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二楼，这是一个装修和布置都相对简约的办公室，不大，一目了然。
“欧仁院长认识辛振华吗？”辛粒坐在沙发上，一手拿着一杯清茶轻轻抿了一口，问道。
欧仁耸动两颊的赘肉，哼哼一声，像是在嘲讽：“认识你父亲的，不是我，是上一任正院，我啊，聘用你不过是给他一个面子罢了。”
“还真是感到荣幸呢。”辛粒皮笑肉不笑地说。欧仁的话可以让她确认两点，第一，她本来应该到的地方就是这里，也就是说她根本没有来错地方，第二点就是，辛振华骗了他。
她握紧了拳头，欧仁满是皱纹的眼皮轻轻一掀，看了她一眼，轻笑道：”辛医生昨晚去了哪里？“
“出去逛了逛。”辛粒朝欧仁身后站着的手下招了招手，在他过来时递过去一个礼盒，说道：“昨晚去城里逛了逛，看到这瓶酒不错，而且那售货员告诉我，一整个城镇只有他们那里有卖，我瞧着稀奇就买来孝敬正院。”
欧仁嗤笑一声：“你的小心思倒是多得很。”
辛粒笑了笑，站起身走到窗前，从这里望出去能看到食堂，甚至还能闻到饭菜香。她看了一眼远处员工宿舍外的胡杨树冠，只有一点点，像是小孩躲迷藏时露出来的后脑勺。想到这里她突然笑了，转过身揶揄道：“小心思多，并不是什么好事啊。”
欧仁眯了眼，审视她说：“那么辛医生为什么要明知故犯呢？”
“当然是因为，正院你喜欢啊。”
”你......“欧仁哽住，脑中风暴，心道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知道我贪污的事情了？
”正院长喜欢这些小心思的，不是吗？“辛粒说道。
她，她在暗示我受贿？
”我马上就会离开，只是希望欧仁院长能在我们五个离开之前，帮帮忙。“
欧仁似是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看来辛医生真的很着急着离开。”
辛粒说：“是啊，真的好着急，人命关天的事情呢。”
......
男人今天穿了件薄款黑色风衣，双手插兜，又有妖风要吹他梳上去的头发，硬生生把没刘海的额头吹得刺疼，然后撕扯几根刘海到两边鬓角。他勾唇微微一笑试图挽救自己冷酷的形象，没有成功。
大步走到值班室的门前，他朝正工作的老人一笑，道：“您好吗。”
老人正弯着腰打扫卫生，先入目的是一双打磨光亮的男士皮鞋，然后就听到一句礼貌又有点傲慢的问候。
他闻言，蹙眉抬眸道：“你是谁啊？”
”我是周祯。“男人冷傲地睨了他一眼，向前走了两步，蹲下身，伸出修长的双手去捏小孩的脸，他的手很白，还有浅淡的青筋藏在里面，小孩有些怕他，瘪了嘴巴要哭不哭。
周祯怔住了，赶紧放开了手：“呃，那个，抱歉......”
门卫见孩子哭了忙冲过去抱起她，怒吼着问周祯：“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没见过你！”
周祯站起身，昂首想说话，发现老人太矮，他以昂首的姿态就看不到对方的脸了，秉承着“一贯说话要看着对方眼睛”的原则，他把昂首的固定动作改成了俯视，依旧非常威风地说：“我们聊聊。”
门卫一顿，后退了五米直到认为自己站的地方属于安全地带了才开口：“你想问什么？”
门卫对于这个陌生男人的到来表示惊讶，愣了几秒才想起辛粒说的话，要拿椅子给他坐。可是他的值班室能有什么好椅子，只能把孩子坐着吃饭的小木板凳拿给他。
周祯呼吸一窒，望着那可爱小巧的小木板凳，嘴角抽搐，额头上浮现出三条黑线。
“您这是......”
“坐吧。“门卫大爷说道。
“......”
他擦了额头上的虚拟黑线，艰难地坐下了，曲起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其实来之前他一直暗示自己，要凶，要恶毒，要冰冷得让人看了就害怕，直到坐到这个小板凳上，他才意识到自己苦心经营的人设彻底崩塌了。
门卫抱着孩子坐到另一边，望着周祯滑稽的样子竟然有点想笑。心道辛医生果然算无遗策。
她说，如果有人来找你，你就给他坐小板凳吧，他的气势会减半的。门卫问，这样我就能赢吗？她说，不能，但是会让你没那么害怕。当然，如果他不坐，那就祝你好运吧。
门卫怯怯地望了他一眼，觉得果然有道理。
周祯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大长腿，形象怎么样都没法冷酷，唯有口头上占点上风。他冷漠的拿出一张纸，展开给他看：这幅画是你给她画的？”
这是门诊楼九层的布置图，门卫眯起眼睛看了看，想伸手去拿，周祯眼疾手快将画拿开了，说道：“就这样看。”
门卫：“......”
门卫哈哈一笑，说：“我讲，她画的，画得还不错吧？”
周祯：“......”
“还，还行。”他挠了挠头，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有人夸她就是感到一股微妙的愉悦。
“你为什么要给她说这些。”
“当然是因为她给了我佣金啊，我的消息在她那里可以卖出高价。”
周祯笑了，直视他：“还有呢？“
”还有，当然还有的。”门卫说：“我认识一个故人。”
“哦？“周祯点了点手上的腕表，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继续。“
门卫说：”我和那位故人许多年没见了，有一日我们重逢，我见他拿出一幅画，画中是一个长发美人，很惊艳，她在笑，笑容能摄人心魂，让人看了一眼就忘不了。”
“故人说，她是西萝边，是罅隙的的主人，但是她已经去世了。”
周祯沉默，门卫道：“可是我，我，见到了她.......”
“别说了。”周祯蹙眉打断他，“不用再说了。”
门卫对周祯打断自己说话有些意外，抬头看他，“我那位故人，到离开的那一刻都想见一见画中真人呢。”
“你说的哪位故人是？”
“你不认识的。”门卫摆摆手，摇头叹了一口气，道：“他已经去世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周祯抿唇，站直了身：“节哀。”
