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皑皑，无边无际。
哪怕是百余顶帐篷连绵起来的营地也显得那般渺小。
有曲襄带路，陆念情三人的行程瞬间轻松许多。翌日清晨，一行人就来到了云弥族的营地前。
曲襄蹦蹦跳跳地站定在营门前，明媚笑道：“陆大哥，我们到啦。”
陆念情三人均是微笑点头。
营门周围其实还有别的云弥族族人，不过他们似乎对陆念情三人的出现并没有感到特别排斥。其中一位大叔，甚至还摆手招呼道“小襄儿，带朋友回来啦”。这是让陆念情有些意外的。毕竟，若是在别处，像云弥族这样的偏远族群，大多会排斥外来者。可现在看来，云弥族并没有拘泥于身份问题。这样对于陆念情三人来说，自然也是好事。
曲襄领着陆念情三人在帐篷间穿行，时不时和近旁的云弥族人打招呼。
看得出来，曲襄在云弥族中的地位恐怕不低，不少云弥族人看她的目光中分明带着几分敬意。
兜兜转转，很快来到了一处不一样的帐篷前。这帐篷上，绣着兰花，算是满满雪白间一抹特殊的颜色。
看着那些兰花，陆念情微笑道：“曲妹妹，你娘喜欢兰花？”
“对呀，我娘名字就是兰。她喜欢兰花，我也喜欢。”曲襄眨了眨眼睛。
陆念情悠悠吟道：“幽兰花，在空山，美人爱之不可见，裂素写之明窗间。（注一）”
这是春秋十国士之一的刘濂启留下的对兰花的颂叹。
此为第一句。
陆念情没有吟第二句。
有人替他吟了出来。
那清泠空远的声音来自于帐篷中：“幽兰花，何菲菲，世方被佩资簏施，我欲纫之充佩韦，袅袅独立众所非。”
陆念情双眉微挑，眸中闪过一抹讶异。
未等陆念情说话，曲襄便是将最后一句灵动地吟了出来：“幽兰花，为谁好，露冷风清香自老。”
陆念情摸了摸下巴，笑道：“曲妹妹，你也知道这首小辞么？”
曲襄插腰，带着一抹小得意地仰起下巴，娇俏道：“当然啦，我……”
她刚想继续说下去，帐篷里那清泠空远的声音便是传了出来：“小襄儿，别闹了，快带客人进来。”
曲襄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道：“那我们进去吧。”
说罢，她掀开帘子，像小兔子般一下子钻了进去，娇声喊道：“娘！”
陆念情三人紧随其后，也是看到了帐篷深处一方木案前坐着的女子。
女子穿着雪白的袄子，端娴地坐着，似乎在翻看着什么书。
她眉眼姣好，不能说是惊艳，却很纯粹与灵动，像是风中绽开的雪莲。
她的容颜并不苍老，看起来大概只有三十来岁的样子，但那一双明亮而玲珑的眸子，却像是少女才能有的。
看见曲襄等人进来，雪袄女子盈盈站起了身。
曲襄已经跑到了雪袄女子身边，挽着她的手，。
雪袄女子则向陆念情等人盈盈一礼，轻声道：“小襄儿唐突，几位客人莫要见怪。”
陆念情洒然而笑：“不会不会，曲妹妹甚是可爱，怎能说是唐突。”
曲襄脸微微一红，朝着陆念情作了个鬼脸。
雪袄女子微笑道：“你和你爹一样，说的话都很讨女孩子欢心。”
洛海棠又掐了一下陆念情的腰，陆念情干笑连连。
雪袄女子恬然道：“一听到你的声音和语气，我就能确定你一定是他的孩子。我叫牧兰，是你爹的朋友，你可以叫我牧姨。”
“牧姨。”陆念情轻轻唤了一声。
曲兰点点头，目光落向洛海棠和叶风吟：“这两位是？”
陆念情畅然一笑，攥住洛海棠的手，然后又向着叶风吟抬了抬手，介绍道：“这是我恋人，洛海棠。这是我朋友，叶风吟。”
牧兰打量了一下洛海棠，然后又似笑非笑地看了看陆念情：“你和你爹一样，都很有福气。”
洛海棠俏脸微微一红，陆念情却是并不在意地咧嘴一笑。
牧兰抬了抬手，柔声道：“大家先坐吧，我们慢慢聊。”
陆念情等人于是各自寻了位置坐下，牧兰也是退到了那木案，曲襄则是乖乖地偎在她怀里。
牧兰轻轻捋过垂落在肩前的发，带着些许怀念地说道：“既然你们到了这里，想来是为了复燕吧？”
陆念情点头：“确实如此。不知牧姨是怎么猜到的？”
牧兰抿唇一笑：“我们云弥族虽然远居雪原，却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隐世，所以对外界的消息还是有所了解的。虽然我也不太清楚外面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但燕遗族在辽州起事却是知道，还有传得沸沸扬扬的燕少主回归一事也是有所耳闻的。”
陆念情和洛海棠对视一眼，均是神情有些复杂地笑了笑。
牧兰眸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哀伤，怅然道：“当初，听到陆大哥身死的消息，其实我是很不敢相信的。他那么强、那么自信，怎么会失败呢。这真的是件很难接受的事情。然而，生活终究要继续，每个人都还要活下去。一天天，一年年，就这样过来了。”
说到这，牧兰顿了顿，哀伤隐没，嘴角旋即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幸好，陆大哥还有骨血活了下来，那便是最好的事情了。”
听着牧兰的话，陆念情也有些惘惘然。
他叹道：“是啊，这也许，真的是现在看来最好的事情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牧兰问道。
“念情。”陆念情答道。
“念情，忘情……”牧兰怀念地说道，“倒是很像你爹的风格。”
陆念情摸了摸头。
牧兰则是轻轻吐出一口气，眉眼微垂：“念情，既然你是为了复燕而来，一定是想获得云弥族的支持吧？”
陆念情双眉一挑，正色道：“是的。”
“本来，我们云弥族上下都很感念陆大哥当年的情分，这么久的善缘在，也该是义不容辞。”牧兰眸中涌出数抹惆怅，“但是，这么多年来，我们族内也出了些变故。看起来宁静，实则波澜深藏。所以，你这次来，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达成目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