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妙景院溢满了喜悦轻松的气息,一边有丫头陪在季念文身边说话,一边也有婆子脚步轻快的去养性居报喜,另也有丫头赶着照邱大夫的药方为主子开药去了。
老祖宗照例午后要小歇一会儿,这会儿正睡着。那婆子便只能压低了声音将这喜讯告诉了外头候着的冬至。冬至一挑眉,立刻也笑起来,“哪个大夫诊的脉?”
“邱大夫,说不足两月,却是十成十的把握,”那婆子眼角眉梢都是喜气,说话的时候腰板挺的直直的。
“幸苦杨嬷嬷跑一趟了,等老祖宗一醒过来,我就将这事情告诉她,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儿!此刻妙景院定当忙着吧?嬷嬷别在这儿耽搁了,赶快回去,紧着还要你管着下头的人呢,”冬至推了推杨嬷嬷的手,柔声道。
杨嬷嬷想了想也觉得对,转身轻飘着脚步走了。
冬至返身折回养性居的主屋里,站在珠帘前头悄悄的对里头正侍候着的春分招了招手。
春分放下手里的东西,轻手轻脚的走出来,目露疑惑,低声的问道,“怎么了?”
“老祖宗可是睡得深了?”冬至抬头往里看了两眼,挡着脸倒是没看清老祖宗到底熟睡了没有。
春分摇了摇头,附在冬至耳边道,“没呢,头前你在外头的时候,还让我倒了杯水喝,怕只是眯着眼睛歇歇,”
果然,老祖宗的确是没有睡熟,她们才说了两句话,里头就传来了人声。
“你们两个小丫头,在外头嘀嘀咕咕什么?”
春分本也不明所以,却见冬至脚步轻快的直直往里走,她也赶紧跟了上去。
“可是一件好事,老祖宗,方才妙景院的杨嬷嬷来了,”冬至在床边站定了,隔着薄纱帐看着里头老祖宗朦胧的身形。
老祖宗侧过身转过脸,眼睛也微微睁了下,“杨嬷嬷?来说的什么?”
“说是方才邱大夫去妙景院给二少奶奶看诊了,”冬至顿了顿,脸上的笑意更盛。
老祖宗让春分将自己扶坐起来,背光隔着纱帐,冬至脸上的神情看的并不真切,她也因此露出几分焦急的神色,以为是诊出了什么毛病,又见冬至不说,有些恼了,“你这丫头说话怎的说半截?再不说我可要罚了!”
“老祖宗莫怪,莫怪,”冬至笑出声来,连忙告了错,挪到床边沿坐下些,握着老祖宗的手道,“是天大的好事呢,诊脉说是喜脉,现下已经快两个月了,”
老祖宗生怕是自己听错了,猛地反握着冬至的手,急问道,“念文怀了身孕?这可是真的!?”
“谁还敢骗您不成,”冬至抽回自己的手,从一边取来外袍为老祖宗披上,“杨嬷嬷才走呢,方才以为你睡着,我便让她先回去了,这会儿怕还没到妙景院呢,”
老祖宗由着两个丫头为自己穿好衣服,下了床后来回在屋里踱了两圈。方才喜气洋洋的让人去库房里拿了好些上好的药品与补品,自个儿亲自要往妙景院去了。
杨嬷嬷回到了妙景院,垂手站在主屋里和季念文说了到养性居的事情。
“老祖宗还歇着,便只告诉了冬至,”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季念文坐在铜镜面前,伸手缓缓的往脸上扑着脂粉。
杨嬷嬷垂着头,恭敬的往后退了下去。
季念文没有开口说话,屋里一时便没人开口。子苓见她往脸上扑粉,原想开口,只是思及前回的莽撞给自己惹了祸端,这次便不敢随意妄言了。
少奶奶做什么事情都自有其中的道理,只管这样想便是。
季念文往脸上扑了两层粉脂,将脸上那点红润的气色给全部遮了个通透。
这时候门外便响起了通传声,老祖宗亲自过来了。季念文这才站起来,示意一边的子苓过来搀扶,而后才慢悠悠的缓步往外头走。
老祖宗脚步急,还不等季念文走出内室,便已经到了屋里。她一见季念文,便露出开怀的神情,“好孩子,好孩子,怎么出来了,回去回去,你现在可是双身子,不比前头松快了。”
季念文垂手露出乖顺的神情,嘴上道,“原本想着出来迎迎母亲,可这身子实在不争气,手软脚软的,不过这时候便不经事了,”
“胡说什么?这身子要是不争气,你肚子里揣的是什么?”老祖宗嗔怪道,“你啊,可别太要强,该歇着便要歇着,不想想自己的身子现在也该想想孩子,我看你这脸色,怎的比早前来养性居的时候还难看?半点血色也不见,实在可怜见的,”
老祖宗眼中露出忧思来,“唉,还是我想的不够妥当,什么事情都抛给你,早前我再养性居和你说的事情,你便不用管着了,我回去自己再做打算就是了,你以后只管好生歇着,”
“母亲,”季念文笑着摇了摇头,“哪儿有这点事情就将人累坏的呢?我又不是泥塑的,名帖我已经拟好了,也让人送去各个府上,时间定在五天以后,就等着各个府里的回帖了,”
“你这孩子,我说你什么好,”老祖宗露出点心疼的神情,“自己的身子还是该自己最心疼才是,最知冷知热的,总不是别人吧?对了,这事情传信给阿继了吗?让他赶紧着回来,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好还在外头,等他回来,你在院子里也有个照应,否则我看到底还是不妥当,”
“准备一会儿我亲自写信过去,让他回来到是不用了,前半年里夫君一趟也没出去,难得出去了一趟,又有一群知己好友,定时有他们的乐趣的,”
“你这孩子这般懂事,可是件吃亏的事情,”老祖宗摇了摇头。
季念文只说无碍,脸上却不免泄露了一丝的委屈。
老祖宗便更觉得不妥,断然开口道,“那信我来写,你不用管,府里的库房里好东西多,咱们府上左右就这几口人,哪里用得完,我今天带了些来,不过匆匆忙忙的想来丫头们也没挑的仔细,库房里有什么你最清楚,有什么好的,都搬到妙景院来便是,”
季念文一律低着头,软声应话,让老祖宗越看越觉得顺心。
“如今,你有了身子,这便比什么都好……咱们家里的男丁,成家本来就晚些,这些年我说不急,那是假的,不过,总是好了,总是好了,”
妙景院的这个喜讯也不消一会儿就有人传去了雅园里,顾炎欢当场便砸了一只白玉杯,在地上碎成了片片点点。
下头侍候的丫头都暗自心惊,站在一边僵立成了一块木头,一动不敢动。
顾炎欢坐在主厅里,一个人顶着地上的碎片呆看了一会儿,终是先红了眼睛,自己快步回了房里,怕是闷头哭了一阵。
隔着好几个屋子,子梅也听见了那屋里头的动静。吓得浑身一缩,立时便被司末给揽住了。
“又不知道发什么疯,”他咬牙切齿的低声念道,然后低头在子梅颈间深深的嗅了一口,露出点迷醉的笑容来,“还是你好,事事总顺着我,”
子梅娇柔的依靠在司末的怀里,伸手去解他的衣扣。两人平日里腻着,多半便是贪图闺房之乐。司末本就没有大志向,又乐于沉迷温柔乡。子梅本也不是个被教着做妾的,心心念念的便也是得了司末的疼宠便万事安稳。
这样两个人凑到一块儿,哪儿还有个完。
“你们可别不知足,要我说,在这云山院里当丫头,可算你们捡来的万幸,”赵嬷嬷也不是个总该拘着自己身份的,在云山院里一日闲着的时候多过劳累的时候,她也愿意坐下来和屋里这些已经对事情渐渐上手的小丫头们说说话,“在妙景院,光是早饭便要四五个人一块弄,各式各样的糕点都要先准备齐全了,且不说中午有多忙了!更不论夜里头轮值,侍候少奶奶和少爷吃穿梳头,那样样都是要仔细经心的,哪儿像我们如今这般清闲?”
她一边说,一边将自己手上的花绷子弹了弹,仔细的又换了一种颜色往想纹绣,将那一朵小花绣出了层层叠叠的好几种颜色,好看极了。
山栀,山奈,山茶,山香四个小丫头都是刚进将军府,没来得及见什么世面,对于赵嬷嬷说的自然是样样新鲜样样好奇。
山茶在家里时没有学过针线活,手指也因为干农活而粗了学多,这会儿用起针线来不免有些手颤,手上不消半天便全都是血窟窿眼子。不过她还是应和着赵嬷嬷笑道,“嬷嬷说的是,我原本想着来当丫头总是苦的,也不求别的,有顿饱饭有件好衣服穿就是了,可如今看来,竟过的和个小姐似的,每天也便只有那点活,”
“你们知道惜福就是了,”赵嬷嬷手上的针线翻飞,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又是小半朵花叶子,被一群小丫头围着也十分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