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塘湖所城,除了一些老弱病残,绝大部分军民,都被派了出去,满世界的捕捉蝗虫。只是,这个时代没有直升机高空洒农药,单靠人力捕捉,成效是非常有限的。
杨五花没有那么高的觉悟,沈邵风不让她们出去,她就真的没出去帮着捕虫。外头的庄稼怎样,她不知道,但看着院子里那些个蝗虫,她虽然恶心到心里发毛,也忍不住想要去打砸一番。
树叶没了倒是还能再长,但万一把树给啃死了,那实在是太遗憾了。在杨五花眼里,这些芳香的花树,可都是生财工具,即便不是她家的,她看着也心痛,更可况,这些日子,她还每天提溜着废水,到处浇水呢。
天又一次暗了下来,这一回,倒不再是飞行的蝗虫大军,而是厚厚的云层,乌压压的一大叠,正从西边的天际,排山倒海地涌过来。
“五姐,天黑了。”
“嗯,应该快要下雨了。”
“唉,好可惜呀,怎么现在才下,差一点点我们就能听到雨打芭蕉了呢……”杨小花揪着小眉头,心里满是遗憾。
“不要紧,以后我们赚多多钱,也买几株芭蕉树,到时候就种在竹屋边上,夏天的时候,就坐在露台边,一边吃西瓜一边听……”
“嗯嗯,风哥哥也说过要种,我们一起种……”
杨五花过了几年没有天气预报的日子,多多少少也会看看天色。照这架势,雨不会小,她决定带妹妹直接去厨房躲躲,到时候饿了还能直接吃饭。
说起来,这还是那天躲蝗虫得出来的经验。
沈邵风这两天忙的不见人影,也没功夫过来找她们吃饭,杨五花索性顿顿带着小花儿直接来厨房里头吃,反正有现成的饭桌,也省的张婆子端来端去了。
姐妹俩刚跨进厨房小院,天就完全黑了下来,不一大会儿,便电闪雷鸣,狂风四起,吹的门板和窗户叭叭直响。
外头还流窜着一些蝗虫,厨房的门窗基本都是不分昼夜的关着。
“张婆婆,你在里面吗?开一下门。”风声太大,杨五花只能使劲拍打着门。
“张婆婆,开开门……”杨小花也跟着一起拍门板。
“吱呀”一声,门开了,张婆子把两姐妹让了进去,随后关上门,说道:“两位姑娘先坐会儿,屋里暗,老婆子去点个油灯……”
天色暗,又关上了门窗,屋里光线很不好,张婆子熟门熟路的,又节省惯了,原本就没点油灯,见姐妹俩来了,这才想到加盏灯。
“沈大人今天过来吃饭吗?”
“小福子没来说,怕是又来不了。”
到底不是一家人,沈邵风事情又多,并不是一日三餐都同杨家姐妹一起吃的。
有时候是午饭,有时候是晚餐。
一般情况下,沈邵风只要过来吃饭,基本都会让小福子先过来找张婆子打个招呼,让她准备着。当然,他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想让张婆子多做一些好吃的,而是让杨五花心里有个数。
骤然间,屋外大雨如注,豆大的雨点,一串串,接连不断的落了下来,噼里啪啦的,凶狠的打在地面和窗檐上。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总算是下雨了……”张婆子忍不住对空拜了起来。
杨小花问道:“张婆婆,大雨会把蚂蚱浇死吗?”
“这……怕是起不了太大作用。蚂蚱这玩意儿,跑了也没用,过上一阵子,等秧苗种上了,指不定还得再回来……”
“啊?不会吧!”一旁的杨五花忍不住叫了起来:“那岂不是没完没了的?”
“唉,可不是!老婆子记得,我还是姑娘家那会儿,有一年差不多是秋收的时候闹的,从头年一直闹到第二年,足足折腾了八九个月呢,连着两茬庄稼都没收上来……到了腊月里冻死饿死的,可有不少人呢,真是作孽哦……”
张婆子的话匣子打开了,回忆了半天,又接着说道:“不过这也说不好,兴许来,兴许不来,不然咋叫靠天吃饭呢……反正呐,一时半会儿消停不了,咱就好好在屋里呆着,外头乱着呢……我听说,城门口聚了不少逃难的,有的还是南方逃过来的呢……”
南方因水灾的关系,发生了瘟疫,一部分难民千辛万苦逃到了中都,却发现中都城门紧闭,还没来得及安顿,又赶上了蝗灾,一时间怨声四起,百姓苦不堪言,即没有粮食,又没有住宿,还得担心会不会传染瘟疫,时不时的还会碰上几起暴乱,人心惶惶的。
“得,看来短期内是走不成了,还是多住几天再说吧……”杨五花默默的想着。
也不知道大姐她们家怎样了,希望住在山里的,会比较容易隐藏,能逃过一截。毕竟城里人多,又有粮,大部分人,应该都会往城里跑吧?
中都城进不去,难民们就会四处流窜,指不定就一路逃到洪塘湖来了。附近原本就有不少流民,这会子这灾那灾的,加上还有瘟疫风险,外头指不定咋样的,还是不要冒险了。
杨五花想来想去,干脆,躲在屋里,安心做荷包吧。
只是,绣什么好呢?手里也没有花样子,就算有,她也不一定会绣。
雨连着下了两天,杨五花也一直站在窗前,看着那花格,发了两天呆。
有了!可以做成几何型的图案,再由内而外的扩散渐变,多配几个颜色,就像万花筒一般。
杨五花虽然绣工不好,但早前刚开始做手套的时候,也曾学过一些基础的针法,简单的图案还是能凑合着绣上一些的。几何图案看似复杂,其实都是直边,绣起来简单,只要顺着边框排线就可以,比起那些个花花草草的,可容易多了。
杨五花问沈邵风要了纸笔,就开始在房间里写写画画起来,连着涂涂改改了一整天,总算敲定了图案。
万事具备,现在只差绣线和针了。
绣花针与普通的缝衣服针还不一样,更细长一些,针眼也更小一些,杨五花手里没有,得从外面买。
“小福小福,来来。”杨五花招手唤来李小福。
“大姑娘,您找小福啥事儿?”
“你那三叔公的布庄子这几天还开着不?”
“关了。自打那蚂蚱来了以后,不光我三叔公的铺子,城里好多铺子都关门了。”
“啊?”杨五花自言自语道:“那怎么办?”
“大姑娘,您又要买布了吗?要不您跟小福说几样,我上三叔公家取去。”
“远吗?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就在那巷子后头呢。”
“那行。你就去帮我买点绣花用的针线,绣线要蓝色的,深蓝的浅蓝的都要……再拿几样橙色黄色,这几样你看着办,也不用多,颜色出挑的就成……”杨五花想了想,又补充道:“再挑几样绿色的吧,深的浅的各来一二样……”
“啊……这么多啊……”李小福苦恼的挠了挠脑袋,说道:“我怕我记不住。”
“没事儿,你就跟你三叔公说,我绣荷包用的,要不了多少,但颜色要多,每样颜色都给我拿上一些。”
杨五花想着,线少了,大不了再添就是了,颜色多了,留着以后再用也成,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我试试。”
“嗯,不着急,你先去忙你的,回来的时候帮我带来就成。”
“嗳!”
李小福高声应着,却皱着眉头出去了,生怕自己记不住,也顾不得其他,出了所衙便直奔他三叔公家里头去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捧了一大袋子的绣线,各种颜色都有。
“怎么这么多?”
“我三叔公让我都给您拿来,你随便挑,挑完了,我再给送回去就成。”
“还能这样?那倒还挺方便的。”
“大姑娘,您慢慢挑,我先跟他们捉蚂蚱去,回头再来?”
“行,你去吧!”
李小福转身走了几步,又兴致勃勃的跑回来,对着杨小花说道:“小仙女姑娘,回头我们几个烤蚂蚱吃,你要吃不?”
“不要不要不要!”杨小花一听,吓得连连摇头,跟个拨浪鼓似的。
怎么还能吃虫呢?男娃子真是太可怕了!
“好吧……”
为了捉蝗虫,大家想尽了各种半天,有拿火把烫的,有拿网子网的,还有拿铁锹棍棒拍打的……李小福跟几个半大小子一起,捉了蝗虫便直接投到火堆里,顺便烤着吃。
蝗虫虽然不会吃人,但也不怕人,你抓你的,它啃它的,丝毫不在意。它们不光会飞会跳,动作还极其迅速,这人还没来得及抓多少呢,它们就已经啃完庄稼,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几天之后,蝗虫大军神秘的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它们下一个目的地会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