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门外有人应声而人,急步走上石阶,跨人大厅,躬身道:“弟子恭候师尊法旨。”
毕元心中暗道:“这魔头一切排场,倒是不小!”
白骨神君伸手朝假毕元一指,吩咐道:“你过去看看,此人可是白骨宫的弟子?”
盛世杰听得不觉一怔,口中应了声“是”,就转身朝假冒毕元走去。那假冒毕元的白骨门人进入白骨宫,三魂六魄早就惊吓得出了窍!
只因穴道受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有双脚可以行动,但也由皇甫轩、柳如烟二人押着而行。
皇甫轩把他押着站到毕元身后之时,又点了他双脚上的穴道,故而一直站立不动,无法举步。
盛世杰走到他面前,仔细端详了一阵,仍然看不出他戴了面具的痕迹,不觉微微一怔,回头朝毕元问道:
“此人脸上,会不会是易了容?”
毕元道:“绝非易容,这是特制面具,道友不妨撕开他领口衣襟看看。”
盛世杰依言一把撕开假毕元的领口,露出胸口肌肉,果然和项颈上的肤色,截然不同。
盛世杰指头上沾了一点口水,用力按下,然后往上搓,立时卷起一层薄薄的浮皮,他小心翼翼的从项颈间往上揭去。
不大工夫,人皮面具整张揭开,盛世杰目光一注,不禁变了脸色,失声道:
“会是七师弟?”
皇甫轩注目看去,那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瘦削脸汉子,此时吓得脸如死灰,双目紧闭,一个人摇摇欲倒!
白骨神君目光如电,沉声问道:
“这孽障可是郑不全么?”
盛世杰应了声“是”,一把抓起郑不全的后领,推到师尊面前,喝了声:“跪下!”右脚在他脚弯上轻轻一扫,郑不全扑的一声跪倒地上。
毕元忙道:“盛道友,在下当时怕他逃走,曾点了令师弟‘臂儒’、‘期门’等穴,道友先替他解开穴道,才能说话。”
盛世杰依言连拍了几掌,替郑不全推开了受制的穴道,郑不全口中“啊”了一声,就扑到地上,连连叩头道:“师尊在上,弟子该死,弟子辱没了你老人家……”
“住口!”白骨神君怒喝一声道:
“孽障,你说,你假冒毕堡主,可有此事?”
郑不全连头也不敢抬,只是伏地不起,说道:
“弟子一时糊涂,还望师尊开恩。”
白骨神君沉哼道:“你是忘了本门门规?还是没把我这师父放在眼里?”
郑不全叩头道:“弟子知道错了,弟子愿依门规领罚。”
白骨神君道:“你说,你是受了何人指使,去假冒毕堡主的?”
郑不全道:“弟子……弟子……”
盛世杰喝道:
“师尊问你,你还要吞吞吐吐,不实话实说!”
郑不全伏地痛哭,道:“弟子做错了事,甘愿一死。”
白骨神君这会真的听得大怒,喝道:
“你想死,也要把话说清楚了。”
盛世杰催道:“师弟,你还不快说?”
郑不全道:“弟子真的不知道他是谁?”
盛世杰望望师尊,问道:
“你此话怎说?”
郑不全稍微抬了抬头,说道:
“大师兄,你是知道的,王爷庙右侧,本来住着姓凌的祖孙二人,大家都叫他凌老爹,他孙女叫做小云。”
盛世杰道:“你只管说下去。”
郑不全道:“那姓凌的祖孙,不但和弟子极熟,就是本门师兄弟也都认识,尤其几位师妹,和小云极谈得来……”
白骨神君脸色倏变,问道:
“此事为师怎的从未听你们说过?”
盛世杰道:“这种琐事,他们怎会和师尊说?”
白骨神君问道:
“你可曾知道?”
盛世杰躬身道:“弟子听他们说过,那凌小云好像还到这里来过。”
白骨神君脸色极为难看,哼道:
“是谁带她进来的?”
盛世杰惶恐的道:
“那是去年的事,弟子忘记是那一位帅妹带她进来的了,好像她和几位师妹都很熟!”
白骨神君又道:“他祖孙住到王爷庙来,你可曾查过他们底细?”
盛世杰道:“弟子听三师弟说过,那凌老爹投亲未遇,和庙里一个僧人相识,而且看他样子,是个老实人,所以没有追究下去,后来他们祖孙只住了一年光景,就搬走了。”
白骨神君沉哼道:“你是大师兄,你不追究,他们自然也偷懒了,铁棺峡是本门所在,你们竟然如此大意,让人家进来,摸了底去。”
盛世杰被责骂得不敢多说,只是唯唯应“是!”
白骨神君目光一转,又回到郑不全的身上,说道:
“再说下去。”
郑不全道:“弟子和凌小云情投意合,已经快要论及婚嫁,正好他们打听到本来住川中任官的亲戚,调任江南,他们就去投奔亲戚,这是一年前的事,上个月,弟子经过王爷庙,善缘师父忽然叫住弟子……”
白骨神君问道:
“善缘是谁?”
郑不全道:“善缘是王爷庙的香火师父,在庙里已有四五年了。”
白骨神君道:“说下去。”
“是。”郑不全应了声“是”,续道:
“那善缘说,他正有事要想找我,但又不敢到咱们这里来,弟子问他行什么事?他要弟子稍待,就匆匆回进禅房去,拿了一封书信出来,交给弟子,说是凌老爹托人送来的……”
白骨神君问道:
“他信上怎么说?”
郑不全道:“他信上只说有极重要之事,要弟子务必尽快赶去……”
白骨神君道:“这就是你向为师请假,谎称回家省亲?”
郑不全道:“弟子该死,实因一时想不出请假的理由来,只好用回家省亲,才能蒙师尊恩准。”
白骨神君哼了一声。
郑不全续道:“弟子按照信上地址,才知道小云遭人劫持……”
白骨神君道:“是什么人劫持了她?”
郑不全道:“不知道,小云姑娘被劫之后,一直毫无消息,凌老爹没有办法,才想到向弟子求助。”
他语气略顿,续道:
“那是弟子赶到扬州的第三天,有人捎来了一封信,约在西城城隍庙晚上二更见面,弟子依约前去,来的是一个蒙面人,他问弟子要不要先见小云一面?弟子说:自然要见过小云再说。那人果然替弟子带路,曲曲折折的走了许多路,最后把弟子领入一间黝黑的房屋之中,那间房屋的墙上,有一个小窗。蒙面人轻轻叩了几下,小窗开启,同时也亮起了油灯,山小窗中露出小云的脸来,她流着泪要弟子救她……”
他说到这里,脸上肌肉,不住的痉挛,大有不胜痛苦之感,接着说道:
“弟子发现那堵砖墙,并无门户,显然门户是在另一间房中,弟子无计可施,只好问那蒙面人究竟有什么条件。他说出来的条件,就是要弟子假扮毕堡主……”
白骨神君道:“你一直不知道他的来历?”
郑不全道:“他和弟子一起赶了两天路,但都在晚间,他一直蒙着脸,弟子根本不知他的身份,也不曾见过他的面貌。”
毕元只是仔细的听他述说经过,但一直听他说完,依然如羚角挂角,无迹可寻,听不出一点头绪来。
白骨神君道:“但他对你的来历,极为清楚,对不对?”
郑不全俯首应道:“是……”
白骨神君怒声道:
“你明知这是背弃师门,违反律条之事,还敢去做?”
郑不全哭声道:
“弟子想到只有弟子答应,假扮毕堡主,才能救出小云,何况弟子戴了面具,也没人认得出米,扮过之后,他们就会释放小云,弟子也就摆脱他们的控制了。”
白骨神君浓哼一声道:
“这是他们的蓄意要把白骨门牵连入内,这姓凌的祖孙,甚至连王爷庙的那个香火和尚,都是他们同党。你难道一点也想不到?为师要你们平日处处提高警觉,不准招惹是非,难道你们都忘记了?”
说到这里,朝盛世杰吩咐道:“世杰,你把他押下去,按本门第三条门规处置,还有,我给你们一个月期限,把姓凌的祖孙二人抓来见我。”
郑不全伏在地上,连连叩头,哭道:
“启禀师尊,弟子甘愿领受本门第三条门规而死,但小云祖孙是无辜的。”
“住口!”白骨神君怒喝一声道:
“你这孽障,怎么至死不悟,难道方才为师说的话,还没有听清楚么?”
郑不全道:“弟子死不足惜,但弟子可以保证小云决不是他们同党,她那天哭的很伤心,要弟子救她……”
白骨神君一挥手道:“押下去。”
盛世杰不敢多说,低喝道:
“起来。”
郑不全依然满脸泪痕的道:
“求求师尊,救救小云,她是无辜的。”
盛世杰押着郑不全往外行去。
毕元起身道:“在下惊扰神君清修,深感不安,告辞了。”
白骨神君含笑道:
“毕堡主押解逆徒前来请罪,贫道深为感激,三位远来不易,务请多坐一会,请用茶。”
这时盛世杰已押着郑不全走出二门,接着就听到二门外响起一阵云板之声,大门也随着开启。
站立在二门外的两行男女门人,紧随盛世杰、郑不全二人身后,鱼贯走出。
接着又有两名灰衣弟子,扛出一座覆着红衣的锄刀,放到大门之外。
盛世杰高声道:
“行刑逆徒叩谢祖师恩典。”
郑不全随着朝门内跪下,叩拜八拜,站起。
盛世杰又高声叫道:“行刑逆徒叩谢师尊。”
郑不全又朝里跪下,叩拜了八拜。厅上白骨神君脸色有些黯然,但却站了起来。
毕元心中暗道:“原来他挽留自己三人再坐一会,是要自己看了他们行刑再走也。”
盛世杰又在高叫:“行刑人叩谢父母。”
郑不全转身向外,跪倒之时,突然大哭。
盛世杰又喊:“行刑。”
两名灰衣汉子伸手揭开锄刀上覆着的红衣,原来这座形状极似锄刀,但其实并不是锄刀,只是一个朱红的刀架,中间一把锋利的锄刀,刀锋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