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园里”那为数不多的几亩麦地当中,有两亩分别是赵平安和黑子租的。黑子这两个月都住在京师的桃叶渡,帮着杨五花看管工人修院子,连端午都没赶回来,他的那一亩地,便由大家帮着一起收了。
赵平安虽然没种过庄稼,但他力气大,身手灵活,又有邓长福指点着,没几下就掌握了要领,割起麦子来,倒是比那胡进忠还利索。
站在田埂上“监工”的杨五花见状,转头对杨阿花说道:“大姐,我就说吧,姐夫一定行,偏你还不信,巴巴地跑来干活。我跟你说,这种力气活,就得男人来做。”
“我这不是怕你姐夫不会嘛,他可没种过地,我以前好歹还下过几年地呢。”
“镰刀、柴刀都是刀,差不多差不多……”杨五花挥挥手,不以为意地说道:“走,我领你们去蚕房看看。”
蚕房,其实就是一排竹架子,是这几天新搭的。蚕种是托崔时园购买,由赵平安在前几天送来的,不多,也就铺了几匾。自然,庄上又新成立了一个养蚕小组。
赵平安的骡车队,现在每次进京,也不光是为了送货,还往回带货。不管是吃的、穿的还是用的,只要是比本地便宜,或者本地少有的,他们都会带。贵一些的,就放到杨五花的便利铺里寄卖,便宜些的,则组织二里坡的空闲老少,挑着担子下山,在小风山附近的村落摆摊,赚取一点小差价。
车队里的其他人见到了那些蚕种,也都跃跃欲试,毕竟这活儿不挑人,男女老少都能干,也算是一门收入。杨阿花此次前来,也是被大家推举出来,顺便过来找黄桂枝学习养蚕的。
虽然麦田不多,但收麦子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收完的,割下来的麦子,还得进行脱秆、碾麦等工作。打好的麦粒,还得经过晾晒才能进仓。再来,还得收拾麦田,将原先地里残留的麦根锄干净,待重新犁地之后,便要进行下一轮播种了。总之,一番劳作下来,没个十天半个月是不成的。
杨五花便建议杨阿花把孩子们带来住上几天,姐妹几个也好趁这机会多聚聚:“……刚好风哥哥也不在,咱们可以一起打地铺,姐夫嘛,就留他一个人在‘花园里’住好了,起早干活也方便……”
花园里这头,在等收麦子,洪塘湖那边,也差不多到了收获的季节。
虽然麦子和稻子的收获时间有所不同,但相差也没多久。而且沈家的军屯田,也不全是良田水田,也有一部分种了旱稻或者麦子,甚至还有一些贫瘠一些的土地,还种了豆子等可做饲料的作物。毕竟,粮草粮草,可不光只有人吃的粮食,战马也是需要吃好料的。
再加上最近这一段时间,时不时的总会下雨,杨五花看沈邵风每天早出晚归两头跑,单方面觉得他太幸苦,便很“体贴”地不让他过来了。
杨阿花听了杨五花的劝说,心里有些犹豫,但也有些意动,尤其是当她看到孩子们都会念书写字的时候,她就特别的羡慕。香香比小花儿都大,认得字却没小花儿多。若是在以前,她也不会想这些,毕竟大家都不会。但都是一家人,一个是亲妹子,一个是亲闺女,这个差距就有些大了。
更别说,杨六花都开始看医书了。她们山里也有好些个草药呀,虽然平时也会采摘一些自用或者拿去药铺卖,但毕竟认不全,而且基本也只会简单的晒晒,若能都识得,并且会炮制,好歹又多了一笔收入。
这么想着,她就觉得趁现在妹妹都在这儿的时候,让香香过来多住几天,也是好事。要不是家中还有半瞎的婆婆和不满周岁的小儿子,她自己都想多住几天,让俩喜宝也过来,像小久儿那样,坐在边上跟着一起听听课。
看着大姐满脸羡慕的翻着小花儿的作业,杨五花也同样想到了赵香香,想了想,便道:“大姐,到时候让香香跟我们一起回洪塘湖吧,家里反正有地方住,以后就让她跟小花儿他们一起玩,一起念念书,再一起学学拳脚功夫,反正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教,没差的。”
“那成什么了!香香哪能住沈家去!”在杨阿花看来,带着弟弟妹妹住婆家已经够少有的了,哪能再带上外甥女,
“为啥不能?谁家不走亲戚呀?那些大户人家的亲戚,听说为了给自家闺女说个好人家,还有从小特地送过去养着呢!”
“啥?还能这样?那不成让别人给自己养孩子了?”没见过世面的杨阿花有些乍舌。
“是啊,有钱人嘛,又不差钱的咯。听说还有直接就从亲戚家里出嫁的呢!”杨五花也同样没见过多少世面,并且她身边也没有这样的例子,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回忆和想象。
杨阿花惊叹了一会“有钱的世界”,又接着说道:“咱们都是庄稼人,可不兴那一套。再说了,香香在家还要帮忙带弟弟呢,哎,家里这么多孩子,大喜双喜又调皮,得时刻看住咯,一个眨眼就不知道跑哪去了……我婆婆年纪大了,眼睛又不好使,香香不在边上,她一个人可看不住……”
“那你就带着你婆婆一起过来住呗。”杨五花这话纯碎是脱口而出,其实并不走心,压根儿也没想过那么多。
好在,杨阿花虽然当真了,但她并不是那种爱占便宜又懒怠之人。只见她连连摇头,说道:“那更不像话了!别人该怎么看我们老杨家?一个带着婆家的人住娘家,一个带着娘家的人住婆家?说着都拗口。”
“这有啥!”杨五花笑道:“沈家已经被我们杨家给包围了……就他一个姓沈的,人单势弱……”
“打住打住!你又开始瞎说了!”杨阿花嗔了杨五花一眼,说道:“哪里就妹夫一个姓沈的?你现在不也姓沈?”
杨五花撇撇嘴,嫁人真不好玩,姓改了不说,连名儿都没有了,以后得叫“沈杨氏”。
沈杨氏?还小沈阳呢!
不过,又想一想,自己本来也不姓杨,也不叫“五花”这名儿……所以,好像也无所谓。
杨阿花觉得这个妹妹什么好,就是想法怪,还爱胡说,她得好好说一说,免得将来婆家对她有意见,所以,她开始不停地念叨说教了起来,殊不知,此时的杨五花早已跑了神。
大人和大孩子忙着干农活,几个小的也没闲着,每天午前和午后,把裹着厚被子的小冰桶放上“冰车”,也就是以前杨五花打的那辆专门送水的小推车,手打着小铜锣,沿着田间地头喊卖。冰车推不过去的地方,也不怕,孩子们早有准备,留下两人看车,背起小背篓,挨个儿送冰。
这和最初的卖冰计划有些出入,是孩子们在南田学堂放农忙假的时候,自己想到的。看到大家如此干劲十足,杨五花自然也不会反对。
虽然买冰要钱,但冰品在乡间还是头一回出现。不光是孩子,就连大人都觉得稀奇,又正好干活累的满身臭汗,花上一文钱,买支最大的“白棍子冰”,坐在田头歇一歇,还是有不少人乐意的。
与此同时,柳东林受到了孩子们的启发,也自告奋勇地开始在每日下午出门卖冰。比起乡间的移动小冰车,柳东林的大冰车,还会多带一罐豆浆做的“雪糕”。也不刻意去热闹的主街或者集市,就推着手推车,专挑小街小巷逛,一路喊一路卖,走哪算哪,卖完回家。
当然,他一个人,双手要推车,就没法打锣,只能在车上系上大铃铛,靠摇铃和敲木板的方式,吸引大家注意。到还真有不少人出来买冰的,毕竟,大热天的跑去主街买冰,也是挺累的。很多人一买就是好几支,还有人直接端着自己家的碗过来,一口气买上一大碗雪糕的。柳东林也老实,哪怕这雪糕与“冰皮碗”分开,他也会按照雪糕的量,给予相应的皮。
更甚至,还有个别话多的,在闲话间,得知他来自一家叫做“花园便利铺”的杂货小店,在仔细询问了铺子里的货品种类之后,约定第二天,让他带着其他东西过去,直接上门看货买卖。
一来二去的,不但攒了好几户固定客人,甚至还在一定程序上拓展了便利铺的业务。
便利铺原本就曾外卖过冷面,当时跑腿的是黑子。黑子不在,这一业务就没人想起来。如今受到启发,老刀和柳东林两人一合计,决定重新做起上门卖饭的服务。正好,当时外卖冷面的便当盒子都还在,可以直接拿来用。
反正不是自己跑,杨五花也没什么好反对的。只不过,考虑到人手问题,她还是建议基本只做雨天生意,服务对象也只限于书院和学宫的学生。当然,如果在送饭途中,有路过什么人家出来买的,他们也不会不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