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杨五花搬到某个与世隔绝的深山老林隐居,否则,到哪都得守法守规。当学生的,得守学校规定;当员工的,得守公司规章;哪怕是短暂的出国旅游,还得守个当地法规。既然当了古人,那也得遵从这个时代的律法和规矩。
身处现在这个“不小心被人碰到一下,就很可能毁清白”的时代,大家可没有婚前恋爱的意识,即便是她想谈,估计也没人会同她谈。
什么表表白、说说小情话的,那估计都是花丛老手才干的事情,一般的正经人家,如果看上了,就会直接派媒人来说亲,哪怕是像崔时园这样自己找媳妇儿的,在说亲之前,可是半点眼神,半点暧昧的言语,都不曾有过。即便是纳妾,多数也都是把人抬进自家屋里之后,才开始情意绵绵、你侬我侬的。
这么一想,杨五花又觉得,这谈不谈恋爱的,好像也没啥分别。即便是谈了,估计也享受不到那些传说中的恋爱乐趣。况且在现代,也不是人人都走“先恋爱后结婚”的路线,“看条件合适,差不多就结婚”的也大有人在。
要不然,就当自己闪婚了?若是不合适,到时候再闪离?反正这谈恋爱,也有个不成功最后分手的,估计在古人眼里,这跟离异也差不多吧?
如此,又隐隐觉得,过去看一眼那人,似乎也没什么,万一是个不错的呢?
可是又一想,还是觉得不甘心,自己现在吃喝不愁,放着这么潇洒惬意的好日子不过,跑去跟个陌生人结什么婚啊!
于是,杨五花心头冒出来两个意见相反的小人儿,一个说好,一个说不好,让她十分的纠结。
这雨一下便是三天,刚一停,就收到了秦家准备提亲的消息,只是,这提亲的对象不是杨五花本人,而是另外一户。
原来前日雨大,那秦大郎过渡桥的时候,背后那人不知怎的,突然掉入了河中,当时他救人心切,来不及多看多想,本能的跳了下去,谁知救上来却是个年轻姑娘。
衣裳浸了水,又透又贴身,姑娘自是曲线毕露,二人又有肢体碰触,“清白”算是被毁了,好在那姑娘尚未定亲,女家当天就找上门去,与秦家达成了协议,一个娶一个嫁的,就没杨家什么事儿了。
杨五花不用再纠结,更不用再跑去偷看了,倒是松了一口气,心情大好,终于拿出桃花小钗戴了起来,并且还正儿八经的梳起了发髻。
这些都是来京城以后,杨四花出嫁之前,悉数教给她们的,只是杨五花以前没什么首饰,加上她时常忽男忽女的,并没有好好打扮过。
杨五花这人,平时对穿戴没什么讲究,也舍不得在这上面花钱。或许是前几年饿怕了也穷怕了,这些年花钱的重点都在吃喝上头,其他地方能省则省,住草屋,穿旧衣,能将就的,她都能将就。让她扯块好料子做外衣,她宁可把钱拿去多买几斤猪肉多买几只烧鸡吃吃,更别提花钱给自己买首饰了,就连家里的布簪花,也都留着卖钱,自己很少戴。
也正因为这样,姐妹几个吃好喝好,才会一年变一个样,加上当时又是孩子长得快,所以当年的沈邵风即便是对二人初次见面翻豆腐的事件,再怎么印象深刻,也愣是没认出人来。
但到底是个女孩子,对于梳妆打扮没有不爱的,早年由于生活环境所迫,以及多年习惯,一直压抑着,如今到了这繁华的大京城,面对着现成的精美首饰,又经袁二少这么一提醒,仿佛突然开窍了一般,内心那颗爱美的小种子儿,就直接发芽开花了。
成株的珊瑚树袁满买不起,但小粒的碎珊瑚还是能搞来的,雕成了花,凑着上回捡的那块红珊瑚般的雨花玛瑙石,装了一个手掌大小的黑檀木雕花小匣子,又巴巴的翘了班,送了过来。一同带来的,还有一枝黑檀木簪子,上有黄绿渐变的大小两朵类似玫瑰的花,边上还有大小两滴半透明的水滴珠子,底下还趁着薄薄的小金叶片。
“这是金的?还是银镀金的?我能戴吗?”如袁满所料,杨五花对这彩色的簪子很是喜欢。
“这么薄有啥好镀的,你也太胆小了,就这么点儿谁会在意,不凑近看谁看得清。”袁满胆大惯了,可不是那种守着规矩过日子的人,对这些毫不在意。
“这倒也是。”虽说是金的,但实在是轻薄小巧,纯做点缀的,嵌在乌黑的头发里,确实不明显。反正她都有个不敢戴的珍珠了,也不差这点小金片。
杨五花又打开那个小匣子,里头躺着几颗深浅不一的红色系珠子,和几朵尺寸不一的深红玫瑰小花,其中一朵,还被做成了小银戒子。
杨五花拿起那枚小戒子往自己小手指上套了套,没套进去。
袁满见了,解释道:“这珊瑚小戒子是给小花儿玩的,你可戴不了,若是喜欢,我把那朵大的拿去改改?”
“不用不用,我就是看它小,好奇看看。”杨五花虽然不知道珊瑚值多少钱,但想想就觉得贵,又道:“这些都很贵的吧,还这么多……”
“都是些小玩意儿,不值钱,也就这几朵花是珊瑚做的,剩下的那几粒珠子,都是我俩上回去捡的石头,切小磨圆了给她串珠子玩儿的。那珊瑚花底下也打了洞,你回去给她串发带也好,串手链也好,随便玩儿。”
“就算材料不值钱,但手工费也应该不少吧?”杨五花对这些彩石小首饰简直爱不释手。
事实也确实如此,再难得的雨花玛瑙石也不过一两银子,袁满捡的这些,都属于颜色好看但没什么内涵,是那种文人对着看上三天,也憋不出一首诗来的石头,还真不值几个钱。材料不贵,但人工贵,找的都是顶好的匠人,又切又打又磨,又是贴金又是嵌银,可着实费了他不少钱。
不过,谁让他是花钱如流水的月光袁二少呢!
袁满可不像杨五花,花钱还有个侧重点,他是吃喝玩乐,无处不花钱,从不带心疼的。即便不在这石头首饰上花钱,他手里的钱也存不住。
虽然手上没剩多少钱,但袁满依旧吹着牛皮,说道:“这点小钱算啥,我是谁,我可是堂堂京城八小公子之首,只消我打声招呼,要什么样的好玩意儿没有……”
杨五花破天荒的听他吹了一会儿牛皮,感慨道:“你干脆也开个多宝阁算了,就卖你这些石头首饰,又便宜又好看,我瞧着挺好。”
“呵……我哪是这块料啊。”袁满尴尬的笑笑,假装谦虚了一回,心里却在想,这打石头珠子可比打金银珠子费力多了,也不能熔了再打,得实打实的一点点磨,花了好几天功夫也才磨了这么一点儿。简直费时费力还费钱,要靠这个卖钱,那不得亏本?
“是啊,你也就是个吃货,要卖也卖吃的了。”杨五花随口笑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袁满突然眼前一亮,一拍桌子,说道:“这主意好!要不咱们一起开个酒食店如何?你那么会做菜,一定赚钱!我看,就比照着那沐阳楼,唔……就叫花满楼如何?有你有我!一看就是咱俩开的,回头得比那沐阳楼还有名气……”
“花满楼?我还陆小凤呢!你可饶了我吧!那沐阳楼是什么楼?能随随便便赶超?”
杨五花心道,别说赶超人家了,她都没那身份进去。再说了,让她一个没体验过富贵生活的小村姑,去给贵族子弟提供奢侈的美食享受?那不是异想天开嘛!她那点本事,就算开饭馆,顶多也就开个小吃铺,卖卖冷面凉汤,外带肉夹馍什么的。
“陆小凤是什么楼?好吃吗?”
“陆小凤不是什么楼,也不好吃!”杨五花没好气的说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想的太多了!再说了,你现在好歹也是官,能明着做买卖吗?”
“怎么不能,就我这点芝麻小差事,谁管我!不做买卖,就那么点俸禄怎么过日子,都不够我喝壶茶的。别说我能,我表哥都能!朝廷只规定四品以上官员不得从商,就我这样,还早着呢!”
“诶?不是说商人地位低吗?还不能参加科考吗?”
“你从哪听来的?商人地位是不高,可又不是贱籍,不都是民户嘛,我要是家产万贯的,还当什么差啊,天天守门站队的,没意思!”
本朝只分民籍、军籍,以及匠籍,并没有特别的商人户籍,商人的地位虽然没有宋朝那么高,但也是能参加科举考试的,之所以被人轻视,主要还是商人爱算计逐利的特点,让自喻清高的文人雅士看不上罢了。像袁满这种大大咧咧的纨绔性子,怎么会嫌弃商人,恨不得自己就是大商人,银子多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