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帘子外面的杨长久,就紧张地拉着身边的小姐姐说道:“五姐哭了!”
杨小花竖着耳朵,细细一听。
心道,她和五姐认识都八年了,五姐哭起来,好像不是这样子的呀。
嗯!她一定是在假哭。
不过,五姐都假哭了,说不定哭着哭着,就变真的了。她杨小花小时候就经常这样。
还有呀,五姐好端端的,干嘛要假哭呀?那一定是被坏女人和狐狸精给欺负的。
不行,她得帮帮五姐!
杨小花贴着杨长久的小耳朵,嘀咕道:“弟弟,咱们悄悄地跑出去。我去抄家伙,你去搬救兵。六姐现在应该在园后园里,你去喊她来,小心点儿,别人让敌人发现了。”
园后园,原本只是一间摆放一些园林工具的小杂物房,坐落于半角园后方的某个角落里,灰扑扑的很不起眼。沈邵风在修院子的时候,顺手改成了暖房,用来在冬季存放一些,特地从西南运过来的盆摘植物。
杨家姐妹搬过来后,又收拾了一番,辟了个隔间,作为专门处理植物的小作坊。由于里头存放了不少香胰子、清凉膏一类的货品,有些小库房的意思,为了避免外人随便出入,沈邵风在外侧修了一道不足五尺的栅栏木墙,上面挂满了蔷薇花的藤蔓,带刺的,也有一定的防护隔离作用。又在花藤中间,按了一扇无漆小木门,挂了几道各色的牵牛花。
咋一看上去,还只当是半角园角落里的一道灌木花丛,但其实已算得上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子了。
花木门墙背后那不过丁点儿大的小空地上,原本种满了薄荷,自从去年杨六花开始看医书、学医理之后,就都给拔了,现在种的是几种从小风山上挖来的小草药。而那花门上,也不再是简单的牵牛花,还垂挂了好几条金银花藤。
既是花房暖房,又是植物工坊,甚至还可以是书房和草药房,杨六花有事没事就往那里跑,就连给弟弟妹妹上的课,也时常摆在那里。这个点杨六花不是在那备课,就是在那忙活花草,想要找她,直接往那儿去,一找一个准。
杨长久听了小姐姐的话,蹭蹭蹭往大门方向爬了几步,随后站起身来,哒哒哒跑了出去。
杨小花也猫着小腰,一路溜达到了屋外,看到在一旁扛着竹丝大扫帚,清扫石板小道的曾阿绿,忙招手轻唤道:“阿绿阿绿……”
“怎么啦?我还没扫完地呢。”虽是小书童,但曾阿绿在沈家,也不全是陪小花儿姐弟玩的,该干的活,也是要干的。
沈家家大业不大,还没阔气到像豪门大户那样,把大丫鬟当小姐似的那么养着,离了主家,连基本的独立生活能力都没有了。
家里几个小姑娘,每个人都有相对应的工作要做。有的是划分了任务区,一对一的自行安排工作,数月交换一次。有的则是几人共同,或者轮班工作。就连杨长久这么个小小的人儿,每个月也总会被派到那么几次帮忙洗菜、洗衣服的任务。当然,大家可不指望他能干啥,主要就是参与参与,体验体验。
半角园这个月的扫地任务,就是由曾阿绿负责的。看似任务繁重,但家里人都不乱丢垃圾,不过是一些落花落叶罢了,又是户外,也无需达到尘土不沾的标准,每天抽上一刻钟,至多不过两刻钟,就能清扫干净。
“别扫了,你先把扫帚给我。五姐要被欺负了,我得随时去救她。”杨小花直接把扫帚往自己肩上一扛,撒腿就往回跑。
“呀!”曾阿绿见扫帚被夺,惊讶地喊了一声,急忙追了上去:“你是要去打人吗?这可不好。里面那个是大人的亲戚呢。这个扫帚可不比咱们扫屋子的草扎扫帚,被打到了可疼啦,要是把人打坏了怎么办呀?要不,我们还是去喊张婆婆和二妞姐姐来吧?”
“嗯,也行。”杨小花想了想,点头道:“那你去喊人,我先去回去盯着。”
“嗳!那我去啦。”曾阿绿应了一声,刚要转身,想了想,又不放心地补充道:“要不,你先把扫帚放下?你最好还是等我们来了再说,别自己瞎冲呀!”
“那好吧。”杨小花是个能听劝的,倒还真没有带进去,只把扫帚放在花厅门口,留着备用,。
重新回到方才的地方,掀开帘子一瞧,发现姐姐依旧在假哭,而伯母也拿着帕子在那儿陪哭。虽然姐姐嘴里还嚷嚷着什么,但人倒是稳稳当当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危险。杨小花便放心了,松开帘子,继续躲到帘子后头,蹲下偷听。
事情发展到现在,又是话赶话的,杨五花连阳奉阴违都懒得做了,说话也开始没了顾忌,直接就翻起旧帐来:“……这位小姨娘,不疼您儿媳妇我也就算了,可她竟然连您儿子、她的亲外甥都不疼啊!也难怪呢,小时候一会儿要来求亲,一会儿又要悔亲,一会儿又要来求亲,一会儿又要悔亲……只可怜我的风哥哥哟!白白蹉跎了那大好年华,青春岁月哟……要不然,现在您的大孙子、二孙子、三孙女都围着你转了哟……呜呜呜……可怜的沈大宝、沈二宝、沈三宝哟……”
自家儿子的亲事,一直是扎大徐氏心里的刺,好不容易随着沈邵风成亲,被拔了,这一下,又被杨五花给刺了回来。回忆起往事,大徐氏伤心不已。
“大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在怨我?我要不是心疼风儿房里没人,至于大老远的给他送人吗?你一个当婆婆的,就这么被儿媳妇三下两下的,给拿捏了吗?哭哭哭,就知道哭!知道的,是你儿媳妇不孝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把你怎么的了呢……”
“难道不是姨娘惹得祸?”杨五花也是惊讶了,说谁不孝顺呢!
不过小徐氏并没有搭理她,而是继续对着大徐氏发怒:“……你不就是气我没有把柔儿嫁给风儿吗?我现在一次就还你两个,你亏了吗?这也不是外面随便找的什么人,都是我们林家精心培养的。这几年,吃的、用的,哪一样不要钱?别的不说,这光是给她们请的女先生,就是一笔大花销。你家现在不用花一文钱,就白得了这么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小徐氏也是气。当年悔亲一事,当她想吗?也不想想的当年沈家是个什么情况,不过是个小小的百户,还被五房给顶了,说好听点是借职,谁知道会不会还啊!没了官职那就是平头百姓,怎么配得上她的宝贝女儿?她能同意吗?
要是早知道沈邵风有今天这地位,她林家还至于悔亲吗?这能怪她吗?
大徐氏原本被杨五花一说,想起儿子亲事艰难,成婚晚,心里也是对小徐氏有些怨言的,但现在小徐氏发火了,她又怂了,竟然又开始反过来安慰她。
杨五花直接就傻眼了,连装哭都忘了。
说好的怨气呢?咋这么容易就没了?
小徐氏见好就收,自个抿了口茶,歇了口气,又重新挤出笑脸,对大徐氏劝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一直想同我们林家结亲,当年阴差阳错的没机会,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你还不抓紧了?养女也是林家的女儿,咱们沈、林两家不就照样亲上加亲了?”
我想同林家结亲?是这样的吗?
小徐氏说得信誓旦旦的,大徐氏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小徐氏可不给她时间,让她可以好好想一想,而是往身后做了个手势。一直站立在一旁的素素和纤纤,便轻移莲步,朝大徐氏福了福身。
“不是我夸口,大姐你自己瞧瞧这两丫头,这相貌,这身形,一看就是好生养的。以风儿那体格,明年准能让你再抱两大孙子。什么大宝啊二宝啊三宝的,这不立马就全乎了么?”
小徐氏这话一出,两位姑娘当即就红了脸,一个羞得把头垂得低低的,一个则是眼里闪着喜悦的光芒。
说起来,此二女本也是可怜人,打小被林家买去,明面上是精心教导,但说白了就是专门养来送给当官的套关系的。上回,太太想把她俩送去袁家,没能送出去,回家发了好大一阵脾气,还责怪她们没用。原本还以为这下惨了,指不定会给她们找个老头或者有怪癖的给打发了,亦或者直接被转手发卖了。毕竟这样的例子已经有好几例了。
没想到,竟会是这么年轻的官爷。
昨天来的时候就偷偷瞄过了,身形高大、气宇轩昂,让人看一眼就禁不住要脸红心跳。能给这样的官爷做妾,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哪怕是没名没份,也比跟着老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