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的绣花手套,和没有珍珠的普通盘花手套,终于在程记布庄摆上了,虽说京师卖的人多,但在这凤阳城还算第一家。杨五花想着反正都寄卖了,卖一样卖两样都是卖,顺便又挑了些贵的布簪花发饰一起留在了程记。
这是她这俩月摆摊卖布簪花总结出来的经验。好看的花样贵,不是人人都卖得起的,很多姑娘拿着戴了又戴,试了又试,最后掏钱的扔是选便宜的。不买也就算了,你摸摸我戴戴的,还把好好的花都弄脏弄乱了,杨五花到后来干脆连镜子都不带了,只给看不给试戴。
吃了几次亏,杨五花总算是明白过来,这有钱的闺阁千金,平日里大多宅在家里,即便是出门买东西,那也是直接上高级的首饰衣料铺子,哪会来地摊当众照镜子试花买花的。也只有她这类为了生计奔波的穷人,才会整天在集市转来转去。
也因为这样,杨五花才会找程记布庄合作寄卖,自己则留了些适合平民消费的普通发饰,和廉价又实用的紫花布手套,自个儿摆地摊卖。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去年冷,可怜的小花宝宝跟着姐姐在寒风中吹了几天,终于生病了。
古代也没有体温计,不知道确切的温度,只知道杨小花儿连着两天都在发烧,小脸红扑扑烫呼呼的,一直迷迷糊糊睡着,灌了王大夫开的退烧药也没管用,急得杨五花拿温毛巾把她擦了又擦,捂了又捂。
杨三花摸了摸杨小花的额头,压低声音轻轻问道:“退了?”
“嗯,总算是退了。看来用温水擦还是有些用的。”听说一般人发烧拿酒精擦拭就能散热,杨五花想到小花儿还是个宝宝,这大人用的化妆水都要求无酒精呢,小孩子皮肤那么嫩,拿酒精擦坏了怎么办,便改成了温毛巾,希望能把毛孔打开散散热。
“王大夫说退了就没事了,你熬了一夜,去大床上睡会吧,这儿还有我呢!”
“还有我们!”杨六花也道:“我和二妞也会照顾妹妹的。”
“好,那我去补个觉,有事叫我。”杨五花也确实累了。
要不是自己带杨小花去摆摊,小花儿也不会生病,才多大点儿人啊,就要跟着她风吹日晒的。杨五花一边内疚,一边心疼,几乎寸步不离的一直守着,此刻小花儿退了烧,心里一放松,困意就滚滚而来。
杨三花给杨小花擦了擦额头,又轻轻掖好被角,留下杨六花守着,这才带着二妞轻手轻脚的迈出草屋。
刘氏见她们出来,忙问小花儿病情,对大家来说,小孩子高烧不退就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听得杨小花退了烧,刘氏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说道:“可算是退了!这回可是受苦了,得好好养养,不好让她再出去了……”
杨三花点头称是,一边跟刘氏搭着话,一边点上小炉子,熬上药罐子,交待二妞守着,自己则跑去灶台熬白粥。
杨五花在大床上睡了半天,醒来的时候发现杨小花躺在自己边上,又看了眼对面空空的小床,颇为诧异。
嗯?乾坤大挪移?
随机又把额头贴在杨小花的额上比了比,倒是没再烧,便放心的下了床。
杨六花听到动静,跑了过来:“五姐,你睡醒啦,饿不饿?给你留了午饭呢!”
“嗯,好。”杨五花本来也没觉得,只听到那个“饭”字,肚子便咕噜一声叫了起来,想起床上的杨小花,又问道:“她醒过?是你们抱过来的?她有吃过东西吗?”
杨六花点头道:“嗯!吃过了!妹妹可乖了,喝药都不怕苦,跟喝白水一样呢!”
“啊?不会吧?”
“真的呢!我还以为那药是甜的呢,偷偷咪了一口,苦的我舌头都麻了。”
“啊!”杨五花惊讶的合不拢嘴,要知道杨小花可不是能吃苦味的主儿,转过头又去瞅瞅小花儿。
刚才杨五花叫的太大声,杨小花在那会儿就已经醒了,也不吵也不闹也不动弹,就只转过头呆呆地看着两个姐姐在床边说话。
“妹妹你醒啦?难不难受?饿不饿?”
杨五花见杨六花见问了半天,小花儿也没反应,只乖乖的任由自己包着,不由的想,糟了!莫非是烧坏脑子?又或者,穿越了?
“咕~”一声,肚子又在唱空城计了。不管了,先吃饭要紧。杨五花甩甩脑袋,把疑问的种子甩开。
当杨五花亲眼目睹杨小花咕咚咕咚一口气把药汤喝完之后,关于穿越的那粒疑问的小种子又重新飘回了她心里。并且杨五花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又是生病,又是一觉醒来心情大变的,可不就是穿越了嘛!再说哪有小孩子爱喝苦汤药的,那必须是个懂事的大人芯子才行啊。
杨小花退了烧以后,那些伤风感冒的症状这才一一冒了出来,在杨五花看来这算没什么事儿了。感冒嘛,就算不吃药,过个十天半个月的也能好起来,何况杨小花乖乖喝着药呢。
杨五花放下心来,独自背着篓子,重新进城去摆摊。
自从熏肉条生意火爆以来,大部分熏肉条都运去了京师,留给杨家的只有一小部分,杨五花这里就变成了限量销售,每回只拿小布袋子装上一斤半斤的,摆摊的时候顺手卖上几块也就罢了。食物少,摊子又仍以草编为主,加上家里缺人手,慢慢地杨六花便开始留在家里帮忙,也不出摊了。
凤阳城内的雪花靴生意一般,雪花帽又是可以叠起来的装的,其他小东西随便塞塞就行,杨五花慢慢的也就不推车了,仍旧自己背篓子出门。
且说杨小花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又被姐姐撇下了,加上生病难受,开时哭闹个不停,到杨五花回家的时候,小嗓子已经哭哑了。
杨三花见了杨五花,就跟见到救星一样,急忙把小花儿往杨五花怀里送:“念了一上午,吵着要去找你摆摊呢,你赶紧哄哄吧,我是哄不好了……”
杨五花接过杨小花按在自己肩头,一边拍哄着一边说道:“你生病了知不知道?生病了就要好好休息,这么起劲做什么,又没有全勤奖……”从来没见过这么爱“上班”的人,还是个小孩儿。
“呜呜……要去摆摊……呜……要仙女抱……”
杨五花愣了一下,把小花儿翻过来,又细细打量了一番,心说,原来没穿越啊,那喝药是咋回事?
又连着喝了两三顿药,谜底方才解开。
原来杨小花感冒发烧影响了味觉,吃什么都没味儿,又因鼻塞,也闻不出草药味,一直以为自己在喝水。现下味觉一恢复,小花儿一看到汤药就只有一种反应:“不吃不吃不要吃……哇呜!五姐坏……”
得,又坏上了!
小花儿每天挂着鼻涕泡泡,还特别粘人,整天抓着杨五花不肯放手,生怕她撇下自己跑去摆摊了。这么优秀的员工实在太罕见!杨五花便留在了家里,改由杨三花偷偷出去摆摊。
布艺活计帮手的人不少,雪花帽也完全包给了陶家和乔家,唯雪花靴只有杨三花和刘氏会做,杨三花这一去摆摊,做靴的重担就压在了刘氏身上。杨五花去年还会帮着搓搓草绳打打下手,这一年多没接触,手生了不少,连二妞都不如,最后只能搂着杨小花在一旁围观。
杨三花为了哄杨小花喝药,每天都要给她买糖葫芦。小花儿照例舔干净了外面的糖浆就扔给杨五花,美其名曰留给她吃。
“刚好在集市上见到有卖山楂果的,还比单买糖葫芦便宜呢。”
杨三花见杨五花每回拿了小花儿吃剩的糖葫芦还得重新加工一番,干脆直接买了一篮子回来。
杨五花给小花儿剥好几个桔子,一一掰开放到盘子里,说道:“你乖乖坐在这里晒太阳吃桔子,五姐去给你做好吃好吗?”
“好!”杨小花点头答应,抓起一个小桔瓣往嘴里塞。
杨五花又换了一块新帕子系在杨小花衣服上,方便她随时用。她倒也爱干净,自己知道拿来擦擦鼻涕擦擦嘴。
杨五花见有那么多山楂,索性洗净了去核,直接捣成泥,加糖一起放到砂锅里小火煮成甜甜的山楂糊。随后取来油纸,本想铺在铁盘上面摊成薄片,做成山楂卷,一看铁盘不大,还是圆的,就算做成了也卷不了几片。只好转站灶台的大铁锅,山楂不好与铁器同煮,大锅并非平底,一张大油纸铺不平显得皱巴巴的,杨五花临时又改用了以前做糕的木头盒子。
木盒子四四方方倒是很规整,只是不能加热烘烤,只好放在一旁让其自然风干。好在阳光不错,干的很快,第三日便成型了。杨五花也懒得切长条做卷,直接切成了山楂条。
“山楂条好好吃,比糖葫芦还甜!”杨六花有了新欢就把旧爱糖葫芦给抛弃了。
杨五花心道,放了那么多糖,不甜才怪。
“五姐,我们是不是要卖山楂条了?”在杨六花看来,山楂条跟熏肉条长得差不多,又都好吃,都能卖。
“我倒想呢,可惜我们哪有时间做呀。”那么一小篮子,光去核捣泥,杨五花就费了一个整整下午,等她熬酱的时候天都黑了。况且砂锅不大,大铁锅又不能直接煮,这要是大批量的做,得分开熬多少锅才能行,家里本来就缺人手,哪里还有空弄这个。
不过,现在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杨五花取来自己装订的笔记本,认真写下了“山楂条”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