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她们将军府,等同于自断右臂。
过去的这一年间,边境极其不太平,各国都想在玄月国兵力衰微的时候来分上一杯羹。
三天一小战,五天一大战,边关民不聊生。
朝廷里除了慕容鞅尘,已经没有可以拿的出手的将军了。
最重要的是皇帝对战报没有任何表示。他既不让慕容鞅尘出征,也不去批阅边关的折子,还不听大臣的意见。
是的,他要扮演昏君。
可是就为了他自己要演戏,就要搭上边关几万老百姓的生命吗?
楚烟然曾当过将军,心中还残留着保家卫国的使命感。她不希望那些无辜的人们因战争而丧命。
但皇帝不这么想。
这是楚烟然觉得皇帝最应该死的原因。
皇帝把玩茶杯的手,忽然停了下来,低敛的眸仿若一潭死水。
静。
太静了。
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
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皇帝散发出的低压。让人喘不过气儿来。
皇帝的眼睛是那样黑,像一团晕不开的浓墨。而后,他的眼圈微微发红,像是在极力的掩饰着自己的愤怒与无奈。
然后他轻声的,十分无力的说:“朕封你当皇贵妃,你不要走了,好吗?”
嘭!
这句话像是平地的一声惊雷,生生在楚烟然的心里炸开。
“皇上在说什么?”楚烟然还想掩饰,装傻是最好的。
可是皇帝却没有回话,两只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楚烟然,没有半分退让。
皇帝的态度是摆明了要把所有事情说清楚了。
“呵。”
楚烟然不禁笑了。
笑声里,有怨恨,有不屑,有嘲笑,就是唯独没有恐惧。
“原来,你都知道了。”
皇帝依旧没有说话,但那双眼睛已经从楚烟然的身上离开,转向了别处。
“不想说点什么?”
既然要撕破脸,那就干脆一点好了。
“朕封你做皇贵妃,你留下来。”
依旧是这句话。
这句轻易就能激起楚烟然怒火的话。
“留下来?留下来干什么?你有后宫佳丽三千,少我一人又何妨?”
皇帝再一次陷入沉默。
楚烟然也不急,径自在皇帝的对面坐了下来,心里却在想着皇帝知道了自己要走,三天后她会不会走不了了?
秦朝烨也不知道想了什么办法把她送出宫。若是秦朝烨的话,也只能保她一人吧,石楠和二毛怎么办?
还有慕容鞅尘,三日后还会在别院等着,他如果等不到,会不会通过密道来找她?
那个时候,朝阳殿恐怕已经没有人了吧,有的话,也只会是重兵把守。
她自己的恩怨,把秦朝烨牵扯进来是交易,可慕容鞅尘不是。鞅尘还有他的家,他的军衔,他的仕途,不能因为她的私怨就这么被断送了。
她不能这么自私。
就这么胡乱想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皇帝又一次开口:“七年前,端午节,泾河,是你吗?”
七年前?七年前她还不到十岁。
端午节?七年前的端午节她在干嘛来着?
泾河?那不是深闺小姐们最爱去的地方吗?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楚烟然只微愣了几秒,答到:“你说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但你说的肯定不是我。”
话音刚落,皇帝的眸色更加的黑了,不掺杂一丝光亮。
“那,这个,你可认识?”皇帝机械的从怀里摸出那枚羊脂白玉的小玉佩,递到楚烟然面前,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皇帝的表情不再像刚才那般云淡风轻,他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盯着楚烟然,生怕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楚烟然把玉佩接过来,随便翻来复去的看着,神色很是漫不经心。
然后,楚烟然把玉佩朝着皇帝一扔,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了:“我是真的不知道。”
说完,楚烟然站起来,就想走。
谁料皇帝稳当的接过玉佩,又突然从软塌上跃起,以一种诡异的身形和步伐挡在了楚烟然前面,阻止了楚烟然出去的脚步。
“你知道的。你认识这枚玉佩。对吗?”
虽然是问句,可皇帝的却用了陈述的语气,百分之百的肯定。
“慕容适,虽然你是皇上,但也不能强迫别人承认他根本不知道的事情吧。”
楚烟然被慕容适挡住了去路,有些恼火,说话的语气就不怎么好了,更是直呼皇帝的名字。
皇帝对此却不甚在意,他固执的又一次说道:“你知道的。”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
这两人,都是个顶个的犟。他们不想说的事情,你就是捅破天,也从他们嘴里撬不出来任何东西。
楚烟然如此,慕容适也是如此。
“告诉我事实,我让你走。”慕容适想了许久,终是开口说了这句话。
“就算你不让我走,你以为我就真的没有办法?”
“呵。若是我不同意,整个皇宫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不信,你可以试试。”
“那我还真得试一试了。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我们皇帝陛下的神通广大呢!”
“一般来说,一个人越是想隐瞒什么东西,就说明那东西对他越重要。”
楚烟然挑眉,心理战?
“重不重要,你都不会知道。”
楚烟然说完,绕开慕容适离开了寝殿。
石楠一直在外面守着,看到楚烟然出来了,急忙迎上去:“娘娘,您怎么出来了?”
楚烟然不答,一直往前走,走到西偏殿才停下。
她现在心里很乱,非常乱。
“石楠,三天后我们离开这儿。你去问问二毛愿不愿意跟我们走。”
石楠闻言,眼神里带着明显的震惊,但看楚烟然苍白的脸色,什么都没问,回到:“是。”
石楠走后,楚烟然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不是,不是都快要结束了吗?
慕容适中了毒,活不过三年,她也可以出宫,平安的度过她的下半辈子。
可是为什么,在她离开之前,又要有这么一出戏呢!
慕容适,慕容适怎么会有那枚玉佩!
那是楚家的家族信物!
她怎会不认识?
凡是楚家人,每人降生之时家主会赐给新生儿一个家族信物,均用白玉制成。
楚家信物,可转赠,可保命。
持有楚家信物者,可以向楚家提出一个要求。
慕容适手里的那枚玉佩,是姐姐楚萧然的信物。
玉佩上还雕刻着玉兰花。
楚烟然见过多次,是不会认错的。
能得到楚家信物的人,多半是楚家的恩人。
呵!
多么可笑!
一个灭了楚家满门的人,是楚家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