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荣斌和夏鹏是静海市新闻报的两名较为出名的记者,他们二人曾多次报道过一些揭露社会不公或者充斥着潜规则的新闻,所以在静海范围内,也算小有名气,甚至被人称为‘业界良心’。
在静海新闻报接到关于新桥县出现煤矿事故的消息后,出于新闻媒体人的特殊敏感性,周荣斌和夏鹏这对金牌组合当仁不让地受命前往。
只是当周荣斌和夏鹏驱车来到骆驼山时,他们也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
这里竟然早已被人严密的保护了起来,或者可以这么说,这个事发地已经被人完全地和外界隔离来了。
周荣斌和夏鹏想要顺利进入事发地并没有那么容易,他们最开始只能停留在外围,后来经过层层沟通才最终允许进去,只是进去之后,竟然有人每时每刻都跟在他们身后。
一切都表明这里发生了非同小可的事情。
只是当周荣斌和夏鹏见识到了那一具具躯体被挖出,然后放在山坳里,并用白布盖上的时候,他们的心情从惊讶,变成了震惊。
其实人类本是一种很奇特的动物,人类可以肆掠地杀害其他物种而毫不生畏惧,可是当人类在面对自己同类的遗体的时候,却往往会心生害怕。
只是当面对的遗体多了起来后,人类的这种恐惧心理却又会慢慢消灭。
所以当看到第一具被挖出的躯体时,周荣斌和夏鹏是有点心怵的,可是后来见得多了,他们除了震惊,也就变得不是那么恐惧了,因为心里也跟着麻木。
只是当看到这么多躯体冷冰冰地躺在那里的时候,周荣斌和夏鹏都知道,他们这次真的遇到了一个大新闻,一旦发出去将会引起轰动。
当躯体全部被挖出的时候,周荣斌和夏鹏带着在现场拍摄到的所有照片正准备离开,可是正在这个时候,那个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人拦住了他们。
“两位,请往这边走一下。”
面对那人表现出来的不容置疑,周荣斌和夏鹏只好跟着他的步伐,一直到了一个帐篷的外面。
前面带路的那人在帐篷门口轻声说了一句,“老板,人过来了。”
“快快有请!”里面有人说道。
周荣斌和夏鹏进了帐篷,看见里面只有一个人,一个五十多岁的微胖男人。
那男人站起身来,对他们很是客气,引他们坐下后,递上香烟,递上矿泉水,毕恭毕敬地说道,“两位记者同志,鄙人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马本初,是这个煤矿的老板,请二位来此,主要还是有个事想劳烦一下您二位。”
周荣斌和夏鹏互相对视了一眼,并没有说话,默默等待对方把话说完。
马本初见两人没有搭话,他转身从身后的皮包里掏出两包东西出来。
这是两包用黑皮纸包裹着的东西。
“这里各有十万块钱,一点心意,还请两位笑纳。”
“这是什么意思?”周荣斌双眉一挑,疑惑地问道。
“只是希望二位在报道的时候,就按照实际情况描述,这里发生了矿难,伤亡两人。”马本初轻声说道。
周荣斌和夏鹏一听马本初这话,不由双目圆睁,露出惊诧异常的目光,要知道之前他们可是一具具躯体仔细数过,那里可是整整躺着三十八个人啊。
“就两个人,新桥县边书记就在后面那个帐篷里,这也是他的意思。”马本初几乎是一字一字把这段话说完的,目的很清楚。
周荣斌和夏鹏再次互相对视了一次,他们在彼此眼里都看到了一丝犹豫。
周荣斌的老婆在蓉城工作,现在却借住在亲戚家里,他们一直想在蓉城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说实话,这个时候房子真不贵,也才千把块钱一平米,只要十万块就能买个一百平米的新房了。
可是当个记者的收入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高,买个房子,这也是周荣斌一直以来期望的事。
一边是做人的良知,作为一名记者的职业道德,一边是妻子殷切的期望,周荣斌内心煎熬,只是终于,他还是做出了那个能让自己少奋斗很多年的选择。
出乎意料,就在周荣斌内心反复挣扎着的时候,他身旁的夏鹏先做出了自己的抉择。
看到夏鹏低头拿钱的动作,周斌内心长舒了一口气,想着“终归还是别人带头的”,同时心里的罪恶感似乎减轻了少许。
夏鹏遇到的问题虽和周荣斌不一样,可是归根结底却依旧是一个原因,那就是缺钱。夏鹏平时工作努力认真,可是他却有一个不太好的毛病,就是爱打下麻将,时不时赌上几把。
这几年里,夏鹏已经陆陆续续输了好几万了,甚至向别人借了高利贷,如今利滚利又是好几万。
所以他更有理由去拿这笔钱。
“两位真是明白人。”马本初笑着说道,“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对了,一定就是两人,不能多了。”
“我们可以离开了吗?”周荣斌谨慎地问道。
“当然可以,我这就派人送你们二位回静海。”马本初愉快地回答道。
周荣斌和夏鹏转身准备离开,只是当他们准备掀开帐篷帘子出去的那一霎那,夏鹏却突然转身,“马老板,除了我们,好像还有一位记者。”
对于夏鹏的话,马本初明显一愣,似乎有点没弄明白。
“有个女的,一直跟在派出所那些人后面,我看她一直在不停拍照。”夏鹏说道,为了强调自己的判断,他继续补充道,“从她拍照的手法上看,绝不会是一个法医,而是一个记者。”
……
片刻之后,姜月琴被请进了这个帐篷。
几乎是说了和对着周荣斌,夏鹏时候说过的一样的说词,马本初将十万块钱拿了出来,信心满满地递到姜月琴的面前,“只是说一点善意的谎言,很划得来的。”
姜月琴不为所动,甚至一点表情也没有。
马本初知道女人的弱点是脆弱,所以他特别强调了一下,“只是报道新闻的时候说是两个人,实际赔偿的时候我们会做到尽可能向每个人的家人多弥补些的。我这也是怕上面来查的人太多,之后影响赔偿的进程。”
姜月琴终于笑了笑,她伸手接过马本初手里的那一包钱,解开包在外面的黑色塑料纸,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
“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钱,你信不信?”姜月琴眉眼张开,笑魇如花。
“姜记者是聪明人,这钱都是你的了!”马本初同样开怀大笑。
“笑你麻痹!”
前一刻还笑魇如花的姜月琴猛然骂了一句,同时她抓起手里的那一沓钞票,狠狠地砸向了对面那个可恶的老头。
那钞票散开,漫天飞舞,犹如天雨散花,分外妖娆。
姜月琴捏紧手中的相机,转身,毫不犹豫掀开门帘,朝外飞奔了出去。
隔壁的帐篷里,一直聆听着这边情况的边书记狠狠地对着旁边的人说道,“抓住她,把她给控制住,直到这个事结束!”
……
后来当齐乔听说了姜月琴对着马本初骂出的那句话,砸出的那一捆钱的举动后,他也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说道,“老姜真虎人也!”
而姜月琴也向齐乔分析了为什么有的人会刻意虚报伤亡人数。
原来华夏国有规定,亡三人以下为一般事故,亡三人至十人为较大事故,亡十人到三十人为重大事故,三十人以上为特大事故。
一般事故由县级单位负责调查处理,而特大事故被要求在两小时之内上报到上京,由上京派调查组调查处理。
这还是对于正规的煤矿企业的调查权限划分,像马本初这种没有一切证明的开采,可是他却能够顺利动工,中间走了多少潜规则,会影响多少人的乌纱帽。
必然有人不敢把消息公开,因为这种事经不住查的。
……
世间万物,有因必有果,有一贯而为,自然也有特殊异类。
所以马本初威逼利诱能让周荣斌和夏鹏就范,可是却也苍天开眼,会碰到真正的新闻界良人姜月琴。
而姜月琴同样是幸运的,因为她事先认识了那位,即将到来的危机时刻里,带着她脱困的少年齐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