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千户所,理论上统军一千一百二十人。而作为太祖老家的“凤阳军”中都重镇,洪塘湖屯田守御千户所城,却有着五千六百人,级别相当于卫。
并且,这五千多人,还只是在役的正丁。
本朝规定,为了防止军丁私逃回家,军丁服役的卫所,大多都离原籍很远,往往有上千里之遥。古代交通不便,补个丁,有时候需要一年半载之久,甚至还不一定能安全走到。
所以,一般情况下,军户之家,通常会被要求至少准备三个丁,老家留一余丁,另外两丁同去卫所服役。其中一人,为服役的正丁;另外一人,仍是余丁,只是留着就近作替补备用,说白了,就是不在编制,只是换个地方种田。
此外,再算上这些正丁余丁的家眷、残老遗孤以及当地的原住居民,偶尔还要收容一些流民,加起来整个洪塘湖就有几万人之多。
洪塘湖所城,城墙开有东南西北四大城门,门上各建城楼,城墙上还有数座窝铺,供军丁休息及储物用。除南门外,其他三门还各自建有瓮城。
洪塘湖所城不大,甚至还没有凤阳城的一半大,但人口相当密集,房屋院落也都拥挤偏小。相比较而言,城东的房屋偏老旧杂乱,多为当地民居;而城西的房屋则偏齐整,多为军营。
本朝军制,千户所“千户”最大,“千户”之下,还有副千户、镇抚和百户。一个“百户”管两个“总旗”,一个“总旗”管五个“小旗”,而每个“小旗”,又管十名军丁。当然,这是常规编制。洪塘湖军丁再多,但名号上依旧是个千户所,军官数量也就只有这么多,是以,每级官员管带的人数也就比常规要多很多。
按规定,除百户及其以上军官居住衙署以外,其余的,均需住在军营。
军营都是官方统一修建的,每户军舍,也都有标准形制,基本上,以三间房加上厨房,为一套。其中,总旗可分得两套,小旗得一套,其余军丁,每两名军丁带家属合住一套。
洪塘湖人口拥挤,城内的军营只够容纳一部分守城士兵,另有大半的屯田士兵只能驻扎在城外的几处屯田附近。
不知是不是因为地少人多的关系,洪塘湖城内街巷纵横,人声鼎沸,看起来倒是很热闹。
除了东西、南北大道之外,其余街道都不太宽,有些小巷甚至只够通行一人。这些窄街小巷,蜿蜓曲折,多为石板铺就,宁静古朴,穿梭其内,就好像身在热闹的古城景点一样。
杨五花又忍不住偷偷地想,若是能在这里开个铺子,倒也不错。
自打杨五花骑过马,她心里头单方面给杨小花设的“骑马禁”,就自动解除了。不光杨小花每天都要吵着要去骑马,就连杨五花自己,也时常骑着马在城门外晃悠了。
当然,她只是走,可不敢跑。
洪塘湖小城,城内骑马的地儿有限,要骑马,得出城。
所城的东门外头,有一处大教场,杨家姐妹一开始是在那里骑马的。但教场乃军丁的训练场,场边还有几座官厅小廨,虽是趁着休息的空隙去的,但仍然能撞见不少人,杨五花去过一次,便不好意思再去了。后面就一直沿着城墙,绕着几近干涸的护城河打转。
滇马儿虽小,但对杨小花来说还是太大,可不敢让她一个人骑。可怜的小花儿一直憋屈的窝在姐姐怀里,最初的兴奋劲儿一过去,便开始嫌弃起杨五花来。
“五姐,我想坐沈哥哥的马!”
姐妹俩共乘着的那匹雪花小滇马,跟一旁骑着高头大马的沈邵风比起来,形成好大一段高差,简直就是个迷你版。
“为什么?我的马不好吗?小小的,多可爱!”
“太矮了,看不到……”虽然一开始见到小滇马的时候,杨小花是很喜欢的,但是有那高高的大马一对比,就觉得在气势上,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
“而且,五姐你骑马太慢了!”想到这个小花儿更加的嫌弃,沈哥哥骑马好快的,快到可以飞起来一样,五姐骑马跟走路一样,慢吞吞的。
“切!就算你坐他的马,他今天也不会跑。”杨五花歪着头,看向沈邵风。
“咳!”沈邵风被杨五花瞪着不自在,清了清嗓子,对着杨小花道:“嗯,今天我们慢慢走……”
“那也想坐沈哥哥的马,坐的高,看的也高,比五姐还高……”
杨五花无语,只能由着小仙女“跳槽”,飞去沈邵风的马背。
日头西斜,两匹马儿,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分别驼着大中小三个人,一路慢悠悠的走回城,倒也惬意。
马厩在所衙西侧,归还了马儿,天色也不早了,又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
杨五花在心里偷偷感慨,这混吃混吃的日子可真好啊!
若是在现代,这会子大家都还没下班呢吧。
一想到这个,脚步不由的轻快起来。
三个人穿过所衙正院,沿着甬道,正欲往燕居走去。
“沈大哥!”
背后传来一个柔柔的、略带惊喜的声音,不用问,是个姑娘无疑。
姑娘不光声音娇柔,长相也是娇俏。
瓜子脸,丹凤眼,眉毛修的细细长长,脸上扑着粉,腮上打了红,双唇更是涂的红艳欲滴。
往上看,乌黑的头发绾成斜髻,上别一支梅花型的流苏金簪,下面的珠串微微晃动,迎着夕阳,闪着小小金光。领口微微敞开,颈中的珍珠项圈若隐若现。边上一缕青丝,绕过脖颈,垂至.月匈.前,发梢盘旋在长长的指尖,正轻轻打着转。
往下看,一袭嫣红细褶长裙,逶迤拖地,裙摆还绣着朵朵胭脂红梅,底下露出一小截同样带着红梅的绣花鞋尖。
那姑娘飞快的斜睨了一眼杨五花,几不可见地闪过一丝小得意,随后笑盈盈地转向沈邵风,眼波浮动,带着一丝痴迷,又带着一丝羞涩……
杨五花此刻也忙着打量对方,事实上,自打这姑娘一出现,她的视线没挪开过。从上往下,再从下往上,最后定格在那姑娘高耸的.月匈.前。此时,如果有个好心人给杨五花递一面镜子,她就能看到自己眼里,那多多的羡慕和小小的嫉妒。
这姑娘虽然骨架子有些宽,但架不住人家苗条,该凸就凸,该平就平,撇开那纤纤小细.腰不谈,光说那个头儿,就已是本地女子少有的高挑身材。
此刻,在火红夕阳的衬托下,更是频添了几分娇艳,看上去就像是一朵大红梅花。
哦,不对,应该是桃花,是沈邵风的一朵桃花。
自己要不要带着小花儿回避一下呢?
“王姑娘。”沈邵风朝那姑娘微微点头,神色淡淡。
“沈大哥,听说你这几天都带照玉出去了?”
照玉?照玉是谁?
杨五花忍不住收回视线,转头看向沈邵风,只见他微微皱了一下眉,连嘴巴都没开,直接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照玉还这么小,怎么能随便给外人骑呢?我都没骑过!”这后半句,带着一丝哀怨。
外人?又是谁?
杨五花见那王姑娘飞快的朝自己瞪了一眼,心道,难道是我?
我骑照玉?有吗?
杨五花一脸纳闷,再次看向沈邵风。
沈邵风又皱了皱眉,也不理会杨五花的视线,直接对那王姑娘说道:“我自己的马,还不劳王姑娘操心。”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等一下!”王姑娘脸上闪过一丝懊恼,急急地喊住沈邵风。
“昨日我娘还说沈大哥一个人吃饭,也冷清,身边也没个人照料,想着大家都是旧邻居,咱们又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理应相处帮衬着,想请沈大哥来家里吃顿饭……择日不如撞日……”王姑娘一边说,一边脑子飞快地转动着。
什么一个人?
我们姐妹不是人吗?
一旁的杨五花,忍不住撇嘴,你大姑奶奶和你小姑奶奶,这么大两个人,你看不见?
杨五花又偷偷瞄了一眼沈邵风,他此时已经眉头紧锁。
可惜,他对面那王姑娘,正眉目低垂,面带娇羞,专注着拿手指搅着发丝,丝毫没注意到沈邵风的表情,仍期期艾艾自顾自地说着:“……原本也是要去哥哥家请哥哥的,赶巧的,半道儿就碰上了……”
得!姓都没了,直接变哥哥了!
一旁的杨五花,继续撇嘴。
“不用了,家里已经备好饭菜……”
话音未落,只见那王姑娘,猛的一下抬起头来,小巧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恢复笑意,继续轻声说道:“沈大哥不用跟巧儿这么客气的!况且,那顺伯做的饭菜,哪里能入得了口呢!我娘别的不说,那做菜的手艺,是没得挑的……就连巧儿……”
吃过顺伯做的红烧肉的杨五花,心里表示不服气!
虽谈不上好吃,但也绝对不算难吃,哪里像这女人说的这般,不能入口。
杨五花一边暗暗在心里替顺伯抱不平,一边抬头打量沈邵风。
果见,他眉头越拧越紧,脸也越来越黑。
啊哦!原来是朵烂桃花!
要不,咱帮帮人家?就当交房租了。
“风哥哥!”
杨五花突然扯了一下沈邵风的衣袖,娇滴滴地说道:“你有事,我们就不打扰了,先回去摆饭,在家等你。”
“风哥哥!”
杨小花也学着姐姐,揪了一把沈邵风的衣摆,一脸小认真地说道:“早点回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