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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馒头和辣条

从村里去县城上学,需要经过一条年久失修的公路,先到凌水镇上,再从镇上坐往返于城乡的公交到阳泉县城。那条路一到夏天多雨的季节,就变得泥泞不堪,路面上像盖房子用的搅拌的混凝土。

我和奎约好一起去县城。我们没听从大人的嘱咐,一人推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到了村口的拐角处,车子就“抛锚”在路上了。车挡泥板塞满了泥,我俩只得下车推着走。这时候车子已经不是交通工具了,反而成了累赘。

勉强把车子推到村子和镇子的中间,我俩已经累得走不动了,两条腿就像腐朽的木棍,一点也不听使唤。退也不是走也不是,我们到路边的石墩上坐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着路边飞驰而过的汽车。

“赶上这破路,真是倒霉。”

“哎,没办法,十多年了,一直都这样。”奎带着大人的口吻说道。

这一路的艰辛宛如一个预言,告知我此去不易。在县城远离爷爷奶奶,一个人生活,我没有想过会是怎样的,我只想接受好的教育,长大后进入梦想的大学。

不知怎么就挨到了镇上。辗转到了县城里,我被安排在刚子三舅家,和刚子同住在主卧旁的屋子里,刚开始什么都觉得新鲜,刚子带着我吃从未尝过的包子,到处都有集市上才能吃到的凉粉,吃馒头就辣条,在县体育场跑步……

那是周末的下午,我俩都没有回老家,闲来无事在街头闲逛。县城的市民衣着千奇百怪,街上的行人年龄多数偏大,中年人喜欢穿着睡衣。年轻男孩孩蓄着黄色的爆炸头,穿着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明晃晃的衣服。年轻女子穿着蝙蝠衫,在混杂着自行车、三轮车、电动车的大街上,一切都显得冗杂而混乱,我像是刚出笼的小鸟看着这花花绿绿的世界,从村子里走到这里,看到这不一样的奇怪的世界,感觉一时间无所适从,还想回到那个到处都是草木的乡村世界里去。我对村子有一种特别的眷恋,感觉总也融不到这繁杂的小城市生活中。

临近天黑的时候,刚子提议买点辣条就着馒头吃。小学时候最喜欢吃的就是辣条,辣条配上馒头,对我来说就是一种美味。

在一个秋日的阳泉县城的街头,两个衣着朴素的学生一人一手辣条配馒头,边在街上走,边津津有味地吃着。在路人看来,这两个人有些过分节俭了,像是两个怪人,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我边走边吃,听着刚子聊他学校的趣事。

暮色四合,城市却更加热闹了,这和农村是不一样的。农村白天人也少,偶尔看见几个在村口闲聊的老年人,从屋檐上的袅袅炊烟才勉强看的出来有人居住,到了夜色笼罩的时候,人都回屋睡觉去了,只有少数人开着昏黄的灯,看电视节目里的戏曲,作为唯一的消遣方式。

傍晚的小城尽是忙忙碌碌的人,有的买菜准备回家做饭,有的在饭店畅饮,一群刚放学的学生在街头的包子铺端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小小的城市有着别样的悠闲和安逸。

开学后,我被分到一个普通班级里,入学成绩排在班级中游,这让我感觉很不适应。小学时我的成绩一直在班里保持第一,但是在这里“针尖对麦芒”,似乎人人都是尖子生。班级里的同学都是陌生的,他们大多数都是在城里读的小学,因此不少同学都相互认识,也有少数像我一样从乡下过来的,没有别的熟悉的人。

也罢,来到这里就是来学习的,我只想着能够埋头苦学,不去想其他的事情,刚到第一次期中考,我的成绩已经是班级第二名了。后来在学业上我愈加努力,到了期末成绩已经是班里第一了,不过处在第一名的位置上我总是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就跌落下去。

学校周二到周日上课,只有周一一天的时间休息。周一又没有别的地方能去,要么回老家,要么就跑到书店看书或者到体育场里做一些简单运动。

周中放学路上,同学们三五成群地结伴回家,商量着要去网吧还是游戏厅,我一个人走,并没有能够说得上话的同学。

西边出现晚霞的时候,我想知道,那晚霞下面是怎样的一种风貌,应该是在国外吧,住着一群怎样的人?此时此刻正在干什么呢?或者那下面是地球的外面,人一眼能看到太阳,视力真的能穿越亿万公里吗?我只得胡思乱想地瞎猜。

那天下午,我回住处要穿过一处弯弯曲曲的胡同,胡同入口处站着两排学生,大约二十来个,留着“爆炸头”,手里拿着棍棒,人手一支烟,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我担心他们要找人“借钱花”,但是我浑身上下并没有值钱的东西,我并没有退缩,从中间穿了过去,那帮混子没有一个人阻拦。

刚开始的时候,住处的钥匙在刚子手里,我没有另配一把,心想自己回去的时候,堂哥应该也在,但是这回发现庭院大门紧闭,只有狗子在院子里狂叫……

我进不去了。等了很久刚子也没人回来,刚子三舅家是一处低矮的城中村院子,从门的北侧墙头的豁口处可以爬进去。我顺着一处乱石堆翻了进去,从墙头上向里一跳,摔了个趔趄,不禁自己也笑了出来。

十三岁的我在城市里总也摸不着门路,又没有同伴交流,干了不少傻事。时间已到深秋,这段时间里,爸爸妈妈示意我没钱就向小姨要,每每要上100块钱,我总是能花上一个月的时间,只是简单地吃饭,衣服什么的并没有买过。但是有时候小姨匆匆忙忙地办自己的事情,我时常找不到她,难免会饿肚子。

我穿的是从家里拿的小学穿的旧衣服,穿在身上总显得很小,也没觉得不妥,平日里学校、包子铺、住处,三点一线,又有谁会在意身上穿的合不合身呢?整日里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也没有别的盼头,只想着为了6年后的高考努力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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