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禅暗叹一口气,如今这世道,哪里有不打仗的地方啊!他苦涩地笑了笑,问道:“你们村民的日子过得如何?”
尤老三从董允手里接过水,喝了一口后说道:“凑合着活吧,还有粮食吃,饿不死就行!”
“那你们对于现在的生活还满意吗?”
“哪能全都满意呐!有的满意,也有不满意的。”
“服徭役的感觉如何?”
“我们穷老百姓已经习惯啦,只要你还活着,就得服徭役,只要不抓你去打仗,便是运气了!”
“可是运送粮食的车辆都要你们自己置办,感觉是不是负担很重呢?”
刘禅这样一说,尤老三的劲头上就来了,说道:“可不是嘛!还好现在不是春播的时候,否则家里的牛都拉出来了,那还怎么耕田犁地呢?明年庄稼可就没了收成,那我们可还怎么活得下去哦!”
刘禅和董允很同情地点点头,继续听尤老三继续说下去。
“其实那些督粮官也挺可恶,老汉好不容易去向别人家借来一辆车,却非要说不合格。我费尽了口舌,对他们说:‘官爷,你们好好看看吧。这个家伙什三个月前,就给打仗的将军运过粮食呐!’可是不行,他们就是不改口。后来,老汉我就给他们每人使了一点钱,这才成行啦!”
刘禅闻言,知道这是个重要的信息,脸上顿时显出一丝怒气。他最忌讳官员犯的错误便是贪腐、强取贿赂这样的低级行为,此种行为不仅败坏纲纪,而且还是最为动摇民本的行为。历朝历代,多少朝代,都是因此而走向消亡的!
益州官员在孔明治下,贪腐的事情原本是极少发生的,不想现在似乎又有卷土重来了!看来,金钱的诱惑力果然是无穷的,那些官员只要有机可乘,就一定会只身犯险啊!
刘禅问道:“这样的现象多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多!怎么不多!哎呀,真是造孽啊!”
董允见刘禅似乎有立刻要发作的样子,生怕他吓到了尤老三,连忙伸手碰了碰刘禅的手,示意他不要发作。
刘禅则向董允点点头,努力让脸色变得温和一些,其实心里却在大骂绵竹县令治理无能。
此时,尤老三的话匣子也打开了,就又津津有味地讲起村子里的事情,讲他们怎样耕地,怎样播种,他的儿媳妇怎么偷懒……
刘禅重生到这个时代之后,还是首次与人这样唠家常,尤老三又说得极有趣,他和董允两人,接下来倒也听得津津有味。
大约又过去一刻钟之后,就有一个游侠回来了。刘禅这才让董允将尤老三带下去,还送给他了一些钱和食物。
那游侠上前低声禀报道:“公子,那个葛五回去之后,就与七八个人进行接触,观其举止言行,确实有颇为神秘之处,恐怕不是一般民夫那样简单。”
刘禅点点头道:“施惠呢?她现在在做什么?”
“回公子的话,她现在正在监视葛五。另一个人在监视曾经跟葛五秘密接触的人。”
“你去告诉施惠,一定不要暴露身份,一旦有情况立刻来报。你那边要是人手不够的话,你的那些同伴随你带过去。”
那个游侠立刻应诺,然后转身将那些正在休息的游侠都带了过去。
刘禅心里嘀咕道,葛五,本公子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什么人?不仅脖子白皙,手上连一个茧子都没有,居然还敢说自己是个贫苦农民!现在东吴的奸细不足为患,那么就只剩下曹魏的人了……你以为本公子的金子,是那么容易赏给人的吗!
不过刘禅知道,自己从现在开始,他就已经参与到对曹魏的战争之中去了!如今,只是针对曹魏引发的另一场谍报战而已。
其实,刘备和赵云是幸运的,在后方还有个公子刘禅在身后默默地给他们善后!
运输队前头的民夫们,经过刚才的一场骚动之后,纷纷跑回自己的位置重新开工,吆喝声、黄牛的叫声再度响了起来。
车队的中间和尾部的民夫,由于距离前面实在太远,根本就不知道前头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多数人依然尽职尽责地推着粮车,试图将之从泥地里推出来。
“快加把劲!”
“已经是最大力气了,推不动啊!”
“别光顾着说话啊,大家一起使劲推!”
“还是不能动啊!”
一个强壮的青年裸露着膀子,现出了黝黑的肤色,汗水顺着脸颊流到了眼睛里,弄得双眼都发涩!
他见到前面的粮车,陷入泥地里,半天都出不来,想必是等得不耐烦了,上前用着沙哑的声音,像狗吠似地喊道:“你们这一老一小的干嘛?昨天没有吃饭吗?一副瘦不拉唧的饿死鬼模样!”
老汉从嗓音上听出是隔壁镇的蛮牛,这家伙体形健硕,有一膀子好力气,但是就是性情太暴躁、太鲁莽,因此就落下个“蛮牛”的外号,真名字反倒是无人记得了。其实他要不是因为性情太坏,又喜欢打架的话,早被人来去当壮丁了!
老汉知道跟这样的浑人,有理也说不清,所以索性连头都不回,只是更加用力推起粮车。
但是老汉的儿子还是年轻气盛,何况现在天气热,火气更大,立刻转身喊道:“蠢牛,你说啥呢!”
蛮牛听到被人叫做蠢牛,心里大怒:“叫我蠢牛?我是蛮牛!再叫的话,我把你的手臂凝折咯!”
说着,蛮牛当真上前抓住年轻人的胳膊,扭向他的后背,顿时痛得他哇哇大叫起来。蛮牛不禁得意地大笑起来,露出血盆大口中一排洁白的牙齿。
老汉见状,大叫起来:“哎呀,三河镇的人打咱们水口镇的人啊!乡亲们,快来帮忙,快来帮忙啊……”
这时候,冷不防地,蛮牛身后冲过来一个身材也很高大民夫,从背后结结实实给了他一拳。这一拳力气颇大,蛮牛脚底踉跄了一下,终究是没有站稳脚跟,啪地一声就栽倒在泥地里,身上、脸上沾满泥水。
“你们三河镇的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让你再敢欺负我们水口镇的人!大家跟我一起打死他!”
大家一直以来对这个蛮牛,心里早就已经甚为不满,如今见到有人牵头,自然群起响应,争先恐后上前将蛮牛包围起来。
蛮牛见到对方一下子来这么多人,也傻眼了,高喊起来:“水口镇的人要大三河镇的人了,乡亲们快帮忙!”
这是个宗族观念非常浓厚的时代,三河镇的人即使平日里对蛮牛的霸道,也是心有不满,但是却决不能坐视他被外人欺负。于是,两个镇的所有民夫全都开始聚集起来。
然后,一场大乱斗就这样开始了。
蛮牛首先遭殃,水口镇的人本来就是冲着他去的,被六七个人连打带踢地,最后再度跌坐在泥地里,黝黑的皮肤被印上一个个脚印,脑袋上还破了个口子。旁边的一个农妇哪里见过这样的惨状,忍不住大声惊叫起来。
然后,大家便混战在一起。地上到处都有人在翻滚着,有的是被人打倒的,有的则是两人一起倒地厮打……
哎呀、哎呀的惨叫声,一声连着一声……
然后就是匹啪声、咕咚声、呻吟声,以及粮车被掀倒的轰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