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寺位于帝都北面的寒云山上,本来就只是建于前朝的破败小庙,却因为里面有一位法号无念的高僧,而声名远播。
寺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每日牟时都会鸣钟三次。五十年来从未间断。
说来也怪,这高僧肤白似雪体态纤长举手投足中又有贵气,若不是那剃的光亮的脑袋和一身素色僧袍,还会以为是哪家的公子。按理说这样的人长相一般不差,可这位高僧却终生以一张青铜面具覆面,就连寺里负责照顾他起居的小和尚都不曾见过他的真容。
这位高僧是琰华元年来到这里的,据他自己说是家道中落,妻子离散,世间再无牵挂。
无念,是真的了无挂念,还是想忘又忘不了的意难平。
一个人若是有了可疑之处便免不了被人嚼舌根。更何况这个无念身上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
起初只是有人怀疑他与天家有关,不过是因为先帝登基后封素和氏为宸妃时,两人曾一同来此祈福。而寺里的小和尚惊讶的发现当今圣上与他家师傅从背后看去,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最值得人琢磨的就是每日鸣钟这件事,虽说也算不得什么异事,可这开始的时间却有意思的紧。
这寺里的老人曾经说漏过嘴,无念让他们鸣钟的那日,便是先帝登基后从寺中接回素和氏那日。
这素和氏,就是让先帝思念过度驾鹤西去的那位。
帝都的百姓早就习惯了每天的钟声,可今天确是干等着也等不来。
“高僧昨夜圆寂了。”今晨上山的人带回了消息,不几时便传遍了整个帝都。
皇宫里,内侍总管凌顾,忙着指挥手下,为皇城换上国丧的白色。
帝王站在窗边负手而立,看着院子里忙活的众人,思绪深沉。
“陛下,如此是不是太过......”隐在暗处的男子将一切看在眼底,虽说是堪比国师的高僧,可如此尊荣,也少不了口舌。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毕竟是朕的血亲。如此,也算相称,更何况对外只是说朕念及无念大师一生慈悲,忘其于极乐处依旧佑我翎安。”帝王若有所思,停顿了片刻后接着说道,“更何况母后一生所愿便是他能平安顺遂。朕这么做,也算是替母后尽了心意。”
他伸手关上窗,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回头看着另一个男人:“把他的肉身密葬到皇陵这件事,就交给你们玉衡阁了。”
那人接了命令,点了点头,无声息离开了。屋子内只留他一个人。索性连烛火也未燃。他也已经不再年轻,可如今他坐在父亲曾经的位置上,是否能够和父亲当年看见一样的景致,确实不得而知了。
不过想想肯定是不同的,毕竟父亲当年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母亲。
于此,一生,他也没能找到一个让他能像父亲那般心甘情愿放弃一切的女子。
他回过身,打量着一旁屏风上的龙凤呈祥图样,自言自语道:“果真一切都逃不过“命定”两字吗?”
屏风之上,凤凰振翅,金龙飞舞。就如同这殿中沉睡过去的所有属于那两人的静好岁月,都将定格在最耀眼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