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撇下她将话锋转到刘兰心身上,小小登时冷了脸。称自己尚为“道友”,却唤刘兰心作“姑娘”,又是这样轻浮的口气,想这家伙狗嘴里是吐不出象牙来了。
她回头看向刘兰心,便见她正恨恨瞪着对面的男修,并没有要应声的意思。
一旁的胡柳冷冷扫了青柳派之人一眼,见对方目光阴邪,肆无忌惮地在刘兰心身上逡巡,而刘兰心虽恼怒,却不禁面色苍白,便默默前踏一步挡在她身前。同时冷笑道:“呵!不知道友说的是何提议,不妨说出来让我们师兄妹帮着参详参详?”
男修闻言又是阴冷一笑,将视线转到胡柳脸上:“嘿嘿,看来我亲爱的刘师妹还没有告诉你们,她将为人妻的好消息!而这提议嘛!自然就是让你们将天原秘境的名额作为新婚贺礼送给她的未婚夫,我!”
胡柳几人惊讶,睁大眼睛看着刘兰心不敢置信。
“啥?你的意思是我温婉可人,钟灵毓秀的刘师姐要嫁给你?”小小张着嘴将男修上上下下扫了几遍,然后怒气冲冲瞪着刘兰心:“师姐你是患了什么眼疾不成?我苍云门这么多丰神俊朗的师兄弟你看不上,偏要下嫁给他?师妹可警告你,鲜花插在牛屎上只可能被齁死,长不成花野!”
“你!臭丫头敢骂我师兄是牛屎,真是找死!”之前被勒令闭嘴的男童闻言气得小脸涨红,气势汹汹就要冲过来。但被钟玉回头冷冷瞟了一眼后,硬生生停下身子,讪讪低头。
看起来这位师兄还挺有威严,小小心想。而且心思也深沉,竟然仍是阴阴笑着,似一点不介意自己方才的讽刺。
“嘁,小屁孩看来平时挨的骂还是太少,这么沉不住气,多和你师兄学习学习!”
这话是暗讽钟玉被骂多了,厚脸皮。钟玉听出来了,却仍是不气不恼,冷冷道:“木道友不必巧言令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刘族长已经收了我钟家的聘礼,兰心嫁给我便是铁板钉钉的事,你再能言善辩也无用。”
他钟家比刘家强大,根基深;他的师尊是元婴尊者,比刘兰心师傅修为高;他自己中期顶峰的修为又比筑基初期的刘兰心高。所以说起来,还是刘兰心“高攀”了他,刘家族长怎么会不喜滋滋答应!
“兰心莫担忧,虽我房中已有两名妾室,但你的修为资质最高,又许了正妻身份,我断不会让她们欺负于你!毕竟不看在苍云门份上,我也要看在刘族长的谆谆托付上。他可是很舍不得你啊,毕竟是族里花了大力气培养出来的人才,你可不要辜负他的期待!”
钟玉这一番话,威胁之意赤裸裸,就是咬死了刘兰心不忍违背家族意愿。刘家是个小家族,修为最高的也只是金丹中期,远不能和有元婴祖师的钟家抗衡。这一代难得出了两个资质好的,自然倾全族之力培养。
但是如今被威胁到头上,族长也只能舍了刘兰心来保住在青柳派修习的族弟。他已经筑基后期,是刘家最有可能结丹甚至结婴的人,所以纵然百不愿意,也必须把她嫁给钟玉!
但想到此人往日作为,她又忍不下气来说软话。最后只是冷哼道:“嫁人是嫁人,天原秘境是天原秘境,混不到一起说。材料不是我得的,给不了你!”
钟玉面色一喜:“所以,你们确实得了指定材料了!那你,现在是打算帮着他们对付我吗?不会讨夫婿欢心的妻子,以后日子怕是过得不会顺意!”
原本只是单纯来找苍云门的不痛快,能顺便再得一名额,也是意外之喜了!
胡柳怒目,但也无奈。他虽然能请师傅出面阻拦婚事,但没办法庇佑整个刘家。家族,真的是麻烦。
小小与铁无涯却是暴脾气,考虑不了那么多。钟玉当着他们的面威胁刘兰心背叛他们,丝毫不把苍云门放在眼里,这怎么忍得了!当下二人一对眼色,甩着鞭子,拎着锤子就打了过去。
“呸!什么顺不顺意,杀了你,不就什么屁事都没有了!青柳派是吧!敢打我师姐的主意,老娘见一个杀一个!”
斗法一触即发。青柳派共十人,他们二人缠斗钟玉一人,胡柳和刘兰心三人便需以一敌三!方离则带着幻空谷一行人远远看着,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铁无涯的铁锤攻势又快又猛,小小御着千山游走在侧,冰魄鞭与风刃术与之紧密配合,紧锣密鼓,不给钟玉丝毫喘息之机。
钟玉初时应付得还算游刃有余,并不将二人放在心上。但不知怎么,越到后面,便越吃力起来。那铁锤威压愈来愈重,一锤紧着一锤,如有千钧之力。同时那见缝插针的鞭影也越密,越疾,一个不小心,便鞭破防护落在他身上,不光痛入骨髓,更让灵力运转迟缓。
偷空瞥了周围一眼,只见苍云门剩下三人以一敌三之下,竟然还稳稳占着优势,不急不喘。他心中惊讶非常。
之所以会选择这五人来围袭,除了欲借机戏耍刘兰心之外,更是他仔细琢磨过的。一是因刘兰心身上有他做的手脚,他可以随时跟踪;二是因五人中有四人是元婴座下亲传弟子,在苍云门地位卓绝,很适合他们杀鸡儆猴的初衷;三是修为都不高,没有筑基后期的老修士压阵,容易得手。
纵然剑修风雪还是炼气期时,在同辈中的名气已颇高,连古剑派一剑尊者的首徒都败与其手,他也不以为然。毕竟他们方人多,且也都是门中佼佼者,而对方拿得出手的在他看来不过风雪一人。
再厉害也只是筑基中期,还真能一剑破万法,一人抵十人不成。更何况他本身心高,对自己实力极为自信,只把风雪当做旗鼓相当的对手,并不为笃。
所以在铁无涯与小小攻上来之时,他只是冷笑,以为片刻就能将二人打出阵外,然后与风雪一较高下。可现下看来,他是太低估对手了。不光片刻不能击退二人,便是自己想要全身而退都困难。
最出乎他意料的还是刘兰心。竟然也能独挡一面,虽不如另几人轻松,但也一点不落下风。木灵根的女修最适合当炉鼎。但刘兰心此番表现,让他有了其他打算——也许双修比单纯采补她,会对自己更有利。
所思所想,不过转念间完成。收回视线时,他恰见一直骚扰却不露身形的小小站在了他对面,狡黠一笑:“铁大哥,阵法已成,你离远点儿!”
铁无涯应声离开,去帮助稍显吃力的刘兰心。
钟玉心下一抖,顿觉不妙。一时不察,竟让对方布了阵法。资料中不是说,木樨不善四技,尤恶阵技?
没有时间细想情报为何有误,他抬眸扫了方离一眼,然后暴喝了一声:“出来!”,立即又有五名修士在其身后不远处显出身形,直奔苍云门几人而来。这五人中,竟三名筑基后期修士,实力远在先前的十人之上。
丢了个土黄色灵盘在身前抵御攻击,他左手以极快速度掐了数个灵诀后,向着右手掌心突然出现的柳枝轻轻一抚。原本光秃秃,手臂长的树枝刹那间灵光大放,生出满枝红叶,灵气萦绕。
钟玉手握红枝在周身轻点四下,顿时有炽灼热气随着四片落叶如火种般沿着四个方向钻入地下。正是小小埋主阵旗的四个方向。同时他面朝小小左右挥了挥红枝,顿时又有四片手指长的红叶飘落,化作缕缕红焰如灵蛇般滑至小小身前,包裹缠绕,腾烧而起。
小小见之恍然,难怪那小娃娃气愤自己没有如言用火攻呢,原来这家伙也是个玩火的高手!
但火跟火,也是不一样的。极焰灯内的金晶石火可能不敌他这排名第四的地心木火,朱雀火,就难说了。
“嘿嘿,竟然也是个玩火的,正巧了!方离,戏已到尾声,你若再不出手表现一下,咱等会儿可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啊!”
四周还有人隐身藏匿,专擅此道的小小自然知晓。并且她猜测方离也知道。所以见他始终袖手旁观,她并不恼怒。对方人多势众,她们五人若是被打败,幻空谷的五人怎么可能独善其身。对方这么快就联合了三队人,可见野心不小。所以,她丝毫不担心方离不出手,喊了那一嗓子之后就专心对战钟玉。
方离也如她所料,在那几人现身之时,轻笑着携五人迎了上去。
对小小来说,要打败钟玉不难,但要如言击杀,可不太容易。所以阵法,绝对不能让他破了!
从怀中取出一片赤红色长羽,只轻轻一划,便有小簇赤红火焰凭空燃起,将那艳红火焰牢牢挡住,伤不到小小分毫。
那赤红火焰只小小一簇,却凌厉霸道非常。一出现,便扑进红焰中,顷刻间便将之吞噬个干净。
钟玉心下更凛。这火好暴虐,方一出现,炽灼之意便充斥天地,似乎连周围灵气都要被灼烧殆尽,让人心生惶恐,灵魂战栗。
焚天灭地之威势。
“这是,朱雀火?”
小小挑眉:“有点见识!”
说着话,她挥了挥尾羽,朱雀火幽幽闪烁了一下,仿若是打量了钟玉一眼,而后猛然跃起,直扑他手中红枝而去。
钟玉骇然,疾退了十数步之后才镇定下来。咬了咬牙,似下了很大决心般,连掐指诀,而后左手再次抚上红枝。
朱雀火虽可怖,凶名在外。凭木樨的修为,这一小簇应该也是她的极限。并且威力定然也是大打折扣的。地心木火也乃天下奇火,他拼尽全力将剩余十一片叶子全数抚下,未必不能抵挡!
十一片红叶飘然落地,红枝复又回了它光秃秃的面目,色泽也暗淡许多。钟玉的面庞,也随着苍白起来。虽然他本就白,但可以分辨出,此时已是一种病态的白,黯然无光。
不负所望,大片艳红抵住那团赤红,那炽灼暴虐的毁灭之意也淡了许多。钟玉沉沉一笑,用所剩不多的灵气打开灵兽袋,顿时从中涌出一片黑云,伴着“嗡嗡”鸣声。
火烈蜂嗜血,蜂针奇毒,是他养育了十数年的大杀器,在不能使用解毒丹的此时,更有妙用。只是火烈蜂繁殖力低,不易培育,所以他一开始并不舍得唤出来用。现在灵力几乎耗尽,不得不用!
可惜他千辛万苦寻来的地心木火,竟然这么快就碰到克星。原本这最后一招“落木萧萧”,是专门用来对付风雪的寒冰剑意的。
罢了,保全自己才是首要。他总觉得,自己若是遭到致命一击,恐怕不是被弹黄叶林,而是有性命之忧。木樨说的那个阵法,到现在都没展现效用,而她在弹出朱雀火之后,第一时间不是趁机攻击自己,而是出手对付袭击阵旗的四缕火焰,让他不得不惶然。
他所猜不错。小小布置的阵法,什么用都没有,只是隔绝了黄叶林大阵,让它不能及时感应到他们之间的战斗,不能在危急之际将钟玉带出去。
敢当着她的面强娶民女,还妄想打七彩莲的主意,杀鸡儆猴,踩苍云门的脸面。他的命,她要定了!
“黑云”嗡鸣着兜头罩下,小小凛然不惧。以为本姑娘就只有一团朱雀火吗?哼!
极焰灯出现在掌心,她用长羽尾端轻点了点灯座之中跳跃的金晶石火火芯,金黄色火焰霎时转为赤红,不需小小弹指,迸裂作万千星点围绕住“黑云”。
她现在的实力,确实召唤不出第二团朱雀火,但给金晶石火加点火星,她还是能做到的。
不去管火烈蜂被烧灼成何种样子。小小隐去身形,取出细叶,缓缓靠近钟玉。
火烈蜂蜂群被烧得噼啪作响,一个个焦黑尸体如下雨般不停下坠。蜂群挣扎着想四散而逃,但被火网缠得严实,怎么冲撞都冲不出一丝缝隙。
钟玉见之睚眦欲裂,他用地心木火喂了多年的蜂群啊!啊啊啊!可恶!他连扔数张五品冰霜符,却都无济于事。
再加上怎么都寻不到小小的踪迹,他更加气急败坏,心神不属!没有发现头顶上咫尺之距的那柄银白细剑。
“钟玉小心头顶!”与风雪缠斗的小男童一直关注着那边动静。危急时刻,他大喝一声。却为时已晚。剑修风雪果然如传闻中一样难缠,纵使自己方有三人,他也腾不出去相帮。
他万万没想到,那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竟不比风雪好对付,此番,是他们失策了!
钟玉惶然抬头。只见一丝细长寒刃,以泰山压顶之势,挟天地之威,承雷霆之怒,垂直劈砍而下。他妄图闪躲,但威压太重,无法动弹。只能微微曲动手指,集所有防御之物于顶,以求逃过一劫。
那一剑,又或者是刀,是他,也是在场所有人,此生所见最重一刀。劈山裂地,让人肝胆俱颤。
风雪冷凝的面容难得展露笑意。她知道,小家伙说的最适合的法器是什么了!
刀,真是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