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靖明大惊,脱口而出,“不可能,刘嫔多年来受制于我母妃,我母妃手上有他们母子的把柄,况且三弟才十岁,如何有这能力?”
老者冷冷地觑了他一眼,朱靖明讪讪地停了下来。
“我只是猜测。记住,欲望面前无人性,更何况兄弟之情。刘嫔与三皇子有可能,旁人也有可能。”
朱靖明欲言又止,老者说道,“你是不是在想比起刘嫔,赵贵妃更有嫌疑?”
朱靖明被他说中,点头道,“难道不是吗?宫中人人都知道赵贵妃与我母妃不和。”
老者道,“赵贵妃可不是那见识浅薄的愚昧妇人,你若出事,第一个要怀疑她的人说不定就是皇上。她何苦做这自掘坟墓的事?何况她生的四皇子深得皇上喜爱,她赵氏一党在朝中占据半壁江山,她手上还有先皇后留下的二皇子,怎么看她的胜算都比你大。”
“那……总不能是二弟吧?他一个废人,无依无靠,依仗着赵氏苟活,他绝对没有那能力去招募杀手的。”
老者沉思了一会,问道,“那日二皇子为何会出现在刺杀现场?还和陆詹一起。”
“哦,这事我问过二弟,他说是陪白露山庄的白小姐去游湖的,正巧碰到了陆詹一家。说来也是幸好当时陆詹在场,后来我派人去调查过,的确如他们所说,实属巧合。陆詹这人,还是有些本事的。”
老者颔首,“不管是巧合还是预谋,二皇子与陆詹的关系都过于亲近了些,不得不防。”
他站了起来,半边银色的面具在月光下越发阴冷。
“现在看来,我们计划的那件事得加快速度了,只要有了那神功秘籍,为师就能找到去无花宫的密道。到时候你有了富可敌国的宝藏和无字兵书,自立为王指日可待。”
他说得激动,半张正常的脸透露出诡异扭曲的表情,十分恐怖。
朱靖明撇开眼神,不敢看他,喃喃地问道,“可是师傅,您不是说那神功秘籍只有无花宫宫主知道在哪吗?那凤妖女都死了好多年了,我们要到哪去找?”
老者嘴角上扬,得意地说道,“这天底下,要论高瞻远瞩,你师傅要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为师早在那妖女还活着时就安排了人进了无花宫,不然你以为光凭五大门派那些自以为是的跳梁小丑就能重伤了神功盖世的无花宫宫主?要不是那妖女闭关修炼被强行中断自伤了修为,别说杀她了,反之被她血洗都是有可能的。”
“那神功当真那么厉害?”
“当然。为师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可恨的是那妖女临死还摆了江湖众人一道,居然想将无花宫解散了,还封锁了上山之路,妄想无花宫从此随着她一起在江湖中消失。”
“那可如何是好?”
“哼,痴心妄想。那妖女临死前将秘籍分成四份,分别给了她座下的四大护法,除去已经死掉的那一个,另外三人可都还活着呢。”
“师傅,徒儿当时……”
老者站起了身走到门口,背对着朱靖明说道,“过去的是无须再多言,以后你只要照我命令行事即可。只要你听话,我保证送你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要是你胆敢再自作主张坏了了我的大事,哼。”
朱靖明满脸堆笑,温顺谦卑,“师傅放心,徒儿愿为师傅肝脑涂地。”
“记好你说过的话,还有,最近你送来的祭品品质有所下降,我不希望后面的也是这样。至于其他一些你不该知道的事情,为师奉劝你还是少打听为妙。”
朱靖明唯唯诺诺地答了声“是”,头还没来得及抬起,门就被打开了,他再抬起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朱靖明脸上的笑意凝结在皎洁的月光下,渐渐冰冷凶狠取代。
当年就是什么都瞒着他,如今依然是,以为叫一声师傅就能控制住他么?以为他当真不知道母妃和他的事情么?
西甘皇宫,宝华殿
赵贵妃雍雅地斜靠在软榻上,剪水双瞳、美艳无比,瓜子般精致的脸上眸光流转,宛如瑶池仙女下凡,一笑一颦,千娇百媚、楚楚动人,果然堪称西甘第一美女,半点生育过的痕迹都看不出。
此时赵贵妃赵雅薇正半闭着眼听贴身侍女如莺轻言轻语地说着刚打听到的事。
“奴婢听说那福王受伤后刘嫔一次都没去过如意殿,温妃对此居然也毫无反应,只是差人流水般往福王府里送药材,太医更是一波接一波地往王府里指派,皇上那也没个动静。娘娘,您说皇上是什么意思?”
赵雅薇嘴角扬起一抹讥笑,在那种烟花之地遭人行刺,还好意思这样大张旗鼓地惹人注意,真不知道这温言玉是唱的哪一出。
“皇上不是命兵部侍郎杨傮去彻查此事了么?再不好也是自己的儿子,温言玉如此行事自然也是得到皇上默许了的。”
如莺跪着给赵雅薇捏腿,动作轻柔,轻重适宜,“那福王可是在画舫上受的伤,十有八九离不开那些风流之事,怎的也不见皇上质问?”
赵雅薇朱唇微启,惬意地发出一声娇吟,骨子里都透露着一股酥软。
“咱们的皇上你又不是不知道,最喜风花雪月之事,如今更是一心向道。且大皇子正风流少年,温言玉又出身江湖,自然是不拘小节之人。平日里吟诗作画、弹琴下棋什么的,总得学出点高门勋贵的样子。”
如莺听她说得话中有话,咯咯咯地轻笑了出来。
“奴婢是怕娘娘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牵连。”
“我有何好怕的,她刘灵云都知道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我会上赶着让人看笑话?再说了,无论我去不去,那些脏水总还是要往我身上扑的,关键是皇上相信我就行了。”
“皇上可是连个重话都不会对娘娘说的。”
“以色侍君罢了,回头看着点枫儿,最近别让他到处乱跑。”
“女婢晓得,也不知道这福王得罪了什么人,要不是二皇子和陆将军在……”
赵雅薇抬了抬眼眸,目光透过绣着游龙戏凤的屏风看向门外,一瞬间有厉色闪过,很快便又阖上了。
“大皇子一向运气好,母妃又是个巧言令色的,江湖庙堂,总是要比旁人多几分依靠,胃口自然也非比寻常。福祸相依,哪有直进不出的道理。得罪人不要紧,要紧的是别连累了别人,不然再牢靠的关系怕也是不够的。”
“娘娘和四皇子洪福齐天,福泽深厚,自有老天保佑,哪里是那些小人可以觊觎的。”
“呵呵呵,你呀,就知道逗我开心。”赵雅薇掩嘴一笑,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指甲,淡淡地问道,“那边可看紧喽?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的人可不少。”
“娘娘放心吧,一直看着呢。”
子时,夜深人静,月明星稀。
朱靖钰静静地躺在床上,直到门外最后一道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才睁开眼睛。
又躺了片刻,他披衣起身,也不点灯,熟门熟路地走到茶几旁坐下,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将杯子拿在手中把玩。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窗外有咕咕的鸟叫声传来,朱靖钰转杯子的手一顿,几滴茶水洒了出来,他放下杯子,宽大的袖袍拂过桌面,他浑然不觉,打了个哈欠,转身关了窗户,重新躺到了床上。
关窗的那一刹那,就着夜空中的亮光,紫檀木茶几上的水渍逐渐消失,堪堪看到一行龙飞凤舞的小字:稍安勿躁、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