杨五花就在边上洗菜洗衣。水位下降,露出了石板下层的泥沙,杨五花不敢下去,不管洗什么,都是先从河里打了水上来才洗。
这么一番折腾,狗毛也差不过干了,套上狗车装上水,三只狗在前面拉着,她自己在后面推着,带着杨小花再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