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独宿》
杨五花回到家中,头一件事,就是让大家把沈母等人住的那两个院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一番,然后,便可以将小院门暂时关闭起来了。
与此同时,她想着临近换季,又索性让大家把那些布、帘、被、褥一类的,都给拆了下来,待洗晒过后,便可收纳起来,留作备用。
沈家的被子还是典型的古代做法,拆洗的时候,棉花和布是分开的,虽然这样会晒起来比较彻底,但事后缝起来还是比较麻烦。尤其是这种客用的,也许每回只用那么一二天,说脏也不算脏,但到底是被人用过的,说干净也绝对不干净。为了保证卫生,待客人走后,总免不得要再重新拆洗一遍。
虽然这些活现在不用杨五花亲自动手做,但她也不是那种会给别人没事找事做的人,能给大家节省些功夫,她是乐意的。
是以,她决定回头让张婆子把棉花芯子都逢上布套,做成被芯,以便将来可以结合被套,随时取用。
家里呼啦啦少了一拨人,沈邵风也不在,放佛又回到了当初在杨柳湾的日子。杨五花也不在花厅摆饭了,直接带着妹妹们上小厨院里用餐。
厨房里除了备菜的案桌之外,本就有一张专供吃饭的四方桌,每边可坐两个大人,又名八仙桌,平时江小鱼和曾阿绿等人,便是在这张桌子上用饭的。
现在多了几个人,大家挤一挤,围成一桌,倒也正好,就连张婆子也能坐得下。不过她守着规矩,是不肯一起吃饭的。杨五花也不勉强,便让她带着小久儿,在一旁喂饭。
杨长久虽然还不太会用筷子,但也是会用勺子给自己扒拉两口的。只不过,在杨家的时候,大家都是席地坐在蒲团垫子上,就着小矮桌吃饭,哪怕是小娃儿,多垫几个蒲团也能够得着。现在到了沈家,都是常规的餐桌,对小久儿来说,用起来有些吃力,目前全靠大家喂。
杨五花琢磨着,等沈邵风回来以后,让他找人打一张高脚宝宝椅,专门给小久儿吃饭用。
晚饭是杨五花做的,为了方便收拾,照样直接在小厨院里用餐。刚好家里有新制的樟茶鸭,杨五花体谅几个小姑娘忙忙碌碌了一整天,便单独给她们蒸了一只,让她们吃个够。
小菜圃里,之前曾移栽过几株大葱,原本就已生长过半,如今也差不多可以食用了。杨五花摊了厚厚一叠薄薄的面皮饼,取了葱白和甜面酱,又片了一碟子鸭肉片,教大家卷饼吃。虽然片皮的手法不专业,但对未曾吃过的小孩子们来说,也是一种新奇的美味。
只是这新鲜的大葱白很是辛辣,小家伙们都是头一回生吃,个个吃得冒汗吐舌,嘴里“嘶嘶哈哈”地响个不停。
“怎么办呀五姐,我又想吃,又怕辣……”杨小花满面愁苦,但又忍不住一丝又一丝的往里头加葱。
不光是她,除了杨五花,大家都一样,甚至像曾阿绿这样的,还直接辣出了小泪花。但真让她们光吃肉卷饼,似乎又有些不甘心,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在她们这种又爱又怕,纠结又矛盾的心态之下,那叠面皮饼,最终只被消灭了一半。
“二妞,要不你再给你爷爷送一点过去?”
二妞现在算是顺伯家的孩子,因年龄差的关系,直接认了他当爷爷。也不是只挂个名,将来也是要替他养老送终的,就连姓氏,也一并给改了,跟着顺伯姓常。不过倒是没有改名,主要是大家都喊习惯了。
除了二妞的这一声“爷爷”之外,其他人的称呼都没有变。二妞依旧管杨五花叫姐姐,管沈邵风叫大人。而沈邵风和杨家姐妹,也是出于习惯,没有改口,依旧喊顺伯为“伯”,而没有升级成“爷”。仿佛,这只是他的名字,而与年纪辈分无关。
这一个多月以来,顺伯的早午两餐,基本上都是由二妞给送饭的,而晚餐则是自己过去小厨院,同二妞她们一起吃,顺便帮忙收拾和烧水送水。
今晚的小厨院,被杨家姐妹给占了,男女有别,主仆又有别,顺伯便依旧窝在自己的小屋内吃。
二妞想了想,说道:“我之前给爷爷送了不少,还有米饭呢。今天他有鸭骨头啃,还有酒喝,怕也吃不了这么许多的。”
虽说是鸭骨头,但杨五花刀功有限,只挑肉厚的部分片皮,骨头上全都是肉。算上杨家姐妹自己吃的那一只,晚餐总共有两只鸭子,鸭头鸭爪和鸭骨架,几乎全给了顺伯。此外,还有别的菜,他一个人有得吃吃了。
杨五花看着剩下的那些面皮,吃又吃不完,扔了又觉得可惜,只好找了个碗,把它们架在碗口上,搁到碗柜里,准备明日下油锅,煎成脆饼,做煎饼果子吃。
平常,在给“主子们”送完洗澡水之后,二妞、江小鱼和曾阿绿三人,便会把小厨院的院门一关,直接在厨房里洗澡。
屋外有现成的水井,屋内也有水缸和现烧的热水,虽说洗前要先去取衣,洗后也要穿戴整齐,不能像在自己屋里那样,直接穿着里衣跑来跑去,但比起来来回回的送水、倒水,这点小麻烦直接可以忽略不计。
此时的内院,就她们几个,并不会有外人进来,杨五花也不准备泡澡,便好心地省去了她们送水的工作,也学着她们的样儿,取来了自己的换洗衣裳,直接在厨房里冲了个澡。
而杨六花和杨小花,见到姐姐如此,也同样取来了衣衫,就地洗澡。
厨房里铺了地砖,没有吸水性,也没有什么地漏和下水道,大家又都是冲澡,基本都是站在大木盆里冲洗的。木盆接水始终有限,中途还得换盆,事后还得一盆盆地,端往屋外倒水。虽然,比起笨重的浴桶来说,这已经是件十分轻省的活计了,但架不住人多,几个小的进进出出地倒水,至少能有十趟之多。
现在这种天气倒也还好,但将来到了夏日,这么个折腾法,估计会冒出一身汗来,那澡不就是白洗了?
于是乎,杨五花又开始琢磨着,是不是索性直接在院里搭一个公共的洗澡间,就像杨家小院的露天芦竹浴室那样,天热的时候,大家可以直接在那里洗澡。
一行人洗漱完毕,杨五花把善后工作交给了二妞和江小鱼,自己抱着光脚的小久儿,带着两个妹妹和曾阿绿,回到了小隐轩内。因着进竹木屋要脱鞋,她就懒得进去,只在台阶前将弟弟放了下来。
“五姐……”杨小花趁机一把抱住姐姐的胳膊不放,撒娇道:“姐夫不在,我过去陪你呀?我们好久没在一起睡了呢。”
“不要。”杨五花扒拉下那双小胖手,毫不犹豫地说道:“好不容易我也能自己睡一张大床,才不要跟你挤呢。”
“可是,你一个人住呢,晚上要是害怕了怎么办?”杨小花又重新赖了上来。
“切,你以为我是你啊?我这么大个人了,睡觉怎么会害怕。”杨五花抽出自己的胳膊,转手又把小花儿往里头推:“行了行了,快进去吧,我也该走了,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杨五花盼了这么些年,总算能独自睡一张床了,此时竟然有些迫不及待。
只是,当她回到自己的屋内,关好门窗,又点上蜡烛之后,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无事可干。闲着无聊,取来钱匣子,称的称,数的数,重新点了一遍银钱。
她自己的私房钱就没有动过,心里有数。现在数得是公用的钱匣子,要不了多少功夫,便已数完。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黑,屋里的光线也越来越暗,四周静悄悄的,连声狗叫都没有。卧房不小,挂有帘子,又设有屏风,里里外外都隔了层次。烛火的亮度和照射范围都很是有限,哪怕多加了几支蜡烛,也只是附近亮堂,帘幔及屏风外围的地方,依旧是昏暗一片。
新婚的屋子,总是尽可能的往大红里头布置。古色古香的屋子,半明半暗的光线,使得那些原本的大红色,在此刻变得似红非红,似黑又不全黑。杨五花独自躲在床榻边,盯着暗处这些若影若现的布幔,看久了,总感觉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思来想去,她又起身,将外侧那几处也都点上了烛台。
微弱的光线透过布幔隐隐传来,又让她产生一种,好似外头还有别人的错觉。
继而,又联想到外面的中厅,西面的盥洗室内,还有屋外两侧的空耳房、空厢房,乃至整个空荡荡的内院……心里竟然开始有一丝慌乱。
哎,怎么办,好像有些怕怕的呢!
杨五花暗骂了自己一声“没用”,到底也没忍住,转头抓起烛台,一个箭步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